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光家族宅邸,一处安静的闺房中。
躺在床上的少女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呼吸平稳,面容平静,身上的甲胄早已脱去,露出了那标准少女的身材。
...
“不行,没用。”
床旁,举起一柄剑的萨卡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剑柄放出的微弱光芒也逐渐暗淡。
黑色破旧的风帽下,双眉微蹙,她的表情严肃的无以复加。
“瑕光受到的应该并非是能依靠治疗法术治愈的伤势,我建议最好还是送去医疗诊所检查。”
和身旁握着法杖的金发少女对视一眼,闪灵摇了摇头,只能默默地表示可惜,但是,也只能表示可惜了。
双手握紧,临光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了不少,她看了看瑕光全身上下唯一的伤口——肩膀,摸了摸伤口。
一路上的医护处理让伤口早已结痂恢复,血液颜色与伤口也都很正常,不像有毒素的样子,就算有,闪灵和夜莺也都能感觉到才对。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鞭刃骑士迅速赶了回来,按照她的人买来所,招来几个靠谱的朋友或者医生并不成问题。
佐菲娅身后跟着数名专业的医生,还带着不少专业的仪器,闪灵立刻拉着夜莺让开了一点位置。
虽然她们都身为罗德岛最优秀的医疗干员,但是不代表能够在没有任何分析和辅助下平白无故治疗好一个伤势未知的人。
“...很不好说,鞭刃小姐,至少,我从未见过瑕光小姐这种伤势。”
这番话让鞭刃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是她除了能紧张的看着那些给瑕光连接仪器的私人医生之外,只能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角。
悄悄嘱咐了瑕光几句把夜莺托付给她,闪灵悄悄离开了房间,穿过了几扇门和走廊,来到了另一个敞着门却格外暗淡房间。
前脚刚刚踏进门,她立刻举起了手中纤细的剑柄。
——铛!
剑与剑的碰撞声略有些清脆,黑色的长袍与白色的长发被劲风微微吹动,被纤细剑柄挡住的大剑距离闪灵的脸已经不足一掌宽,但她那棕色的双眼却连眨都未眨。
“不必那么紧张,斯卡蒂小姐。”
大剑迅速撤了回去,闪灵也默默放下了剑柄,看着那重新跪坐在角落中一言不发的虎鲸少女,她走进门,关闭了房门。
低着头的斯卡蒂,身上还是那身破烂的衣服,伤口沾满了鲜血,巨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丰满的胸部微微起伏。
闪灵瞄了一眼被她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默不作声的走上前将其拉开,阳光照进房间的一刻,斯卡蒂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震。
“...我说了,除了博士回来外,谁也别来打扰我治疗我。”
“博士失踪十几天,凯尔希医生与砾小姐去搜索至今未归,你的伤势并不容乐观,若博士一去不回,难道你便一个人安静的在这里等死吗。”
“...我不需要别人医治我的伤势,这些只是小伤。”
站在窗前的闪灵回头瞄了一眼斯卡蒂,眨了眨眼,声音却不喜不悲:
“深海猎人的恢复能力,我有所耳闻也曾有幸所见,但你身上的伤口却完全没有恢复,不是吗。”
“...”
拉扯了一下被血液沾在了皮肤上的碎衣,斯卡蒂看了看还在顺着伤口徐徐流出的鲜血,表情冷漠,呼吸急促了些许。
她稍稍低下头,声音显得格外低沉,面前这位身份非常的萨卡兹也算是罗德岛为数不多对斯卡蒂和深海猎人有所了解的存在。
“你,知道原因?”
“那位死在你面前的失控之人,是深海猎人,你的同族,没错吧。”
“...不全是。”
红色的双眼稍稍蹙起,棕色的双眼却微微睁大。
“不,‘全’是?”
皮肤下的血液似乎在沸腾,面上若无其事的斯卡蒂已经悄悄的握紧双拳而放松身体来抗衡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干扰。
“...纯粹的深海猎人早已消失,据我所知,算我在内所剩不过五指,其余的深海猎人...都不够纯粹。”
不够纯粹...
“比如,安哲拉小姐?”
闪灵提到的名字让斯卡蒂的表情略微有些意外,但是她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包括当初前往切尔诺伯格的大量深海猎人,他们是又不是。”
“你们的气息如此相同,如何判别...”
“他们,不会唱歌。”
“...唱歌?”
“对,唱歌。”
房间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看似毫无关系的答案让闪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即使是她,也从未深切的了解到深海猎人的一切。
剑柄上放出了淡淡的黄色微光笼罩在斯卡蒂的身上,她的呼吸稍微平缓了一些,伤口也开始缓慢的愈合,但是速度依旧很慢。
做完这一切,闪灵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只是转身走向了门口,临离开前,她只是默默地留了一句话。
“控制好你自己。”
萨卡兹离去,房间中再次只剩下了孤身一人忍受着什么的虎鲸少女。
——血脉相连,却又混杂着些许难以言表的杂质。
——海的深处,最原始最纯粹的呼唤正在回荡着。
——顺着伤口进入身体内的上位者的原液,正在改写着什么,或者说,唤醒着。
“...哈啊...”
...大意了呢。
少女的头轻轻低垂,嘴角不禁挂起了一丝自嘲的微弱弧度,因为忍耐而感到疲惫的双眼已经有些无神。
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斯卡蒂敏锐的发现了那些借助骑士竞技给瑕光施加侵染污浊仪式的痕迹,在这场战斗中,判断瑕光不能再接受侵蚀的情况下,她本要先解决那个一看就不太对劲的伪深海猎人。
毕竟他全身上下都是被改造的臭味,他的攻击一旦接触了瑕光,恐怕轻而易举就能勾起瑕光体内掩埋已久的炸弹。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予以重望的临光家族的骑士,堕落成了一名失去理智的,疯狂的,丑陋的感染者——
“那可比直接购买临光家族的府邸来摧毁临光家族更容易的多,不是吗。”
——?
门被推开,双手插兜的男子随着门一个转身背靠在门上。
斯卡蒂眼中的诧异瞬间变得惊喜,她的呼吸也突然粗重了不少。
“博——”
...
噗通。
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斯卡蒂眼前的景象随之一变,男子那让人安心的微笑和诺大的房间随之消失。
...
【仰望星空吧。】
眼前,是海。
微亮的天空一片昏黄,远处是灰色的,海洋无穷无尽。
巨大的城市宛如一艘巨舰,安静而死寂的趴在沙滩上,一侧已经微微倾斜半边身体伸入海洋,一侧却连带着下方支撑的骨架抬起了身体。
即将喷发的火山不出多久就将被吞入海洋,被翘起的山峦最终结局就是带着山顶的教堂一同亲吻大地。
“...伊比利亚,盐风城?”
...
【深海中的海嗣们啊,为何不拥抱天空?】
眼前,是海。
明亮的天空泛着些许血色,远处清晰老旧,海洋无穷无尽。
破损的城墙诉说着历史,血色的十字架标志格外瞩目,完整的城墙尚且能抵御来自外界的侵略,破损的城墙却连一只恐鱼都拦不住。
城内可笑老旧的建筑摇摇欲坠,城中心优雅美丽的教会建筑群对比之下是那么的神圣令人神往。
“...阿戈尔,沿洝?”
...
【飞鸟翱翔于天空,一如鱼儿摇曳于海洋】
眼前,是海。
湛蓝的天空格外晴朗,沙海已成海洋,海洋无穷无尽。
层叠的沙砖建成城市,看似无理实则在反抗,城市全都比地面只高出数米,城中央却有一座高耸的金字塔。
沙城边缘的热带树木轰然倒塌,明明是沙漠中的城市却从名字到一切都透露着一种海洋的潮湿感。
“...萨尔贡?可...这是哪里?我来过这里吗?”
...
【啊,深海的同类,你们为何与我们格格不入?你们游曳于海洋时,与我们翱翔于天空,有何区别?翅膀与鳍翼又有何区别?】
【我在呼唤你,你的家乡在呼唤你,为何不伸出你的手,去触碰你的血亲致爱?海洋之下的幽暗与天空之上的信仰又有何区别】
【行于大地之上者,不信星空之上,不知深渊之下,令他们四肢解放半数而行于大地之上的力量,令生命在变化与适应中进化的病症,又与你我何异?】
【你,现在身处何方?你,会有怎样的梦?那里...会不会也是一个梦呢?】
...
斯卡蒂做了个梦。
她梦见她的双臂化为双翼,她梦见她的双脚化为双蹼,她既能漫步于大地,又能欠有于深海,又能翱翔于天空。
她对世界的认知不知为何变得奇怪,黑色的天空仿佛是她们的大海,蓝色的海洋仿佛是她们的星空。
奇怪,好奇怪...这是我的未来吗?
...
【...回来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回来就好,好好休息,做个干燥的好梦吧。】
——别走,不要走...
【你辛苦了。】
——doc...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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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呼吸平稳下来的斯卡蒂躺在床上,博士轻轻的给她盖上了被子。
把她的大帽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博士的手指顺着她那柔顺动人的长发轻抚,望着那楚楚动人的侧脸与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把玩一番的皮肤,他的笑容多了几分宠溺。
不是男女之间的宠溺;
不是长幼之间的宠溺;
不是亲情之间的宠溺;
...
是什么呢?
...
关闭斯卡蒂的房门,博士快步穿过了临光家族的走廊,佩戴上耳机后他第一时间拨通了凯尔希的通讯。
漆黑的双眼中闪烁着深邃之光,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亦没有任何的沉重。
巴别塔的恶灵擅长在战斗开始前就将一切设计好,让敌人乖乖的按照自己的规则行动,但是,这不代表着如果陷入被动,他就没有翻手的余地。
“内卫,深海猎人,还有那些等待瑕光‘成熟’的家伙..你们该失望了。”
——想必这个小笨猞猁还在到处找我吧。
...
...
通讯接通。
“...喂。”
“——你好,博士。”
——哒。
博士停住了脚步,刚好停在瑕光的卧室门口。
“....塞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