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瓦莱利亚基,卡西米尔。
城市边缘的一处建筑群中,一个较高较宽阔的大楼内。
三名衣着光鲜亮丽的人跟随着贵族服饰的绅士,踩在昂贵的地毯之上,穿过了挂满昂贵画作的走廊。
绅士身后的男子按了按耳机,迅速快走两步凑到绅士身旁轻声开口:
“塞蒙德大人,您的盟友到了。”
绅士微微偏头,帽檐下的笑容有些意外的惊喜,虽然不是那么明显。
“哦?看来,他也迫不及待了吗?居然不远万里从泰拉的北边赶来了?”
“我们的人说他已经立刻从入城口赶来,十分迫切。”
“呵呵呵...好,好,好,那就让我们送给他一个礼物吧。”
轻笑着点了点头,他加快了脚步,摸了摸掌心中的耳机,心情无比的舒畅。
穿过一扇大门,屋内是明亮的大套间,宽阔气派,家具皆是老式的贵族风,这让塞蒙德格外舒坦。
——哗啦。
“...哦?”
沙发前的茶几上,堆的有些满的瓶瓶罐罐突然歪倒,站在茶几旁的几人赶紧伸手扶了扶。
略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那比他离开前多了不少种类的瓶罐,塞蒙德转头看向了屋内的小门,缓缓走了进去。
“...还没轮到你进来。”
迈进门的腿没有停顿,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屑的望着那在桌前背对着自己开口的医生。
“我若是不进来,万一你给我搞什么把戏呢,凯尔希修士...哦不,应该叫凯尔希勋爵?还是凯尔希医生?”
身穿白大褂的猞猁医生转过身,一双淡绿色的瞳孔中毫无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一台精密运转的人形机器。
无人能看穿她,无人能理解她,无人能抗衡她。
虽然带着口罩与手套,但是她的白大褂里还是那身黑色的执事服,似乎是临时工作的医生,塞蒙德与她对视的瞬间,突然发自灵魂的恐惧了一瞬,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面对她时本能的露怯, 塞蒙德立刻皱紧眉头,咬了咬舌尖,重新高傲的蔑视了她一眼。
“别忘了,你只有一天时间。”
“...我不需要一天时间。”
戴着口罩与手套,全身只有双眼露在外面,这让她那明明平淡的眼神显得格外的冷酷与恐怖。
常人只会觉得她高高在上过于高冷,但是曾经有所接触过的塞蒙德,却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用,用不了一天时间的话更好,你越早完成这最后一步,我就会越早把Evil的下落告诉你。”
“...”
毫无情感掺杂的眼神突然多了一丝警惕与敌意,眉头微皱,凯尔希的双手静静的垂在身旁:
“我答应你的条件,不代表我会毫无准备的先完成你的要求,给我信任你的理由。”
“...呵。”
掏出耳机,塞蒙德轻轻调试了一下侧面的旋钮,冲着凯尔希举了起来,轻轻按下按钮。
——
“...喂。”
“——你好,博士。”
“...塞蒙德?” ——
被调到极致的音量传出耳机就像扬声器一样洪亮,她的眼神明亮了许多,双手却微微握紧。
只有寥寥几句打招呼的对话,却打消了凯尔希心中百分之九十的猜想与担忧。
——他至少还活着。
口罩下性感的嘴唇长呼了一口气,踏实下来的感觉令人感到活着的幸福与简单的美好,即便如此,她的表情依旧毫无变化。
“继续你的事情吧,凯尔希医生,你可说了你不需要一天。”
收回耳机,塞蒙德冷笑的眯起双眼,不怀好意的扭过视线看向了一旁,凯尔希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
唉。
叹息声微弱而淡漠,似乎事不关己又好似令她感到悲哀。
即使漫步过整片泰拉,即使细数过黄沙遗尘,即使聆听过破晓晨钟,即使见证过脆弱垂暮。
...上次见过这等人间惨状般的病人,那时的凯尔希,还不是一名医生。
——
这个小小的实验室和医疗研究室的隔壁,除了刚刚那看似是套房待客厅的房间,就是这个巨大的病房了。
二十张病床无一空位,都躺了病人,有男友女友老又少,绝大多数都是卡西米尔较多的库兰塔,也有寥寥几名萨卡兹和萨科塔。
他们躺在床上,四肢被紧紧的捆绑着,即使如此,也有不少的人挣扎着连床铺都跟着颤抖。
“哦...哦~...求求您,求求您,哦...”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我听得到,听得到...”
“粘糊糊的,却好清澈,哦...神啊,带我,带我离开...”
...
可悲。
可怜。
可笑。
那一句一句连声音都微弱的求饶与颤抖,让凯尔希发自内心的感到怜悯,那些一个个挣扎的病人都有个共同特点——巨大无比的头颅。
五官早已分辨不清,肩上那比肩还要大的头几乎已经是一个肉球,肉球似乎有自己的骨骼和器官,轻轻扭动,缓缓蠕动。
他们...不,是它们,它们都是失败实验的产物。
“...居然把手伸到了卡西米尔,看来你的野心时隔许久,依旧未曾改变。”
“与你无关,该死的修士,我不需要拉特兰的力量,你曾经在拉特兰拦住了我一次,今日却不得不在这里祝我一臂之力,真是屈辱啊。”
“...”
凯尔希没有回应他的嘲笑,只是低着头继续整理着桌上的药剂瓶和刚刚配置和重新调剂配比的东西。
桌上摆着几张纸,上面语言各种各样,笔记也花里胡哨,哥伦比亚语,拉特兰语,阿戈尔语,伊比利亚语,乌萨斯语,萨尔贡语,各种各样。
不同的药物要求,不同的配置顺序,不同的效果和临床记录,它们共同摆在面前时,即使是凯尔希也有所全新的感悟。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萨斯莉芙可以和普罗腥交换,考虑药性强弱的话,可以一比十更换。
——最后,就是这个...
视线锁定在了整个桌子上最少的一瓶药剂,那苍白的液体至多只有几毫升,却比整个桌上各种奇怪的药剂都让凯尔希感到不安。
这,又是哪个上位者的血液?
...
感受着身后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凯尔希抄起了几根针管吸取了调试的药剂,迅速走进病房。
“哦,医生!是医生!”
“啊...医生,求求您,给我药,给我药,至少让我不再感受到,不再听到,不再...哦~~~”
“医生!医生!!医生!!!”
明明看不到双眼的位置,它们却看得到自己。
穿过这些病床,凯尔希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这些被塞蒙德称为“失败品”的人,打量了一下他们身上或者华贵或者老旧的衣物,尽管都早已破旧不堪,但是还是能多少拿来辨明一下这些人的身份。
停在最后一张病床前时,凯尔希对这些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毕竟这些人绝不可能是从外界运来的,只可能是这里本地的,而这段时间为了寻找博士,她也打听了不少失踪人士相关信息。
没打听到博士,则却了解到了不少的失踪人士,比较巧合的是,这些人失踪前据说都被一个神秘的骑士杀手组织盯上了。
...
——咔哒。
回头瞄了一眼,病房的门已经被关闭,这是每次实验开始时的必要措施,凯尔希也姑且猜到了。
走到最后一个病人身旁,她俯瞰着面前病床上的少女,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挣扎的病人,也是唯一一个正常人。
“...呵。”
偏了偏头,床上的少女看向了那盯着自己默不作声的凯尔希,嗤笑一声,究竟是笑她还是笑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想不到,我们会这样再见啊...咳咳咳...”
“如果你没有离开我们身旁,就不会被他盯上;如果你不乱带着秘密到处跑,你就不会沦落至此。”
少女苦笑一声,又长呼了一口气,明明没有分别多久,她们的表情却憔悴了不少,尽管身体尚未有所变化,但是精神似乎早已熬到了尽头:
“我已经足够谨慎了,连和他们见面的水分身都直接舍弃,可我也没想到,那些该死的东西甚至通过我的源石技艺链接到我...”
“至少,看来你还未将你研究得到的结果告诉他们——如何斩杀上位者的血脉。”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了他们,我就必死无疑了,而只有不告诉他们,我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你的确很聪明,缪尔赛思。”
“那个博士也这么夸过我,希望我这么说你不会吃醋...呵呵咳咳咳!!”
将资金托付给博士后失踪了许久的缪尔赛思出现在了这里,凯尔希并不意外,却觉得可惜。
门口传来了谜语一样的敲门声,凯尔希静静的聆听着长短交错的音节,默默掏出了注射器。
望着那注射器内不同颜色的药剂,缪尔赛思的表情多少还是有些不安,但是脸上依旧是那副一直乐天派的笑容:
“他们,催你了?”
“...他们有博士的线索,甚至可能博士就在他们的手中,我必须找到他,在你的秘密与博士的生死之间,我不难做出选择。”
“是啊,是啊...是啊~!”
连续三次,无奈,苦笑,洒脱,不同的语气说出同样的两个字,缪尔赛思深呼吸,逐渐放松了挣扎紧绷的四肢。
凯尔希伏在了缪尔赛思身前,轻轻拔开了她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和肩膀,那里已经有了不少的针眼。
针管轻轻触碰到肌肤,缪尔赛思突然微微睁大双眼,语气轻柔了下来:
“喂。”
“...有话要我带给博士?”
“替我告诉他,我其实很想和他交个朋友,当个普通的朋友,谢谢他替我赚了不少的钱,就当礼物,送他了。”
“这遗言并不好听,还有吗。”
“呵...真是冷淡啊,凯尔希小姐。”
呼吸重新波动了一下,缪尔赛思的表情平静了下来,表情也严肃了些许,她稍稍抬起头,嘴唇催到了弯下腰的凯尔希耳旁,稍稍动了动。
“————”
“...”
双眉挑起又抖了抖,凯尔希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初,她迅速直起身,手中的注射器直接扎在了缪尔赛思的脖颈上。
刺痛让她猛地皱起眉头,她不禁苦笑一声,看向已经变得模糊的猞猁医生:
“怎么,生气了?”
“...做个好梦吧。”
“...梦里,我一定会,和你,抢,那个...”
话音未落,眼皮已经合拢。
拔出了第一根针剂的凯尔希淡淡的看着苦笑着闭上双眼黄发黎博利,淡淡的哼了一声。
“梦里的话,让给你一次就让给你一次。”
......
实验室外,待客厅内。
塞蒙德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被摆的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多少还是有些诧异。
本来按照他在伊比利亚、萨尔贡和阿戈尔收集到的信息,需要的药剂已经相当之多,而凯尔希本人又要求了这么大量奇怪,偏僻却又真实存在的药剂,这让他对凯尔希的恐惧再加一等。
——这个危险的女人...赶紧给我找到完美的办法,否则,到时候那个最完美的坯子说不定会提前坏掉。
...
“完美的坯子,完美的种子,完美的血脉...呵呵呵...”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掌心,过了数秒钟,掌心张开了眼睛。
...眼睛。
三目对视,塞蒙德轻笑一声,重新握紧了手。
——有了血色教会上位者的血液还有我这么多年的研究,我才是那个最接近的可能,我才是那个最可能接近神的人。
——即使你脱离了血色教会,你也没有成功,江,你的狂妄与我的谦卑,就是我们最大的差别。
——猎人?你是猎人,又如何?纵使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伊比利亚人,我借助的是阿戈尔的力量,我比血色教会更快,我比深海教会更快,我比沙礁教会更快!
——拉特兰,你们会为失去我感到后悔!
...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帽子下逐渐抑制不住的疯狂的笑容,塞蒙德抬起头,冷漠的看向门口。
“谁。”
“塞蒙德大人,皮加索斯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