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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的小提琴声回荡在诺大的餐厅之中,萨克斯与苏格兰风笛的声音穿插其中。
在这个到处都被金钱与利益充斥着的城市,难得有这么一处没有被侵蚀的僻静之处。
西式的优雅,还没有完全在铜臭味中消逝。
...
——嗅嗅。
“...不错的酒香。”
不是那么起眼的一处位置,坐着一位衣着优雅的绅士,一身深紫色带着黑色花纹的装饰,颇显神秘。
徐徐端起长脚杯,轻轻摇晃,他轻嗅着杯中令人陶醉的酒香,嘴角不自觉的挂起了笑意。
桌上,是一支静静平放在那里的白玫瑰,而非常见的红玫瑰,完全展开的花朵也有成年男性手掌那么大。
桌上摆着六套餐具,他坐在了长桌较窄的一侧,静静的望着另外一侧的空位,若有所思。
直到...那把椅子被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臂拉开。
“老爷,请落座。”
紫衣的男子抬起双眼,望向对面,白色短发轻垂的菲林女管家恭敬的拉开了椅子,落座的,则是那名他在记录和视频中看到的黑衣男子。
他微微一笑,手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托住下巴,和善的看着面色平淡的男子:
“感谢您的赏面,感谢您肯接受我的请柬前来赴约,额...iwell先生?”
“看来阁下神通不小啊,居然已经从机场那边得到我的身份信息了。”
冷笑一声,博士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客而感到拘束,反而在落座后露出了阵阵冰冷之意,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股发灵魂深处流露而出的贵族气质,让他对面的男子笑容更加浓郁。
站起身,手臂捂在胸口,他优先冲着对方行了一礼:
“iwell先生,我是您的朋友,我名叫symond,您可以称呼我为塞蒙德。”
“我在卡西米尔没有朋友,套近乎可以免了。”
冷冷的端起管家倒的酒,博士淡漠的抿了一口,连看都不看塞蒙德一眼。
这般蔑视的态度没有给他任何的不悦,他只是轻轻一笑,重新落座,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iwell先生,您身旁不是有四位随行的女士吗,为何只来了这一位?”
“...真不巧,她们都有些其他的事情。”
“啊,这样啊,那可真是太不巧了...嗯,太不巧了。”
长叹了一声,塞蒙德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相当的失望。
凯尔希拦住了要上前服务的侍者,以管家身份承接了本桌的服务工作,博士则再次面无表情的抿了一口红酒,视线却全方位锁定着塞蒙德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
“博士,有些气味在附近,我去清理一下,不必担忧。”
——
...
砾被尾随了。
白金被叫走了。
斯卡蒂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
——
服务生呈上来的晚餐已经转由专业的“管家”之手,来到了餐桌上,小小的客气了一下,两人自顾自的开始用起这份晚餐。
说是用餐,其实博士并没有吃几口,也至多只是象征性的一样尝了几下,并问了问菜品的名字。
多吃几口少吃几口表达不了什么,还不如试试卡西米尔的口味,以免晚上回去和凯尔希单独吃晚餐的时候点到一些倒胃口的东西。
“我初来乍到卡西米尔,我身边的骑士,雇佣的骑士,还有接了我赏金单子的赏金猎人,都在这第一晚各自遇到了问题...既然你是我的朋友,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呢?”
手中的刀叉一停,塞蒙德微笑着看着对面基本没怎么动过刀叉的博士,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您不是说,我不是您的朋友吗?”
“可你不是说,你是我的朋友吗。”
“这么说,您相信我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相视一笑,塞蒙德笑着摇了摇头,博士却轻笑一声微微颔首。
...这算是博士遇到过最难缠的几个人之一了。
——在这种局势这种地方,说这种话...博士甚至怀疑他是演的真,还是真的蠢。
稍微擦了擦嘴,塞蒙德的双臂撑在桌上,双手在脸前交叉,笑的相当诚恳:
“我听说您身边的人有卡西米尔无胄盟的人啊,那可是卡西米尔最强的骑士势力之一。”
“...怎么可能,卡西米尔无胄盟可是骑士刺客的联盟,在卡西米尔这个骑士之国名声可不怎么样,我怎么会和这种人走到一起呢?”
“哦?那这么说,我早上得到的是假消息咯?”
“也未必。”
“呵。”
——先否认,再模棱两可自己的否认。
塞蒙德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并非是对博士的逻辑感到可笑,因为他知道面前的男子绝不会犯这种可悲可笑的逻辑错误。
他的笑,只是因为又听到了这种熟悉的话术罢了。
——多么熟悉,但是又隔了多久的话术呢。
...
“唉,iwell先生,我是你的朋友啊,你始终在试探我怀疑我,这让我很是伤心,我只是想来请您用一顿晚餐而已,就这么简单啊。”
又是有些各怀鬼胎的喝掉杯中酒,始终一言不发的凯尔希默默地保持着一个管家应有的素养,为博士倒上酒。
“是吗?为了把所有人都从我身边支开就为了请我吃一顿饭?”
轻哼了一声,博士举起酒杯,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除了苦笑,塞蒙德也没什么能做的,凯尔希也举着酒瓶默默地给他倒了杯酒。
——?
倒酒的手始终保持着一个“稳”字,哪怕凯尔希感觉到了一股相当不堪的视线。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给他倒完了酒才抬起头看向他。
和她预料中淫邪的视线不同,塞蒙德的视线完全是另一种不堪。
——在层层掩饰与伪装下依旧那么浓烈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抗拒。
“请慢用。”
“...好,谢谢。”
微笑了一下,塞蒙德迅速收回了看向凯尔希的视线,那一瞬间,凯尔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中闪过了一瞬的怀疑。
酒瓶倒空,虽然被抢了工作但是还是在一旁待机的服务生走上前,准备再去取出一瓶酒来,却被塞蒙德拦住了。
晃了晃酒杯,他微微皱了皱眉:
“这酒,多喝也有点腻了,换一种吧。换种再加20年年份,口感再醇厚一点的。”
“是。”
侍者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这次,却被黑袖白手套的管家拦住。
“我亲自去取,请带路。”
侍者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只能赔笑着点一点头,毕竟人家是贵族的管家,哪怕和自己做的是同样的工作,也比自己位高很多。
跟着侍者转身离去,凯尔希回过头,趁着塞蒙德背对自己的机会给了博士一个警惕的眼神。
——小心,我离开一会。
——OK。
跟着离开,是防止侍者那边搞鬼,多年的默契让博士第一时间就理解了她的意图,暗中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取酒,回来,至多几分钟甚至几十秒,这么短的时间,如果真的发生意外,凯尔希也能立刻赶回来。
然而,意外往往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
双手交叉,塞蒙德突然抬起头,双眼稍微睁大了几分。
“巴别塔这个名字,您听过吗?”
“巴别塔...不像是人名,是个组织的名字吗。”
疑惑的皱了皱眉,博士稍稍偏了偏头,警惕的看着他。
“看着您的表情,看来您确实不知道这个名字啊,那我就要以朋友的身份提醒您一下了。”
放下刀叉与酒杯,他从怀里掏着什么,博士在拿刀叉之余始终放在桌下的左臂也悄悄放在了腰间。
——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警惕的眼神宛如雷达一样,死死的锁定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纸。
信纸微黄,边缘折损,似乎时间相当之久。
当着博士的面打开那张信纸,展示了一下自己没有任何恶意后,塞蒙德将那封信纸轻轻推过了桌子的中线位置,然后微笑着看着他将其缓缓拿走。
冰冷的视线从信纸上扫过,这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封信件,上面也仅仅只有几句话和一个签名而已。
——
“我只是在帮我自己,别会错意了。——Kal'sit”
——
静静的盯着这封信纸三秒钟,博士迅速将其合拢收到了口袋中,脸上的表情却仍然丝毫未变,塞蒙德那鹰一样锐利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如果,您不认识这个签名的话,那就请您小心了,这个签名的主人……就是那所谓的巴别塔的一员。”
“那与我又有何关系,更何况,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组织,只要不干涉我的一切,我为何多费心力。”
看着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博士,塞蒙德却意味深长的向前倾身,双眼缓缓睁大,大到博士几乎不太想与他对视的地步。
“……因为,那个组织早就解散了,而隶属于这个组织的这个女人,又成立了另一个组织,那个组织如今,可是存在的。”
深吸了一口气,博士脸上的自若已经不再那么放松,身为贵族的那份高傲也被身为奕者棋手的缜密取代。
——他对自己,知根知底。
——但,他一直没有挑明,反而在一直暗中警示自己。
——……意味不明。
“我说过,我是您的朋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诚恳的摸了**口,塞蒙德再次掏出了几张信纸,推到博士的面前。
与刚刚那封年代似乎久远的信件不同,这几封都是现代的信纸,而且崭新,就连上面的笔迹都异常清晰。
内容其实都是寥寥几句话,无非是调查几个名字,警告几个组织,打探几个身份,回应几个感谢。
只不过,落款的名字与笔迹,与那封昏黄的信纸上一模一样。
调查的名字——普瑞赛斯。
警告的组织——罗德岛的合作伙伴。
打探的身份——博士身边最亲密的所有人。
回应的感谢——乌萨斯的暗军。
……
只言片语,却足以让博士分析出很多的可能性,寥寥几句,也能透露出一些隐于黑暗的事情。
——“这是最后一批血液,给我你们能够得到的结果,我要他唯一能够被杀死和被治愈的可能性。——Kal'sit”——
……
一瞬间。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
博士觉得自己浑身冰冷,连控制手指都做不到。
……
桌对面的绅士站起身,再次冲着博士轻轻鞠躬,从始至终都对博士毕恭毕敬的他,终于露出了一丝与刚刚不同的冷笑。
“……您不记得,但,我是您的朋友啊,iwell……子爵,您是相信我,还是相信连真正目的与过去都不知道的某个人呢?”
“……你是谁。”
手中有些发麻。
“我是您的朋友,我只是想告诉您……在您不知道的黑暗中,在您不知道的角落里,在您不知道时光长河,总有些组织与力量被不明的力量与身份湮灭。”
“你在暗示什么。”
大脑极速运转。
“……去寻找答案吧,iwell子爵,我是您的朋友,您知道如何找我,我也会在必要的时候给予您的帮助,卡西米尔将会是让您打开新世界之门的地方。或者……见证真实的地方。”
“——!”
那一瞬间,博士的思考,几乎足以跨过山与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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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挑选的酒,希望您能满意。”
不出两分钟,离去的凯尔希回到桌旁,望着面色依旧冷静沉默的博士,她暗中松了口气。
塞蒙德却突然站起身,冲着博士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意犹未尽:
“抱歉,我有事可能要先告辞了,希望您用餐愉快。”
毫无过多的礼节,他就那么转身离开,凯尔希也看了看他突兀离开的背影,眉头一皱,却也稍稍安心。
走到门口,塞蒙德突然压低帽檐,回头望向身后。
“许久未见,一切未变,希望一切未变,这样,一切才能继续下去……晚安,乌萨斯的……贵族。”
——咔哒。
……
“终于走了,这个家伙,最后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威胁你什么了,还是什么?”
“……”
“博士?”
“……我不觉得,最后那番话是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