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这栋大楼的人除了下属就只有身份成迷的各种医生,虽然在卡西米尔,却没有任何身份显贵的商人和骑士到访过。
这是唯一一位。
...
嘭。
房门被推开,一名背着双手的库兰塔男子走进房间。
一头银发梳成了一个相当潮流的发型,面孔看上去也只有三十余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年轻人独有的活力,如果他不主动说,不会有人认为他是一个已经年近六旬的老者。
“皮加索斯阁下来的当真够快,请。”
屋内,塞蒙德单手背在身后,微笑着望着他,另一只手冲着一旁的沙发做了个请的手势。
深棕色的瞳孔从塞蒙德的身上扫过,他的眼中可没有丝毫对塞蒙德的尊敬,一撩长袍,他潇洒落座,举手投足间有着军人的风范,也有着骑士的气势。
“你答应我的事呢。”
塞蒙德轻笑一声,坐在他对面,淡然自若的挑了挑眉,悠然的摊了摊双手:
“不要那么着急嘛,银枪骑士,我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做到,您刚和临光家的玛莉娅酣战了一场,请允许我为您备上一场接风宴席。”
“枪,扎在她身上了;血,溅在那个阿戈尔人身上了;累赘,我杀掉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兑现承诺——要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给我的信,现在的卡西米尔,还没有人能请动我。”
言语之中,尽是高贵与自负,那是对自身实力和地位的绝对自信。
“没错,我承认,但是,您还是答应了我和她的条件,不是吗,证明您也对曾经乌萨斯内卫的力量感兴趣。”
塞蒙德摊开双手,有恃无恐的看着满目威严不怒自威的银枪皮加索斯,毕竟传信给他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另一个合作者。
...卡西米尔无胄盟。
皮加索斯进入房间后,无论塞蒙德和他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什么,他都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而塞蒙德也并不在意,每每他提到内卫的力量时,皮加索斯也都会向他投去视线。
刚刚摆满药剂的茶几上早就在他进屋前收拾的干干净净,转而放上了茶水点心,明明塞蒙德才是外来者,却是他在尽地主之谊。
与瑕光和斯卡蒂的骑士竞技结束方才不到一小时,斯卡蒂和瑕光还都在临光家族中进行治疗,皮加索斯却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过战斗一样,提起这场战斗他也没有任何兴趣。
仆人来来回回进出了无数次,塞蒙德依旧不厌其烦毫不尬尴的和他挑动话题。
——嘭。
平放在双腿上的手突然轻轻拍了茶几一下,打断了塞蒙德那让他逐渐烦躁的闲言碎语。
“...如果你再和我拖延时间,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去见你所谓的‘神明’。”
砸在桌上的拳头迅速摊开,放在一旁的刀叉突然被皮加索斯按在指下。
只要他心情再有一丝恶化,他会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餐刀变成一道银光没入身边自以为是的绅士的喉咙。
感受到了那股真实的杀意,塞蒙德轻轻一笑,举起双手示弱:
“您何必如此焦虑?您曾经在与乌萨斯的战斗中得见过那种力量,您自然也知道,那绝非泰拉大陆上应有的力量,至少要比源石技艺高超很多,您才刚刚触发了玛莉娅临光体内的记录,希望您能给个足够的时间...”
...
“滴滴滴滴。”
皮加索斯立刻回头怒视着声音的方向,从他进屋后就紧闭的房门迅速打开,从中走出了一名菲林族的医生。
——菲林族?卡西米尔的菲林族医生...难道也是和这个人一起从拉特兰来的?
看着白大褂下的服饰,又似修士服又似执事服,口罩遮住面孔,只剩淡绿色的瞳孔露在外面。
凯尔希似乎没想到除了塞蒙德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她的视线从皮加索斯的身上扫过,若无其事的看向了那冷下脸来的塞蒙德。
“...我要补充药剂,这是清单。”
一旁的侍从快步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清单交给了塞蒙德,他看了看上面的各种药剂名称,稍稍蹙了蹙眉。
——这么多陌生的名字...这个臭婆娘,不会在搞我吧。
——哼,她的耳机被我扣下,如今为了那个博士的下落,也谅她不敢耍什么花招。
“请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冲着皮加索斯歉意的点了点头后,塞蒙德快步离开,临出门前,他示意了其他仆从一样。
其他仆从立刻走上前拦住想要从房间中走出的凯尔希,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凯尔希没有硬闯,只是转回身走回到了这个小实验室,视线再次从皮加索斯的身上扫过。
“等等。”
仆从们停住了动作,凯尔希则面无表情的望着那突然皱起眉头的老者,声音平淡:
“有事吗。”
“你,过来。”
双眉一挑,凯尔希看了一眼面前的仆从,他们赶紧转过身冲着皮加索斯开口:
“皮加索斯大人,她...”
“我让她过来。”
“...是...”
几名仆从对视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退到一旁。
“出去。”
被要求退到一旁还不够,皮加索斯直接给他们下了逐客令,塞蒙德不在场,这些仆从只能退到门口,关上房门。
就算他们不怕皮加索斯的命令,也怕他那按在掌心中的刀。
...
房门关闭后,凯尔希重新看向了皮加索斯,这次,她的视线逐渐变得凝重而非刚刚的平淡。
皮加索斯的嘴角逐渐挂起了一丝淡淡的冷笑,他站起身来,突然一甩自己手中的餐刀。
——噌!
餐刀插在凯尔希左耳旁的墙壁上,嗡嗡作响,然而她却连眼都不曾眨动一下,皮加索斯眼中多了几分赞许。
“不错。”
“有何指教,卡西米尔的征战骑士——银枪皮加索斯?”
“你,认得我?”
“卡西米尔的征战骑士有名者不少,除了骑士家族之外,就是被册封的骑士名号。银枪,天马,龙颅,弦,都比你想得出名。”
随着凯尔希的话语,皮加索斯的脸上浮现了几许怀念的苍老之色,他的笑意暗淡了不少,微微叹息,刚刚还苍劲有力的双手此刻已经按在了双膝上:
“真是些熟悉的名字啊...年轻人,你不是卡西米尔人,却对卡西米尔的历史颇有了解啊。”
嘴角微微一翘,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嘲笑,短暂到根本无法发觉,至于究竟嘲笑的是他的那句话就不得而知了:
“略懂。”
“你在为这个家伙做事?你来自拉特兰?你知道你在研究的是什么东西吗?”
“知道。”
“这么说...你也是个战争疯子,也许有一天我不得杀了你,可惜啊可惜。”
...可,惜?
摇头,叹息,他的双手轻轻揉了揉双膝,那种失望的感觉并非伪装而出,这让凯尔希感到些许疑惑。
“你与他有所交易,妄图破解乌萨斯皇帝最可怕的利刃之力,你与他与我又有何区别?”
“我和你们,不同。”
“根据现有信息理性判断——毫无区别。”
“可惜,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胸有大志傲气过人却见识短浅,罢了,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去做你的事吧。”
摆了摆手,皮加索斯说了些没头没尾的话,为何拦住凯尔希的原因也丝毫未说,唯一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的是赏识,与悲哀。
收回视线,皮加索斯重新正襟危坐,等待着塞蒙德回来,殊不知退回房间中的凯尔希也向他投来了同样的视线。
——多优秀的医生,多难得的年轻女孩,可惜,可惜。
——多优秀的战士,多难得的泰拉精英,可惜,可惜。
...
也就五分钟左右,闭目养神的皮加索斯睁开了双眼,塞蒙德快步走进房间,身后跟着三四个也是一身医生装扮的侍从,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和白帽子,手里都端着托盘放着药剂。
“一会一旦那个人前来,让所有埋伏的立刻给我把他扣住,死活不论,听到没有。”
“是,大人。”
按着耳机给外面的看守下达了消息后,塞蒙德这才稍稍收起脸上警惕之色,重新露出微笑看向了皮加索斯,迎面,却是他那颇为警惕与狐疑的视线。
“皮加索斯大人不必紧张,我刚刚去调取物资时听闻临光家族突然出来了一群人驾车在城内寻找什么,所以我加强了一下守卫,不必担心。”
提到临光家族,皮加索斯的眉头突然再次皱起,不止是否是他那白发鹰眉的原因,他每次皱眉都给人以怒感:
“...别忘了,我可不允许临光家的血脉断绝。”
“当然,她们也将会获得远非过去的力量,当然不会死。”
礼貌的弯了弯,绅士帽遮住了他冷笑的面孔,双眼中写满了两个字——嘲弄。
被真正的神明之力感染,那可比矿石病发作还要急促与可怕,更何况...
——自己要的,就是一具活着的尸体啊。
(以那个罗德岛的博士的聪明才智,虽然我没有告诉他准确的方位,但是至多再有两个小时他一定能找到这里来,到时候...呵,玛莉娅临光已经无药可救,他也将成为我完美实验数据的第二个实验品)
(被阿戈尔的穆恩选中的博士,被那个凯尔希修士亲自制成的药剂变成受肉,这将是多么令人兴奋的结局!)
内心狂笑一声,塞蒙德依旧优雅的压了压帽檐,冲着一旁的门看了一眼,身后的侍从们赶紧走了过去。
为首的侍从从外面打开房门,四人快步走了进去,将药剂放在了桌上,那在桌前认真配置着药剂比例的凯尔希也偏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凯尔希在进行医学造诣研究,尤其是对药剂配比时的注意力要比平时更加集中,知道来者是谁后她马上就会立刻继续集中精神在药剂上。
“...?”
毫无情绪的双眼突然抽了抽,她盯着那几名进来送药剂的侍从,一动不动整整数秒。
交付了药剂后,这四名仆从陆续退了出去,他们都低着头,卑躬屈膝,就连抬起头承受凯尔希的视线都不敢。
可能是过于紧张,退出房门时,最后一个侍从突然脚下一滑,撞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哗啦”一声,桌子另一侧的药剂瓶子全都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响声吸引了塞蒙德过来,他立刻全身绷紧的冲到房门口,那名不小心摔倒的仆从赶紧跪在了地上,双臂在身前交叉,双手搭在肩膀上,不停的磕头认错。
看着地上那浑身都吓得直哆嗦的仆从,塞蒙德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这些药剂有的格外昂贵还难以得到,这一点意外很可能就会拖延整个计划的进度。
凯尔希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这个仆从身旁,冷漠的俯视着他,轻轻歪了歪头,声音再次冰冷几分,让人如坠冰窖:
“...我没空收拾这种在医疗实验室中不该发生的意外。”
“听见没有,赶紧去收拾!”
一脚踹在了这个仆从身旁,塞蒙德看着被吓得连跑带爬的跑过去收拾残渣的仆从,气得直咬牙,但是身后的皮加索斯还在冷冷的看着自己,他也不好发作。
——这个废物,待会一定要看看这是哪个从拉特兰跟我来的家伙,必须好好惩罚他...惩罚。
心思一转,塞蒙德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病房,笑容变得阴冷残忍了不少,重新看向了面前的凯尔希:
“...里面那个实验品失败的话,就用这个吧。”
那个仆从浑身一震,一动不动的定在了那里,他完全明白塞蒙德这番话的意思,但是,却又无法反抗。
这就是悲哀。
可怜人的悲哀。
“这是你说的。”
“不错,我说的。”
“这个家伙无论怎么做实验,都可以?”
“当然,不过,别想耍花招,否则,我保证你连那个博士的尸体都见不到。”
凯尔希的视线变得越发冰冷,塞蒙德却毫不在意的离开了实验室,重新关闭了房门。
房门重新上锁,实验室中只剩下冷着脸的凯尔希和那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仆从。
——哒,哒,哒...
清脆的鞋跟声回荡在小小的房间内,凯尔希靠近了那名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的仆从身边,双手插在大褂的口袋中,有些鄙夷的眯起双眼。
“...拉特兰的礼节?”
仆从重新双腿并拢跪在地上,双臂交叉双手搭在肩膀上,重新做了拉特兰的礼节。
猞猁医生轻叹一声,缓缓蹲在他面前,右手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嫌弃的盯着他的双眼:
“是右臂在上左臂在下才对。”
“...诶?是这样吗?”
仆从赶紧交换了一下手臂的上下位置,抬起头冲她露出了询问的表情,四目相交,两副口罩下都露出了不约而同的笑意。
双臂环在他的肩上,发自内心的长呼声从口罩下传出,与此同时一同传出的还有凯尔希那少见的轻松之声。
“失踪了快半个月,回去再找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