怒号自由的尘土,混乱不堪的迷雾,那在血色月光下无情绽放开来的欲望,化为了滋生黑暗完美的肥料和泥土。
“我一直在等你,卡特斯。”
咕...
面对站在层层士兵保护下的特雷西斯,阿米娅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了不少,就连掌心都浸出了汗水。
瞳孔在颤抖,心脏在狂跳,世界在摇晃,眼角在抽搐。
——阿米娅,面对他。
深吸了一口气,那双菱形的瞳孔多了几分坚定,也少了几分被威慑压倒的恐惧。
从被吓得颤抖,到毫无退缩的对视,阿米娅只用了几秒钟,特雷西斯轻轻的冷哼一声。
弱者却敢与强者抗衡,这股自不量力的眼神与无知,真是与特蕾西娅如出一辙。
周围的干员时刻举着武器警惕着这些距离不足十几米的敌人们,杜宾也迅速从队伍的最后方冲到了最前方,抓紧了掌中的皮鞭。
“所有人,背靠墙壁,防御姿态!”
身为罗德岛教官的杜宾厉声下令,其他干员也立刻听令汇聚在一起,收缩防线。
特雷西斯身旁的一名赦罪师扫了一身便衣的杜宾一眼,突然低了低头,羊头骨般的面具下传出了几声沙哑的怪笑:
“玻利瓦尔的鬃狗,居然也在这里吗?”
杜宾的视线瞬间锁定在了这名赦罪师身上,锐利如刀的视线将他的全身扫过一遍,她却没有开口多说一个字。
看杜宾只是带着怒意的看着自己却不回话,这名赦罪师也就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她:
“怎么,换了一家主人?”
“你若是指归宿,罗德岛永远都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成员。”
阿米娅的声音横插了进来,把那名赦罪师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那名赦罪师扭过头看了看身旁的特雷西斯,确定他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后,才冲着阿米娅开口。
只不过,冲着阿米娅的语气,就严肃的多了。
“交出你们的东西,卡特斯。”
“罗德岛无意与维多利亚开战,也无意参与维多利亚的内部势力竞争,我们会立刻离开。”
赦罪师冷笑一声,周围的士兵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纷纷踏前一步。
“擅闯皇室,足以判你死罪!”
“...判?你有何资格。”
“这里是维多利亚的首都,是政府所在的皇室,既然你们敢来这里,就要准备好罪有应得的去死。”
“如果那是维多利亚的法律,请先判决那些早已冲进这里的反抗者,如果那是萨卡兹的本性,请你记住,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人生的权利。”
瞳孔微微瞪大,正面抗衡的压力从特雷西斯变成了一名赦罪师,阿米娅的语气变得一如往常的坚定,那声音中也带着一股毋容置疑的领导者之风。
踏前几步,阿米娅从众干员的保护下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右手一震,一枚法术弹在她的掌心汇聚。
那名赦罪师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面具下的面孔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慌张,明明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看似天真的十四岁少女。
源石技艺波动的瞬间,周围的萨卡兹术士都开始摇动着自己的法杖,阵阵呢喃之声响起,似乎是什么古老的咒语。
最前方的重装士兵将自己的巨盾立在面前,盾后的刀斧手拿起了武器,长枪兵架起了长枪,微弱的风似乎开始在他们的脚边凝聚。
——敌人太多,硬冲的话九死一生。
被蛇屠箱和其他重装干员一把挡在了身后,阿米娅迅速扫视着周围寻找着突破点,但是每一处阵线后面都是看不到尽头的队伍。
掌中的法术弹被握紧消散,阿米娅身上的衣服突然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眼眶也微微抖动着。
十枚感染监测装置已经开始微微发热,淡蓝色的戒指正在由蓝转红,不知是月光染的颜色,还是阿米娅心中的火焰。
——只能,用那股不分敌我的力量让自己失控了吗。
阿米娅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正前方,那在和自己“打了个招呼”后,就站在盾牌缝隙中冷冷的望着自己的萨卡兹摄政王身上,轻轻咽了咽口水。
众人才刚刚从这里离开,就被层层包围起来,的确是陷阱,但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在大家下到地下时堵住入口呢...
双眼轻轻一震,一道灵光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体内逐渐增强的源石波动随之静止。
“把那团血液交出来,卡特斯,那不属于你。”
“那也不是属于你的力量,摄政王。”
阿米娅踏前一步,从罗德岛的防御阵线中走了出来,杜宾想要拉住她,却拉了个空。
特雷西斯从层层防御后站了出来,背靠着严密强大的维多利亚卫队与赦罪师,还有他直属的萨卡兹队伍。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一个萨卡兹一个卡特斯。
——轰!
地面剧烈颤抖着,身后建筑的上半部分轰然倒塌,落在地上,砸在了一摊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无数的碎石残骸带着火焰激射而出,不时落在两股队伍头顶,橙红色的火焰变得越发血红。
阿米娅停住了脚步,特雷西斯停住了脚步,两人距离不过三米。
菱形的蓝色双眼,红色的冷酷瞳孔,粉白混杂的银色短发,棕黑交织的深色长发。
已掌大权,能以一己之力转动泰拉命运的萨卡兹正统王者,最后火种,以光明与希望引领感染者未来的卡特斯魔王少女。
环境突然变得无比寂静,哪边的队伍都不敢传出声音,那两人的无言对视中,不知道蕴含着多少次的交锋。
“你不仅继承了她的力量,还继承了她的可笑和天真。”
“我从特蕾西娅身上得到的,是她的温柔和善良,这正是如你般的刽子手所不具备的。”
“你没有资格戴上王冠,卡特斯,你还没有看清现实,没有看清世界,没有看清人心,没有看清感染者和萨卡兹的未来。”
“但是我看到了痛苦,看到了不公,看到了可能,无论是萨卡兹和卡特斯,无论是感染者还是非感染者,在罗德岛,都一样。”
“这就是你今日将葬身于此的遗言吗。”
“遗言”两个字一出口,特雷西斯的表情骤然变得阴险与冷酷,他也转身走回了阵线后。
下一瞬间,无数枚紫黑色的法术弹,直奔阿米娅的身体而去。
“‘精神爆发。’”
一个白色的菱形图案在阿米娅身后瞬间凝结,似乎是由好几块漆黑的源石碎片拼接而成的,但是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洁白无瑕。
粘液般的黑色源石技艺凝结成实体,从菱形的存在上滴落,化为无数颗漆黑的法术弹,与空气中激射而来的法术弹撞在一起。
法术之间的轰击爆炸瞬间爆发了强烈的气浪,将阿米娅的外套掀起,也将地面上的灰尘吹起。
灰尘瞬间包围了阿米娅和罗德岛的众人,无数枚法术弹和投枪直接冲着灰尘之中而去。
上千名精锐士兵围攻只有几十人的罗德岛众人,结果不言而喻。
——滋滋滋...
灰尘尚未散去,血色光芒下的黑雾之中,却闪过了一瞬间的蓝色光芒。
“就是现在!”
“了——解——了!!”
灰尘之中爆发出了黑色的法术弹打在了侧面一处重装干员的身上,紧接着还有两个钩爪飞了出来一把勾在了盾的边缘。
一边冲击一边拉扯,那两面大盾瞬间歪向两边,中间露出了一瞬间的空档,一道橙色的身影从灰尘中冲出。
左手的盾牌顶在前方,挡住了萨卡兹术士的法术弹,而她右手中握着的锤子正放着蓝色的电流。
血色的月光与橙色的火焰中,爆发出了一道蓝色的电流,在维多利亚防卫队的中央,宛如压抑到极限的几百斤炸弹,瞬间炸裂!
——刺啦!
磁暴电流顺着铠甲涌入身体,周围施术的法师全都浑身颤抖的停在了原地,但是那锤子可还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嘭!”
电流爆裂声后,响起的是闷响,无法抗衡的大力从人堆中爆发,一瞬间,严密防御的阵线直接被撕开了一个圆形的缺口,那站在圆形正中间的少女迅速抬起自己右手的锤子。
灰尘之中,整支队伍瞬间化为了一柄尖刀冲出,结结实实的**了这个由可颂孤身一人开拓出的缝隙。
身后的部队瞬间合拢,这柄尖刀究竟是能将铜墙铁壁翘出一个缺口,还是被钢筋水泥夹断,生死未知。
“各位——全力,冲出去!”
“冲!”
“向其他混战的方向冲,扰乱他们的围攻!”
突然发生的冲突和意外,引爆了早已绷紧神经的战场,这次潜入的干员,正面硬碰硬的近卫干员和治疗的医疗干员几乎为零,但是大量的特种干员在这种情况下的战斗能力却堪比精英干员。
如今的伦蒂尼姆已经成为了混乱之都,代表着最高权力的皇宫也变成了一片火海的死城。
“特雷西斯大人,我们该离开了。”
并非所有的士兵都去追那名年幼的魔王和她稚嫩的队伍,几乎所有的赦罪师都留在了摄政王的身旁,之前嘲讽杜宾的那名赦罪师迅速走上前请示特雷西斯,话音未落,大地又再次颤抖起来。
没有理他,特雷西斯缓缓的抬起了头,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眯起双眼,那名赦罪师也不敢再多嘴。
血色的月亮越发明亮,最初只让人感觉到怪异的血色月光,现在逐渐变得影响人的视线,颤抖的建筑,末日般的废墟与火焰,震天响的厮杀声,强烈到几乎要传播矿石病的源石技艺波动。
“多么美妙。”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特雷西斯一手策划而出。
“赦罪师。”
“在。”
“所有人,都拖在这里了吗。”
“是的,维多利亚各个势力的首脑仍在主厅附近,正在带领他们冲进来的手下对峙,他们还在争抢那所谓最终的‘宝座’,没有一个人逃走,事实上,逃走也是来不及的。”
声音显得很阴险,带着几分冷笑,所有的赦罪师成员都微微弯腰行礼,冲着面前的王行礼,从卡兹戴尔和乌萨斯追随摄政王来到了维多利亚,身为萨卡兹组织的他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地位,也见识到了自己的幸运。
能够追随特雷西斯大人,是什么样的一种幸运。
——天灾即将降临,伦蒂尼姆将成为历史,维多利亚,也将重新变成只有一个王的国家。
——力量已经叠加在那具躯体,萨卡兹先王们残余的力量在上位者的灵魂与力量下,会带给萨卡兹重现旧日的荣光。
——新生的魔王不过是一颗写满了可能性的种子,既然她不肯交出力量,就让她随着旧日的梦想溺死在大地深处吧。
——泰拉大陆,不需要两个魔王。
到时候,拯救泰拉的,就是被所有人憎恶,被所有人看不起的萨卡兹感染者。
从接见塔露拉与整合运动开始,到利用罗德岛挑起龙门内乱,在切尔诺伯格引发上位者降临的天灾,到吸引各个国家注意力,无声无息放松对维多利亚各个势力的管控,再到现在以整个城市为诱饵的斩草除根。
尽在特雷西斯的计划之中,而且,仅是其中一环。
“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十五分钟。”
“给皇室周围的防空单位传令,死守到最后一刻,任何其他飞机靠近,直接攻击,还有在周围潜伏的队伍,立刻围攻皇宫,不允许放任何人离开,在这里发生的任何消息,不允许任何人活着带走,记住,尤其要杀了那只卡特斯。”
“遵命。”
“能为萨卡兹和未来献出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的荣耀。”
......
【让人送死,就说让人送死,别给自己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嗯?
迈步走向秘密停机场的脚步停在原地,特雷西斯紧皱着眉头,充满了怀疑的视线扫过周围。
直觉让他的双眼直接停在了那不远处,被火焰熊熊燃烧的教堂上。
顺着已经被烧的焦黑的大门和走廊看过去,能看见那燃烧着烈焰的教堂内,静静的坐着一个黑衣人。
他的头被兜帽所笼罩,面部被护具遮蔽,双手在桌上十指交叉,面前还摆着一个棋盘。
烈焰燃烧之下,空气都变得灼热,那被加热的空气逐渐扭曲,让那真实的人影显得模糊不清。
但是仅仅是遥遥望去的一个虚影,却让特雷西斯的视线久久没能离开。
“摄政王大人,我们该离开了!”
“...还有时间。”
月光流转,粉发萨卡兹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在赦罪师们的注视下,他踏进了已经被烧的焦黑的教堂大门,走进了还在燃烧着罪业之火的教堂,望着高耸的天花板下,那在碎石天火之间,屹然不动的棋手。
白棋的王被轻轻向前推了一格,坐在棋盘前的黑衣人缓缓抬起头,看着走到自己对面冷笑着看着自己的萨卡兹之王,左手横在桌上,右手平摊,做了个“请”的手势。
火焰沿着教堂的柱子盘绕而上,宛如地狱的烈焰,赤红色的火焰将圣洁的教堂化为了火海,稳坐在棋盘前的男子就像等待接受审判的罪人,又好像在等待审判罪人的审判官。
真正的棋手,为了获胜,连自己都可以成为棋子。
“——该你了。”
......
——天灾降临倒计时,十四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