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黑发少女,推门而入的银发少女,凝聚陨石的星空,长满向日葵的小花园,下方熟悉的城市...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不着痕迹拂去额上的汗水,博士稍微眯了眯双眼,有些谨慎的避开了初雪那略有些疑问的视线,声音也悄然压低了几分:
“抱歉,最近休息不好,刚刚走神了。”
“...是休息不好,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啊?”
冰凉的手突然贴在了博士的额头上,让他微微一愣。
抬起头,双眼刚好和那困扰的少女对视在一起。
“你看,博士,你留了这么多汗,是不是伦蒂尼姆发生的天灾,博士还记得?”
“忘,是肯定忘不掉的,无论是谁,亲身经历过天灾还幸存了下来...那都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回忆啊。”
“所以,你一定还没有从那些恐惧中走出来吧。”
——叮叮。
清脆的铃声响起,这次响起的铃声没有让博士的意识感到任何的不适,反而宛如一股温柔的光芒笼罩着博士一般。
冰凉的手离开了自己的额头,博士抬起头,看向面前微笑着闭起双眼的初雪。
双手握着那柄圣铃,轻轻捧在胸前,头部微微颔首,双眼合拢,美丽的睫毛掩盖住了那金色的瞳孔。
阵阵金色的光芒从她的脚边弥漫而出,在她的身下画出了一个圆圈,圆圈上还有着无数看不懂的图案和文字。
微弱的源石技艺波动从她手中轻轻摇摆的圣铃中传出,清脆的铃声让博士的意识有些恍惚,那铃声让博士和梦境的联系开始模糊起来。
“‘汝等终将获得安宁’——此乃喀兰之允诺,亦是我所祈求。”
地面上金色的光圈随着少女虔诚的吟唱瞬间扩大,同时瞬间消散,无声的钟声似乎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响起。
温暖浸入博士的意识,渗入心灵,无论是早上还有些许虚弱的身体还是刚刚经历过一次惊恐梦境的意识,此刻都感觉格外充满活力。
望着自己的双手,博士相当愕然,面前的少女也睁开了双眼,那双金色的瞳孔中有着微弱的金光缓缓消散。
圣洁严肃的面孔逐渐恢复了刚刚的微笑,金色的瞳孔也不再那么耀眼,握着圣铃的双手背在身后,她可爱的偏了偏头,两侧的麻花辫和额上的头饰轻轻垂下:
“博士,好些了吗?”
“嗯...谢谢你,初雪,我好多了。”
“本来还想和博士好好聊一聊有关恩希亚的病情的,既然博士身体还不太好,那今天就先算了吧。”
“不,没事的,初雪,我会去和医疗部那边和凯尔希商量一下的,不会再让崖心继续现在的治疗方案的。”
“感谢博士,愿喀兰之光永远护佑着您...下次偷懒前我和您联系还来您办公室哦(小声)。”
礼貌的初雪在博士耳边悄悄低语一句,俏皮可爱的少女活泼的走向门口,只留给身后博士一个古灵精怪的背影。
拉开门的同时,脸上的笑容再次变得淡漠,气质也从恩雅,变回了喀兰圣女。
“诶?赫默女士,你是有事要找博士吗?”
反手关闭了房门,看到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黎博利医疗干员,初雪微微一愣,用外交般的口气对赫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头上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赫默认真的看着初雪,化为猫头鹰翅膀的右臂重新变为手臂推了推眼镜,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事要找博士汇报,因为听到房间中有声音所以没有冒进。”
“这样吗,现在博士房间没有其他的人在,赫默女士可在获得博士允许后进入。”
“嗯,我知道了,请慢走。”
闭上双眼的赫默再次稍稍弯了弯腰,以示尊敬,初雪也礼貌的回敬了一下,快步离开,心里却稍微犯了嘀咕。
...自己和博士商量一起摸鱼的事情,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作贼心虚,初雪的脚步再次加快了不少,她总觉得身后赫默的视线似乎充满了审视和锐利,事实上,她的感觉没有错。
只不过,赫默冰冷的视线,是冲着博士的办公室的。
——博士...知道崖心干员矿石病治愈的原理?
她确实有事想要和博士再次汇报,尤其是对于崖心干员的治疗方案,是继续之前的保守治疗,还是调查崖心矿石病开始治愈的起因。
但是,就和无法研究出那苍白血液的元素一样,崖心矿石病恢复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接触过那血液也不好说,准确的说是根本不知道原因。
因此,想要和博士申请,让崖心配合医疗部新项目的赫默去而复返,恰巧听到了恢复理智后博士和初雪的对话。
黎博利乃是鸟类的亚人种,而身为猫头鹰血脉的赫默不止拥有黑夜中的优秀视力和精神,也有极其优异的听力。
目送着初雪离开后,赫默的耳朵微微一抖,她中规中矩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立刻举起了手准备敲门。
但是突然,她看到初雪并没有关紧的房门突然自动打开,露出了一道缝,赫默皱了皱眉,没有敲门也没有开口,而是悄悄望向了房间中。
一丝缝隙,是偷窥的最佳角度。
十指点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支在了下巴处,坐在沙发上的博士弯下腰,缓缓合拢双眼,似乎在沉思什么。
房间中的光芒突然黯淡,博士背后沙发的影子中弥漫出了阵阵挣扎的黑影,仿佛是触手,又仿佛是人影。
这些黑暗疯狂的挣扎着,还在逐渐在光芒的照耀下溶解,若隐若现的,似乎能看出博士背后,那充斥了半个房间的巨大黑影,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绝望的哀嚎着。
眼前的一幕让赫默难以置信,即使听说博士已经变成了感染者,但是他背后的那东西也绝非是普通的感染者拥有的源石技艺。
“——那是,什么?!”
“谁。”
紧闭的瞳孔迅速睁开,身后的黑影瞬间消弭于无形,冷酷的视线瞬间扫过门口。
快步走到门口的博士冷着脸拉开了房门,扫视了周围的走廊,怀疑的视线从刚刚走到门口的赫默身上扫过。
“博士,我有新的要求和对崖心干员治疗方案的新请求...博士,你的表情不太对,出什么事了吗。”
视线从赫默那疑惑的脸上掠过,博士扫视着走廊来来往往的人,声音压低了许多:
“赫默,有看见谁从我门口逃走吗。”
“不,并没看到,刚刚只有初雪小姐从您房间离开。”
“...这样。”
怀疑的时候,看谁都是嫌疑人,博士本来就是个怀疑心相当严重的人,否则,以他的实力和所作所为,早就活不到如今了。
——错觉...?
皱着眉头,博士转身回到了房间,坐在座位上仍疑神疑鬼,拜梦境和上位者力量所赐,博士总是能看到现实不存在的东西。
所以...偶尔出现幻听幻视之类的,也不意外吧。
“也是,谁会来偷看我,真喜欢偷看我的也不会逃走了。”
自嘲的挑了挑眉,博士的怀疑心也稍稍安分了不少,和赫默继续探讨了她提出的下一步崖心治疗计划。
博士并不知道的是,照着手中材料文件念的赫默,不动声色的跳过了几句话。
【根据排除法,初步判定崖心矿石病恢复极大可能与特殊白色液体有关。】
【由于无法确定崖心干员矿石病恢复原因,故暂时维持原保守治疗计划,防止病情恶化】
...
除此之外,在全新的治疗方案和试验项目请求后,赫默也面不改色的填上了一句话:
“对于矿石病治愈可能性甚微,不排除错误判断检查与新型研究方向,如知晓治愈原理与方向,将在罗德岛内部第一时间予以公开——以上。”
一丝不苟的赫默工作态度令人敬佩,博士也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和批准。
在她离开后,博士也把一旁需要处理的文件稍稍放了一放,优先给赫默撰写了汇报报告和允许,发给了阿米娅。
【...迟钝。】
敲打键盘的手停了几秒,又继续工作。
——安静,别打扰我工作。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就与那未被选中的圣母两面一样,我诞生于你的渴望,你渴望成为我,就宛如你渴望那只亚人成为那副样子一样】
——你话太多了,让我想到了一条只知道说谜语的该死的蛇。
【呵呵呵呵,我只是来赞美一下“我”对话语的不敏感罢了。】
——...别在这里阴阳怪气了,“我”,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偷听的人就是她。
狠狠的敲打了一下回车,文件撰写暂时告一段落,切出了一个黑色窗口,博士快速的输入了几行代码,很快,屏幕上弹出了PRTS系统信息库。
登录名:Doctor Evil
登录密码:********
【S+身份授权,欢迎登陆】
大量的机密信息弹出,仅次于管理者的最高身份授权让博士可以在罗德岛大海一样的信息库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一张一张照片和记录被拖了出来,几份久远的报告也被翻了出来,把它们都放在了同一个界面,博士画了几个箭头。
赫默,赛雷娅,伊芙利特,山,卡夫卡...;
曼斯菲尔德越狱事件,炎魔事件,莱茵生命...;
【源石结晶人体植入计划部分记录——莱茵生命前源石研究员赫默】(该记录被赛雷娅干员进行过多次修改,但都予以删除恢复)
——————
千里之外,维多利亚皇室。
如今的皇室并非在伦蒂尼姆,而是在附近的另一个城市。
这座城市并没有因为皇室来到而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因为管控力度加大,在这里并没有任何暴动的痕迹。
全新的移动城市正在如火如荼的建造,本来预计为维多利亚新添加一处城邦的计划,也临时改为了“新伦蒂尼姆城市建设项目”。
站在城市中的一处高地,临时委身于这座城市的皇家庭院的特雷西斯望着城市外侧高大的建筑机械,双手负于身后。
房间之中只他一人,桌上散摆着维多利亚发布的各种最新通告和回信,包括前往罗德岛的各国资深人士离开罗德岛,尚未发现罗德岛去向,计划一切如常,等等等等。
“陛下。”
身后传来了恭敬的声音,粉发男子身后跪下了数十名皇室成员,也只有他们才会不称呼特雷西斯为大人,而是陛下。
头也不回,卡兹戴尔的摄政王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东西都送去了吗。”
“回陛下,我们连夜加急送去,已由各国秘密使节交接取走。”
“分配好了?”
“是的。”
为首的皇室仆从抬起头,恭敬地望着面前至高无上的陛下宽厚的背影。
“右臂交给了东国,炎国与乌萨斯,左臂交给了叙拉古,拉特兰和莱塔尼亚,右腿交给了卡西米尔,谢拉格和哥伦比亚,左腿交给了伊比利亚,雷姆必拓和卡兹戴尔。”
“...退下吧。”
手臂一挥,这些仆从全都恭敬退去,再次只剩下孤身一人的摄政王。
抄起身旁的酒杯轻轻摇晃,里面的红酒带着些许刺激的酒精味道,却宛如血液一样猩红透彻。
——四肢没有,身躯也没有,这么说...血色教会提到的“思考之眼”,真的在被那条龙女带走的头颅之中吗?
摇晃停止,酒液却仍旧荡漾,去势未竭。
“赦罪师。”
“在,特雷西斯大人请吩咐。”
“通知血色教会,让阿戈尔加快点速度,再没有什么成果,就断供他们苍白血液,我们这边的存货,可不会全都交给他们。”
“是。”
——————
十二月,冬。
泰拉大陆北方的乌萨斯早已进入凛冽寒冬,维多利亚的雨也已经开始变成雪花,但是远在泰拉西南角的阿戈尔,却仍旧温暖的宛如暖夏。
柔嫩的海浪轻柔的拂过了细软的银沙,浪潮退去后,是一片平整美丽的沙滩。
沙滩一尘不染,美丽至极,碧海共长天一色,此等美景,或许只有某些人才能幻视成满是触手残肢的血海。
——咔吱!
皮靴踩在细沙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不浅的脚印,脚印的主人并不是肥胖的大块头,而是纤细的美少女。
黑色的长裤裸露着大腿内侧,简谱的皮靴,漆黑的手套,蓝黑色的披肩和燕尾服般的披风,轻薄的衣物怎么看都不会太沉。
或许,是她背后的那把大剑太重了吧。
右手在肩旁提着背后的大剑,左手环抱在身前,站在被海浪冲刷的沙滩上,她停住了脚步,淡红色的双眼望向面前的海洋。
【————】
“唔。别闹。”
她低下头望着怀中,微红的脸色有些困扰,那条当初足有整条小臂大小的紫黑色的触手,如今已有整条手臂长短,正在她的怀里蠕动。
左臂已经没办法完全将它抱住,只能把它环在胸前,而它也不似一开始一样毫无活力,现在更是不时有精力的蠕动几下。
放在口袋中暂且不论,每次抱着它,它都会在胸口不停的摩擦,甚至还有往衣服内滑动的趋势,尽管对它来说需求温暖柔顺的生物直接触碰是本能,但还让她相当困扰。
“嚓”的一声,一人高的大剑被轻而易举的**了沙滩上,靴子的根部踩在了沙子之中,身体靠在了大剑之上,她转而双手抱住了这根滑腻的触手。
——或者说是...孩子?
尾扎银发几乎垂至膝盖,她轻轻的抚摸着怀中不甚老实的孩子,淡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阵阵的无奈。
“唉,早知道会这样,我不如不来多管闲事了。再不让你赶紧去选中别人的话,等你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话,我可没办法杀了你啊...”
——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