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内的感觉,久违了。
与龙门不同,卡西米尔是一个只有现代化的痕迹,而毫无历史底蕴的国度,即使有,那也早就变成了如何敛财的手段。
坐在四平八稳的轿车之中,靠坐在窗边,博士单手撑在窗边,黑色的双眼有些忧郁的望着窗外的城市。
用凯尔希的话来说,自己只是来享受一次忙里偷闲的旅游,没必要把自己逼到什么什么地步。
至于靠自己的一手借款来为罗德岛解除危机这种事,只要别因为赌资输光而导致罗德岛更加艰难就随自己便。
...
正是这种余裕,让博士不再像曾经去维多利亚和谢拉格时那么神经紧绷,反而有闲情逸致打量一下这充满了西部现代风情的异国风光。
——满怀壮志的骑士,全副武装,遮住面孔与身体的铠甲,呵护到极致的武器,沉稳有力的步伐。
——稚气微脱的小脸,库兰塔种族的少年少女,不知道世界残酷可怕的一面,脸上带着孩童独有的纯真。
——各怀鬼胎的交易者,手中握着自己的筹码,尔虞我诈,笑里藏刀,或明或暗的挑拨着天平的两端。
放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难能放松下来的博士看着花花绿绿形形色色的世界,这是末日后重建的秩序,是人们活下去的文明与希望。
曾几何时,博士每次不在战场与办公室的时候,都会去观察其他人的生活,观察这个世界闲暇之余偶尔的喜乐。
每每如此时,微笑之下总会浮现出些许的想法。
——无聊。
...
不知何时,他开始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明明自己的愿望,也是和心爱之人一起渡过一个平静的余生而已。
——
【stomyscthlu...】
...我听不懂。
【你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想听懂】
...你已经死了,穆恩,就凭你在我体内苟延残喘的这星星点点的意识,又能做些什么?
【你成长的比我想的还要快,用不了多久可能你就会见到真正的我,可是如今的你,依旧只是个劣质的新种,你还不肯舍弃那身臭皮囊,所以,我依旧可以操控你】
...狂妄。
一望无尽的黑暗之中,不存在的双拳紧握,不存在的视线逐渐冰冷,不存在的怒火熊熊燃烧。
【不止我可以,他们都可以】
...以你们的意志选择了圣母,就是所谓的操纵了吗,我对她们的掌控是绝对的,你们没有任何借助我的圣母传续力量的可能,死心吧。
【你已经亲自选择过圣母了,被选中的女性会逐渐变成什么样子,你早就看到了她们的未来,不是吗?】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哦?科斯,亚米达拉,我,我们都借助你的血脉选择了圣母,在这些圣子诞生之时,我们将完全断绝联系,到时候,我们将有融杂了多名上位者血脉的子嗣...】
牙关轻咬,本就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随之剧烈的跳动着,将不堪的黑暗搅动的越发混沌。
...我的血脉里,不会允许你们这种掺杂进来。
【我们能选择三位圣母,而你已经选了两位,在你选择完第三位的时候...你还能控制住她们体内不再狂野生长的海洋吗?】
...两个?明明已经...
【呵呵呵...愚蠢,真是愚蠢的新种啊,你不仅是新种,还是上位者的新种】
...(猛吸一口凉气)
黑暗疯狂的蠕动,仿佛被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里面肆意的翻腾,只能望着这一切的双眼,却无动于衷。
...
...
...
“如果,完全选中三名圣母而彻底变成上位者...会发生什么?”
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
坐在博士身边一直冷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凯尔希,在下车时也没有喊他,结果所有人都在等他的时候,凯尔希意外的发现他睡着了。
睡得还很沉。
——————
罗德岛的走廊变得比原来忙碌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干员比原来还要多,但是训练和治疗的人却变少了。
能做些什么的干员都去工作行动,进行任务贴补罗德岛,甚至所有人都自愿的没有去着急申领本月的干员,而病床上的病号则老老实实养病尽快恢复。
——~~~(口哨)
“喂,那不是那个家伙吗...”
来往的干员看向了迎面而来的白发萨卡兹少女,立刻下意识的警惕起来,但是少女愉快的口哨声丝毫未停,就连眼神都没有偏一下。
一路上,她经历的 非眼也不少了,或者说...这辈子经历的也不少了,她早就能够做到对这种级别厌恶的完全抗力。
——被排除在外?被针对?被警惕?哦拜托,这简直再棒不过了不是吗?!
...
“W,你到了吗?”
捧着一摞文件的W蛮有兴致的冲着耳机的方向撇了撇视线,在面前的岔路转了个方向走,走向了那扇开着门的房间。
在门口稍稍停下,望着这扇已经修好的大门,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但是很快就被重新抛之脑后。
——叩叩叩。
“这不就到了吗~?”
悄悄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捧着文件的W脸上依旧带着那副轻佻的微笑,走进了阿米娅的办公室。
平时来这里,她总是有些不开心,因为阿米娅一定有任务要交给她,虽然她总是不满的抱怨还乱行动,但是从结果来说,W还每次都完成了阿米娅布置的任务。
——自己在从她身上期待什么呢?
W曾经无数次问自己,甚至在前几天在病床上,在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都吐露给微笑的特蕾西娅的时候,把这个问题也一并问了出来。
特蕾西娅的答案很简单。
——
“...阿米娅继承了我的意志,我的力量,我的一切...但是,她是阿米娅,不是我,她的理想,比我的,更能让你看到希望。”
——
“辛苦了, W。”
坐在阿米娅办公桌后的不再是那可爱的卡特斯少女,而是高贵的萨卡兹皇女。
坐在本就是为她准备的高座上,她的腰杆挺得笔直,即使手中捧着的是普通的文书文件,仿佛也变成了什么神祠御指。
特蕾西娅抬起头看向了轻佻的W,一直有些严肃的脸上有少许笑意涌动,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冲着W伸出了手:
“交给我吧。”
——单推特蕾西娅真的是太好了。
这种想法无数次不自觉的从W的内心涌出,每次想到自己能够再次见到特蕾西娅,甚至真的在她身边为她做事,W都甚至想给博士一个狠狠的...
狠狠的...
总之不是炸弹就是了。
“那,我就放在这里了,你姑且也注意点休息,我可是最讨厌这种文邹邹的工作了。”
反感的瞥了一眼桌上那堆文件,W嫌弃的撇了撇嘴,还是把手中的文件板板正正的放在了特蕾西娅面前。
“你批阅的这些文件,什么器械批准,贸易协定,干员出行记录之类的,有什么意思嘛,多无聊啊。”
收回的手顺便把一旁特蕾西娅批阅完毕的文件摸了过来,W翻阅了好几页,脸上写满了无趣。
特蕾西娅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嘴上说着讨厌、脸上写着为难、手却很诚实的W,将自己批阅完毕的文件全都归拢的整整齐齐。
“我就搞不明白了,虽然我也刚刚养好伤,没什么事,但是助理这种工作真的是无趣到家了,不是吗?”
——弯下还有点伤势未痊愈的腰,眉头不着痕迹的一皱眉,W扶着桌子走到了一旁,把桌上所有的文件都好好的归拢了一下。
“要我说,没有的就去抢嘛,找不来的就让别人也没有,玻利瓦尔虽然乱成一锅粥,但是发展的不也是不错吗?”
——装模作样的耸了耸肩,W嗤笑一声,转过身走向了一旁的沙发,背对着特蕾西娅后,她的表情稍稍有一些吃痛。
“唉...反正我现在暂时也没什么想炸的东西,就好好的休个假吧,罗德岛的这危机那危机,我可不打算付出一丁点的关心哦?”
——随手贴了贴咖啡机,温热,W眉头一挑,轻轻倒了两杯出来,随后重新打开了咖啡机,转身端着其中一杯走到桌前,随意的放在她面前。
“...凉了,凉了喝吧,再想喝的话,你就只能喝到滚烫滚烫的咯?”
做完这一切,W直接翻身躺在了沙发上,枕着双臂,悠哉悠哉的把双腿都搭在了沙发扶手上。
完全不想工作,完全不想履行特蕾西娅助理职责的W甚至伸了个懒腰,偷偷看了一眼桌后的特蕾西娅。
“...(微笑)”
——咕噜。
脸上的洒脱与不羁稍稍抽搐了一下,W咽了咽口水,心底有些发虚。
看着桌上的咖啡,特蕾西娅迅速签完手中的字,将文件放在了一旁,也捧起了W递给自己的咖啡。
看着抿了抿咖啡让自己镇定一下的W,特蕾西娅淡红色的双眼中闪过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宠溺,自言自语般摇了摇头:
“我终于知道原因了,W果然很可爱呢。”
——噗!
“咳咳咳!!!”
——呛,呛,呛到了!
一口咖啡被猛地喷了出来,W甚至顾不上擦拭身上的污渍,赶紧转过头趴在茶几旁用力的咳嗽。
几口咖啡呛的脸色涨红,满脸写着问号的W脸色复杂的看着那笑的越发温暖的特蕾西娅,声音断断续续。
“我?可爱...除了王你以外,谁要是敢说,我就,宰了谁!咳咳咳!”
“是博士说的哦?”
“哈!”
剧烈起伏的后背突然停顿了一下,逐渐平缓了下去,她重新靠在了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呼吸逐渐平稳,她抚摸着自己凹凸有致的胸口,视线却阴冷的一偏,暗中啧了啧嘴。
——早就应该把他炸成碎片的...
“我不是没杀过他,只是那几次我都心慈手软了而已,我必须要从他嘴里翘出来当初...当初...”
——当初,你的死因。
话到了嘴边,恶狠狠的语气也逐渐变得沉默,那双阴冷的红色双眼缓缓抬起,困惑中带着几分迷茫的望着特蕾西娅。
W突然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将情绪与愁绪都隐藏在银发的屏障之下。
...
——唉...
无声轻叹,消弭于空气之中,一言不发的宁静,既是W珍惜此刻的证明,也是特蕾西娅冰山一角的温柔。
——那个笨蛋,非要一个人承担一切的罪名吗...还是说这些,也都是你棋盘上的一步险招呢?
...
【注意你的身份,“皇女”】
“唔——!”
捧着咖啡杯子的手稍稍用力,粉发的皇女似乎回想起来了什么,轻轻皱了皱眉,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那突然从脑海中响起的声音,突兀却又那么理所当然,让特蕾西娅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
“Evil...”
【对,记住这个名字,记住这个代号,就这么称呼他吧。不要再称呼他“博士”了...你们口中的“博士”和他真正意义上的“博士”,相差,太多了...】
“...特蕾西娅小姐,可以打扰一下吗?”
特蕾西娅没有关门的习惯,门口则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让她迅速恢复正常神情,看向门口的血魔医生。
“华法琳小姐,请进。”
手里提着一小提药瓶,怀里抱着一小摞文件,华法琳快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了特蕾西娅。
——盯。
有些反感的视线毫不掩饰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华法琳立刻看向了那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眯起双眼的W,无语的挑了挑眉:
“干嘛,我只是来履行我的任务的,你要觉得我打扰了你和特蕾西娅小姐的二人世界就直说。”
“切,看在你也是个萨卡兹的份上给你几分钟时间好了。”
才刚刚喘匀气息的W阴险的咧嘴一笑,转身重新躺在了沙发上,只不过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块炸弹和一个小型法杖,轻轻的在小腹处轻拍。
无视了W的威胁,华法琳将药品放在了桌上,认真的看着微笑的特蕾西娅:
“特蕾西娅小姐,这是您今日的药品,请按时服用,阿米娅明确的吩咐过。”
“辛苦了,华法琳小姐。”
无论是对谁,特蕾西娅都会温柔的直呼其名而道谢,华法琳稍稍愣了一下之后,一向淡漠的脸上也有些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可能,这就是特蕾西娅的魔力吧。
“还有,这是医疗部的总结,虽然冒昧的说一句您可能不太知道医疗部的近况,但是医疗部的总体情况与当初差不多,您应该很快就能了解。”
“...当初?”
好好琢磨了一下这个词,柳叶眉微微一蹙,她温柔的眼神变得有些明亮:
“说起来,华法琳小姐,我听说...您是在巴别塔的末期,加入罗德岛的?”
“是的,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您当时并不在,而且据传,您已经‘假死’了,我加入的时候已经是罗德岛的成立了。”
看着诚恳的华法琳,特蕾西娅稍稍点了点头,短暂的停顿下来思考了一下。
“那,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华法琳小姐对感染者,矿石病甚至包括萨卡兹种族容易感染矿石病这件事, 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啊...”
华法琳逐渐陷入沉思,眼神不时一偏,久久不曾发声。
除了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也要思考一下...她问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毕竟,在华法琳眼中,特蕾西娅别说“食物”,连病人其实都算不上。
——一个连血液都没有,只有灵魂的存在,问这种禁锢在泰拉大陆上的锁链,有何用意?
...
——滴滴。
——“泰拉公开邮件”
房间内的三名萨卡兹同时偏过头看了看自己的耳机,随后彼此对视了一眼。
意识到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特蕾西娅敲了敲身旁的键盘。
明明是阿米娅的办公室和位置,她却如此的娴熟。
房间中弹出了一块电子板,板子上迅速弹出了一段并不长的视频。
“泰拉公开邮件”是只有各个国家才有资格发布的,类似于全球通告一样的存在,一般都是极其重大的事件才会出现。
“视频?哪个国家发通告还有闲心拍视频的?”
嘲笑了一声,W收回了视线,继续闭上双眼闭目眼神,但是在第一声声音响起时,她的耳朵还是微微一动。
——“各位。”
...
W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唰的坐直身体,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扇屏幕。
华法琳的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表情从未如此严肃过的粉发的皇女。
...然而特蕾西娅,只是微皱着眉头平静的说了两个字。
“...糟了。”
——————
视频中一片黑暗,突然出现了一点光芒,照亮了屏幕前的人影。
背对着光芒,这个人影的面孔还隐于黑暗,只能看出那一头女性的长发。
“各位,你们好,我们或许初次见面,我们或许早已交手,但是如今,我们得以重新再遇。”
...
“遍布战火的泰拉早已残破不堪,真正需要的公平与坦荡早已是人们心中口中不传之物,何需战争撕破那些伪装?”
...
“感染者,承受着普通人的恶意,萨卡兹,代表着所有人憎恶的血脉,然而真正的公平与安全,早就被所有人忘在了脑后——除了,我与胞兄。”
...
光芒逐渐变亮,照亮了视频。
粉发的皇女坐在镜头前,温柔的望着所有人,望着整片泰拉大陆。
...
“我名,特蕾西娅,卡兹戴尔皇室正统萨卡兹血脉继承者,维多利亚摄政王特雷西斯为吾胞兄。各位萨卡兹,可愿继续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