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还在,我知道。
——哦,我当然在,尊敬的女士,您亦然存在于此,在这蛮荒之地上,您先于我无数。
——..你还在觊觎这个女孩的这具身体吗?
——这片大地上的火焰星星点点,能燎原者唯此一人,您以那名少女心中最重要之人的身份随行,便是对我最大的认可。
——我与你,不同。
——卑劣的愿望与旷日持久的忍耐磨平了我对目标的期待,您的锋芒与不被任何人知晓的目标,根本不是我等可以窥探的。
——这片大陆上,像你一样的不死者,还有多少。
——...双眼所及之处尽是生与死,生者即为不死者,死者即为长生者,无论哪种,都无法与您的永恒相提并论,您又何必在意蝼蚁之命。
——...
——我会为您的目标奉献一切,您的慢慢长行之路即将走到终点,我会为此见证,奉献我的一切。
——我是为了一个人。
——至少,您的终点比我的终点更加遥远,时隔千百年,乌萨斯依旧被那些愚蠢的亚人们所掌控,但不出数年甚至数月,这片大陆都将回归应有的平静...全凭您的意愿。
——你很危险,无论对我,还是对他,我会亲手把你抹除。
——...大人。
——我和他的未来,不需要你这种存在。
——您尚未明白,为何不死者能够存活至今,而不被深海猎人所发掘。
......
石棺研究所,石棺所在的区域废墟。
杂乱的仪器变成碎片,电线被大地与建筑扯的七零八落,巨大的实验室已经彻底的化为了废墟。
在石棺研究所第一次被乌萨斯迫害,所有科学家离开的那一次,这里被废弃;
在罗德岛的小队破开墙壁,黑发的卡特斯满怀兴奋的从石棺中拉起那沉睡许久之人后,这里被小小的损坏;
在第二次天灾降临后,曾经的所长孤身一人返回这里调取最后的信息,那时这里已经残破不堪;
现在,这里彻底化为了一片好似从未存在过任何事物的废墟,除了那一直安静的躺在地面之中的石棺。
...
站在石棺前,黑发绿瞳的少年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围巾,放下了手中的狙击弩,静静的望着石棺后的角落。
几块巨大的碎石巧妙的搭出了几个狭窄空间中的狭窄空间,它们遮住了光,遮住了一切。
——这让里面的生物可以躲避一切,一切。
“~~~”
难以言表的哀鸣声,低沉,高亢。
浮士德的双眼静静的望着那在阴影中蠕动的巨大黑影,默不作声。
...
他走向前一步。
哀鸣声抖动了一下,但并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
他走向前两步。
哀鸣声变得急促,白色的粉尘从中迸发。
...
随意的用手遮挡了一下那些迎面而来的白色粉尘,他再次向前迈进,甚至一次走了整整十步。
他停在了巨石搭建的空间门口。
“————!!!”
哀鸣变得疯狂,转瞬,又变得沉寂与平淡,无论是否懂得音律之人都听得出来那鸣泣之声中的情感。
那不甘,悔恨,悲伤,种种情绪交杂而出的绝望。
“...伊诺。”
举起的手缓缓的伸向了阴影之中,蛇眼的斐迪亚少年甚至一时间忘记了遮挡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白色粉尘。
仅仅是接触一下,那高浓度的源石粉尘就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有八成的可能感染矿石病,让感染者的矿石病加重数个周期。
...浮士德不在乎。
“伊诺,出来吧,我是萨沙啊。”
没有回应。
他稍稍握紧了左手中的狙击弩枪,走进了那块阴影中。
“——!!!”
“唔!”
一股强风吹来,白色的源石粉尘几乎完全将视野蒙住,浮士德的身体也被从石块搭建的阴影中吹了出来。
刚刚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手马上就要碰到什么,但是,却还是被推了出来,巨大的力度夹杂着强烈的粉尘,脚下的铁棍将他绊住,摔倒在地。
——...伊诺。
他抬起头,站起身,再次坚定而平静的走进阴影中。
这次,他的手确实碰到了什么,那是一个坚硬的圆弧,就像一个蛋壳,协至而来的还有强烈的源石能量冲击。
哀鸣与粉尘一次一次的将他推了出来,他无数次摔倒在满是灰尘和零件的地上,然后再无数次爬起。
……
“……你再这样多少次都没用的,他根本听不到你的声音。”
站在这个房间顶端的破洞旁的白兔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在他第十八次摔倒在地的时候出言制止。
无论浮士德几次想要触碰那阴影中的存在,都会被那特殊的能量脉冲隔绝在外,遮住了博士将石棺研究所范围冰冻住之后,霜星也迅速靠近了这里。
看着那倔强的想要一次一次的靠近,却又被毫无意外的弹开的浮士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知道萨沙和伊诺之间感情多深的,只有两个人,其中有她一个。
……
另一个在谢拉格和罗德岛失去了联系。
……
“噫!疼疼疼!”
“...你刚才自己给自己造成的伤势,可比这一阵疼多了。”
将源石抑制剂注入煌的体内,赛雷娅默默地将注射枪的针头拔出,看着面带苦涩的煌,她迅速更换了针剂给自己也来了一针。
闪灵一直握着她的剑柄,持续为煌施加着治疗的源石技艺,银色的长发微微遮住她冷淡的表情,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直以来都很闲不下来的刻俄柏和伊芙利特也不约而同的靠在了墙角喘着粗气,刻俄柏抱着她的武器包,伊芙利特也抱着她的枪管法杖,这次她也终于变得像刻俄柏一样在乎自己的武器了。
——嘭!
随着一块巨大的碎石堵住被冰封的门口,星熊拍了拍手,回头看了看那站在大厅中背对着所有人的黑衣背影,抄起盾牌也靠在了门口边上的墙壁,感受到墙壁那无比的冰冷后,干脆直接靠在盾牌上。
坐在博士身旁地上的虎鲸少女双眼似乎微微合拢,大剑安静的躺在她的身旁,修长的尾扎银发从她的腰后方探出搭在腹部,那双红色的瞳孔有些疲惫却带着那股海洋生物独有的生生不息。
苦战终歇,巴别塔的恶灵也不得不让自己高速运转的大脑休憩一下。
……哦不,现在已经被“外人”称为罗德岛的恶灵了。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合拢的双眼缓缓睁大,霜星微弱的声音响起在博士的意识深处,漆黑的瞳孔似乎有些疲惫。
昨晚被“光辉”符文入侵体内带来的痛楚早已随着普瑞塞斯的权能褪去,但是那强忍着痛楚的数个小时的感觉还残留在肉体上,精神也格外疲惫不堪。
今天紧急出任务,提前设定好了一切的博士本可以不这么疲惫的,但是那比预料还要恐怖的血河和中断的通讯加大了博士的计算量,这突如其来出现的红刀哥更是直接把博士逼到了绝路。
微微偏头,博士看着轻轻给伊芙利特盖上了自己外套的塞雷娅,压低了声音:
“塞雷娅,钙质化还能用吗。”
“强化和凝结都可以,但是如果是像刚刚那样的大范围物质脆弱性质钙质化的源石技艺,我可能还需要四十分钟调解一下。”
“……果然这样吗……”
失望,却意料之中,博士低着头叹了口气,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再次刮了一下终端侧面的紧急通讯按钮,耳机中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就算她还能用她的源石技艺,那两个小家伙可受不了这种连续高强度的源石技艺使用,你的b计划用在了这里,那一会怎么对付“心脏”?】
“……(默不作声)”
无声轻叹,博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撇了撇嘴。
【我在问你话,博士。】
“我也没想到,这里能够诞生出这种东西。”
...…
“你和你说的话让我感到可笑,博士。”
“我是真的很担心W啊,特蕾西娅也很担心,她可是一直在催我去救她。”
“告诉我你要去切尔诺伯格的真正理由,这样明天在去龙门和魏彦吾谈判的时候,我会判断的更准确。”
“...有些东西必须毁掉,这次,还要彻底毁掉。”
“——石棺?”
“就连我都没办法发掘石棺真正的用法,除了最初石棺中躺着的蓝焰的母亲,也就是科斯之外,没人知道。”
“那?”
“有人在切尔诺伯格想借助曾经穆恩失败降临留下了的遗产继续做些事情,我这次去就是要把那些事情粉碎掉。”
“……”
“怎么了,凯尔希。”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为了救W?”
————
“W……”
随口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心情却越发沉重,握住终端的手微微用力。
自从在切尔诺伯格城门口听到W微弱的求救声之后,博士一直不断的和W沟通,但是哪怕博士将现在自己全部的上位者的感知,加上自己可怜的源石技艺,都再也听不到W的声音。
曾被注射过蓝焰的苍白之血和特雷西娅尸体的源石技艺,博士勉强能维持和W的联系,但是也仅限知道她有没有死而已。
粉发的萨卡兹轻轻环住了博士的脖颈,将自己的呼吸埋在了黑色的兜帽旁,紧紧贴在那紧绷的身体上,她感受得到博士那压抑的呼吸与怒火。
【冷静,博士。】
——……b计划是用来解决“心脏”的,现在伊芙利特和小刻都没办法再持续强力的使用源石技艺,塞雷娅也没办法辅助,斯卡蒂脱力,煌受伤……
理智告诉博士,现在最好的战术,就是掩埋石棺或者摧毁石棺,然后迅速离开城市,联系其它队伍返回罗德岛,结束任务,这是最优解。
【~~!!!】
——……该死……
刺耳的低鸣声又一次袭来,想必又有哪条路的血河被堵住了,博士对彼得海姆中学的越来越强的波动也感知的越来越明显。
很简单的抉择——是舍弃W,还是堵上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的性命。
……
【唔啊!】
浮士德终于传出了第一声低呼,他这次摔在了一根尖锐的钢筋上,划开了他腰腹处的肌肉。
——收手吧,浮士德,你带不走他。
【……我必须,亲自把他唤醒,否则,毫无意义……】
透过不存在的“眼”注视着石棺前一切的博士叹了口气,随意抹了一把腰间的鲜血,浮士德再次挣扎的站了起来,坚定的望着阴影。
数次的冲击将遮挡他的巨石击碎,微弱的光芒照耀在了那巨大的球体之上,霜星的眼神也显得有些悲哀。
——
透明的能量护罩之中,是一只白色的巨鸟,喙却是黑色的,身上布满了黑色的源石结晶。
在石棺身旁不肯离去的它,神秘的歌声自它的尖喙里流向周围,若是存在感染者,思维会逐渐被它吞噬,个人意志被消灭,即使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歌声尚未停止。
他想要唱歌。
他就是梅菲斯特。
——
【……没什么毫无意义的,浮士德,我知道你的目的,也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你唯一的遗愿】
双目清澈,毫无任何污浊,浮士德那已经开始源石结晶化的右手流满了鲜血。
站在高处的霜星皱起眉头,看向了破损建筑的某个方向——博士存在的方向。
——……伊诺,走吧,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我不会再看着你走到这一步了。
少年微笑着,再次向着巨鸟伸出了手。
也不知道是否是听到了这句话,那一直低垂着头的白色巨鸟缓缓抬起了头,睁开了他的双眼。
……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特雷西娅会说我实际上也挺烂好人的了……”
……
无形的手从空中探出,融入在了浮士德的手臂上,无人知晓,在石棺研究所大厅的博士,双眼已经化为斑斓,无形的黑暗从他的体内弥漫。
浮士德的手掌触碰到能量罩上,一股黑暗的光芒沿着他的手掌密布在能量罩上,泛着白光的能量罩上开始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痕。
——咔嚓。
哀鸣声逐渐停止,破碎的声音传来。
那一直被弹开的少年,静静的站在巨鸟的面前,沾满血液的手抚摸着巨鸟的侧脸,轻轻的摩挲着。
早已化为无意识的源石感染生物的巨鸟没有反抗,它静静的垂下头,闭着双眼,似乎在享受这股抚摸。
它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它只知道这个抚摸,让它安心。
“……sa……sha……”
“这次,要好好活下去啊,伊诺……我们一起。”
巨鸟的体内散发出阵阵白色的光芒丝线,霜星望着白色巨鸟在肉眼无法看到的黑暗之中,缓缓化为一个白发的少年,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触动,握着法杖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
——……希望他不会愧对我的仁慈。
【他不会的,伊诺……本质是个好孩子,他只是误入歧途。】
——……你也会姨母笑吗,小白兔。
【再叫我小白兔我就把你冻成冰雕,我比你大很多。】
——……诶,你确定?
【让你说的不太确定。】
霜星与博士小小的调戏与拌嘴,让面前青梅竹马的两位少年的重逢显得更加温暖人心,霜星脸上的笑容少见的久久未散,在她的身旁,若隐若现的浮现了另外两个少年少女。
他和她对伊诺萨沙二人不是很了解,但是在龙门失去彼此的他们,却也更加珍惜这份,被博士赐予的,来之不易的平安与幸福。
轻叹一声,霜星仰起头,顺着破碎的洞口望向天空。
——……大家,都回来了,你呢?
……
塔露拉?
……
“霜星。”
“我在。”
“现在的浮士德,已经无法成为战力了,你保护他们两个还有小队随行的所有人原路返回,优先返回罗德岛去给梅菲斯特治疗,记住,梅菲斯特只能交给凯尔希和阿米娅。”
“你呢?”
“……”
短暂的安静,霜星的表情从疑惑变得诧异又变得阴冷。
“……你想一个人去找死吗?”
“我必须去救W。”
“你一个人去,再遇到一只‘造物’怎么办?这里距离彼得海姆中学至少隔着十几个街区,你自己怎么去?”
“……我有办法,五分钟赶到那里,但是,没有办法带任何人。”
灰色的瞳孔微微瞪大。
“——你不是个说大话的家伙,博士。”
“这些源源不断的血海,根源是石棺,只要把能源切断,现在城内的血海将是最后一批……”
“可你怎么赶过去?”
“……这些血海,本质上和上位者的血肉没什么区别。”
“……”
“……”
“疯子。”
融入血海,随着血海汇聚在终点,而不收任何的影响——这的确是只有博士,真正的上位者才能做到的事。
……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霜星坚信了这一点。
——————
“咳咳……”
双眼缓缓睁开,少女的手指轻松抽动。
周围是一片血红,地面是一片混乱。
面前躺着七八个血肉模糊的祭司,面前祭坛上的蜡烛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
血红的双眼缓缓睁大,少女看清了头顶和周围的一切——
“这都是,什么tm东西啊……”
血色的液体将周围盖的严严实实,以自己为球心的一个半球形内,没有任何的血水,仿佛一个避风塘。
手臂双腿都轻轻的挣扎着,一丝体力都提不起来的身体,只能无力的瘫在地上。
双眼微弱的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浮现的黑色源石结晶开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矿石病的末期。
——接下来,自己会死,然后变成一颗自己最爱的东西……
——源石炸弹。
“呵……我居然,会是这么死的啊……”
“我可以给你另一种死法。”
——咔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
少女微微一愣,看向身旁那冷着脸看着自己的黑衣男子,不知为何,那让自己无比讨厌的面孔,此刻却那么的令自己感到安心,就连黑洞洞的枪口都那么熟悉。
“……想不到,你居然能送我最后一程,Evil。”
“你已经进入聚变期,我救不了你。”
——……救不了,就,救不了吧……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活着的意义……
——……特雷西娅。
挣扎的萨卡兹用尽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看向面前面无表情的博士,突然凄惨的咧了咧嘴。
“……喂……”
“……”
“特雷西娅,真的,因你而死吗。”
“……是的。”
——……一点都不迟疑吗?
她咬了咬牙。
“真的,真的吗?全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是的。”
——……该死的,混蛋……
她突然咬紧了牙关。
“……哪怕你告诉我,不是你亲手杀了她,我都可以原谅你!哪怕骗我一句。”
博士沉默了一下。
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黑色的瞳孔中,只有冷漠。
“……就是我,没错,我没有撒谎。”
——……nmd……混蛋……
……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