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哟,小猞猁,还不睡觉吗?”
“...”
“别无视我哟?”
“我的咖啡呢。”
“这呢。”
(接过咖啡继续敲打键盘)
“...合着你只是喜欢我给你泡的咖啡咯?”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
“...”
“...”
“...”
(键盘声停止,转椅轻轻旋转)
“巴别塔的恶灵见过了那么多地狱的惨状,却连一句话都接受不了吗。”
“你那么一句话可比一百把刀子从我身体里穿过要疼的多。”
“...我说什么了吗。”
“‘只喜欢咖啡’。”
“那是实话。”
“...”
“...”
“...早点休息。”
“...(小声)也喜欢你。”
“嗯?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滚。”
——
“啊哈哈,确实是老师的风格。”
...
博士的办公室内。
陪伴博士完成了上午的工作,坐在沙发上的蛇獴少女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是吧,凯尔希确实是会这样说话的人,在整个巴别塔时期,我和她别说说过什么甜蜜的话,我们两个就连牵手都是种奢求。”
递给亚叶一杯咖啡,博士随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桌面和被亚叶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房间,他哭笑不得的坐在了亚叶身旁的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亚叶:
“平时休息的时候你都会想怎么找找我的毛病,怎么今天突然想问问我和凯尔希在巴别塔的故事?”
微笑着回味着刚刚博士说的小故事,亚叶偏了偏头,黄色的双眼中少见的对博士没那么严肃,那副阳光开心的表情证明着她此刻愉快的心情:
“因为我听特蕾西娅小姐提到了你们过去的事情,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但是我还和不少的巴别塔留下的前辈聊过天,结果他们完全不知道你和老师的事情,甚至所有人都觉得你们两个命里相克。”
“命中相克吗...”
端到嘴边的咖啡稍稍一顿,嘴边的微笑稍稍淡化了些许,漆黑的眼神变得暗淡了一点点,但以博士的演技,瞒过亚叶轻而易举。
棕色的液体轻轻摇晃,咖啡的香气醇厚而香浓令人感到放松,甚至想要好好睡一觉。
随手将房间中关闭的灯光打开,明明是正午却打开了灯光,亚叶不禁微微蹙眉,有些不满的指了指博士:
“喂,博士,不要费电哦,你虽然和老师从卡西米尔带回来了不少的资金,但是这可不是你浪费的理由。”
“...卡西米尔。”
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某个坐在黑暗中敲打着键盘的社畜身影从博士的意识深处闪过,平静的双眼中闪过了一瞬的寒芒,这次,直视着博士的亚叶没有错过那丝变化。
——博士...
在谢拉格那短短的几天,亚叶成长了很多,即使她不想承认,她确实从所有方面都得到了一个突飞猛进的突破,那次回来之后,凯尔希对亚叶进行了一些测试,结果是——
凯尔希已经完全同意了亚叶参加任何一场战斗。
——
“你现在已经快连我都能瞒住了,亚叶。我很欣慰。”
“没有的老师!我什么都没有瞒你啊!我和博士在谢拉格明明——”
“...我指的是情绪。”
“情绪?”
“你已经可以近乎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并把握住应该把握的每一个细节,虽然我对他意见很大,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只有他能够交给你,我永远不能。”
——
...老师。
明亮的双眼浮现了一丝关心与酸楚,想到自己老师那总是疲于奔波的可靠的背影,亚叶甚至浮现过那么一个不负责任的想法。
双手轻轻搓弄着咖啡杯,亚叶稍稍抿了一小口,一向倔强强势的少女突然变得有些弱气,声音也变得柔弱了几分:
“那个,博士...有没有想过,和老师...和老师...”
“结婚,要孩子,辞职,私奔,你想问的是哪个?”
“噗!”
*乌萨斯粗口*
理智让亚叶迅速把咖啡杯拿远,这让她避免了一会还要擦桌子擦地和换裤子的可能,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用力的咳了起来。
——姑且不论博士是怎么猜到我的想法的,后面那三个词是什么鬼啊?!
淡淡的看了一眼似乎被自己的话语吓了一大跳的亚叶,博士却无动于衷的往身后一歪,幸灾乐祸的看着不停咳嗽的她,快速的挑了挑眉:
“看来,我猜对了?”
“咳咳咳,后面三个太离谱了好吗,不过,不过我确实想问问第一个。”
“结婚啊...这么说起来,好像在巴别塔时期,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里,我们两个确实有过这种目标,不过。”
“只持续了很短时间?”
“1分32秒。”
“这也太短了吧!!!!”
“...看来特蕾西娅没有和你多说什么。”
亚叶惊的耳朵不停的抖动着,嘴角都不停的抽搐着,博士却抿了一口咖啡,稍稍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适合亚叶的口味也不适合自己啊。
...
——
博士,我明白。
嗯,我都明白。
但是你比我更明白这么做的重要性,也比我更明白这么做的意义。
呵呵呵呵,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哦?是谁总是把自己的命放在完成任务之后的?
...性命无法衡量,博士,我的不比任何人昂贵,你的也不比任何人廉价,好好爱惜自己,博士。
这已经是我最后能做到的事了,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让我最后为你,为凯尔希,为巴别塔,为阿米娅,付出我最后的一切吧。
...别忘了,要和阿米娅说晚安哦。
——
...
噗通。
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博士的双眼微微睁大,抓住沙发的用手狠狠的用力,浑浊的颜色刚刚从瞳孔深处涌出就立刻被压制了下去,刚刚泛起些许波动的肌肤瞬间平静,苍白的血液刚刚开始转化又重新化为血红。
有了上次那次被阿米娅和普瑞赛斯所救的经历,博士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每次想起那一晚的决定还有和特蕾西娅的交谈,意识就会屡次提醒自己——“是你杀了她”。
粉发的少女那温柔的微笑在博士的意识中摇曳,不知为何,博士轻轻垂下了头,眉头紧紧的皱起,他从未忘记过在再次见到特蕾西娅时,阿米娅惊恐的表情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
“...特蕾西娅...”
——亲手送她走上不归绝路。
——亲手带她重现她人面前。
咖啡杯轻轻的颤抖,上面的波纹证明了这杯咖啡的持有者微弱的波动与不安。
房间中微弱的灯光在外面的阳光下显得微不足道,但是不知为何,只有打开这些灯才让博士真正有沐浴在光芒下的感觉,也可能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并不喜欢阳光。
他不配。
...
啪。
瓷杯放在桌上的声音传来,博士沉默的双眼缓缓睁大,光洁柔嫩的双手缓缓托起了自己的侧脸,这一幕对博士来说是如此的熟悉,每次他陷入心绪低沉的状态时,凯尔希都会这么轻轻的捧起自己的脸,静静的与自己对视,直到自己完全敞开心灵,让她来接受自己压抑到极端的痛楚。
但是现在,在面前的不是银色的短发也不是绿宝石般的双瞳,而是棕色的长发与琥珀色的眼眸,唯一相同的,是那平静到毫无波动的眼神。
...
——像。
——很像。
——她和她真的很像,就像她和她很像一样。
...
“博士,有什么让你感到不安的事情吗。”
“为什么这么问。”
抿了抿嘴唇,亚叶的眼神飘忽了一瞬间,脸色也突然泛起了一抹诱人的微红,她抿了抿嘴唇,在博士那毫无情绪波动的注视下突然强硬的直视着博士的双眼: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我能感觉到博士现在很难过!心理疾病也是疾病,老师临走前说过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全权交给我!所以,所以为博士排解也是我的职责!”
“...”
“...”
黄色的双眼不停的颤抖着,黑色的双眸却平静的仿佛在看空气。
博士一动不动,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亚叶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博士衣物下的肌肉,这个时候,亚叶突然意识到了双手捧起博士侧脸,半个身子趴在博士身上的姿势有点...
有点...
咝...
亚叶脸色变红的速度远比博士想象的要快,看着她那副本能想逃走但是却又强撑着看着自己的少女,博士淡漠的表情逐渐变得不怀好意,他也向前稍稍探了探头。
亚叶甚至能感觉到博士的温度与呼吸。
“哟,你脸红了。”
“...”
“你刚说了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找你排解对吧。”
“.......”
“哎呀,你老师不在的话,那我可以找你对吧?那~~~~”
“去死吧变态博士!!!”
——————
单手举起了一根有些简陋的法杖,一身白衣的小男孩退到了角落,恶狠狠的冲着走过来的医生怒吼:“你别过来!”
白色的耳朵毫无波动,医生停在距离他五步外的位置,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数个药瓶:“...根据病历记录推断,你的伤势和矿石病感染情况才刚刚控制住,此刻停止用药只会导致之前的恢复和努力付于流水。”
咬了咬牙,冷着脸的少年咬了咬嘴唇,不再紧紧缩在角落里,但是还是警惕的看着她:“那你放在那,我自己过去拿!”
医生偏了偏头,平静的眨了眨眼,毫无情绪波动的望着他,一动不动:“根据与你第一天的接触判断,你对医疗器械使用格外不熟练,为避免医疗资源浪费与扎针十几次的失败,应允许我为你注射。”
小男孩倔强的绷着脸,面前的少女无动于衷。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不出十秒钟。
“...那,那好吧。”
“拉起衣袖,躺下,今日药量与昨日相同,预计时间依旧为3个小时。”
“啊...我讨厌打针...”
“有些事不能因为讨厌就不去做。”
...
一个诺大却相对于罗德岛有些偏僻的病房中,白发的小男孩非常抗拒的坐在了病床上,白发的黎博利少女医生毫无情绪波动的走到他身旁,给他扎上了吊针。
在浮士德外出执行任务后,这样来来回回的试探和争吵每天都在持续,就连手持着两把“法杖”前来暴躁的要给他“麻醉治疗”的某来自萨尔贡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都没能如愿。
但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还有些机械化语言的黎博利少女,每次都能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治的服服帖帖。
...
看着手臂上的吊针,梅菲斯特烦躁的皱起眉头,非常不满的扭过头,活脱脱就是一个熊孩子,但是在扎上针后就平静的坐在房间中的椅子上的白面鸮却仿佛无视了他一般,默默展开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
——今天用了十秒钟就同意了,嗯,比昨天更好。
优雅的笔记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没有任何多余图案的小本上被她画上了一朵可爱的蝴蝶结,但是在赫默的眼里,它更像白面鸮头上那对于黎博利来说稍有些大的耳朵,正因如此赫默曾经阴差阳错的把白面鸮因为睡着而落在了博士办公桌的小本子给她拿了回来。
...而不是交给路上自称是自己不小心忘在博士办公桌下的坏笑的W。
合上了小本子,白面鸮拿过了一旁桌上的书——《战场博弈理论与经典案例分析》。
本来这本书和白面鸮一丁丁丁丁点关系都没有,她在闲暇之余也更喜欢看一些散文类读物或者干脆就看医书来弥补自己的知识,但是自从被和亚叶“关”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后,白面鸮逐渐喜欢上了这种书。
可能是受到了博士的影响?还是因为这本书里的某个案例的主角是博士呢?
...
书直接被翻到了其中一页,这是白面鸮昨天看到的第二百八十四页,这里夹着一个由百合花瓣精心制作的书签,干瘪的花瓣看起来并没有多么显眼,稍有些粗糙的制作让书签变得不是那么完美。
但是白面鸮很喜欢,尤其是喜欢那天亲手将其送给自己的名叫优妮的少女的双眼。
——“我先给你冰姐姐做了一个,然后我也给每个在莱塔尼亚帮了我的姐姐都做了一个!”——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头上那对又白又大的耳朵轻轻一抖,嘴角依旧平的像机器,但是一个人真的开心时身上的那种氛围是按耐不住的。
——听说安托去了莱塔尼亚,真希望优妮的父亲能收到优妮的喜讯啊。
——要是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小优妮就能成为干员了呢,说起来好像罗德岛最近的小干员确实多了不少呢。
——亚叶好像也负责了一名小小的沃尔珀少女的治疗吧,好像,好像叫铃兰来着?
——...嗯,那个女孩...嗯。
...
“喂。”
低沉的喊声传来,低着头的白面鸮缓缓抬起头,心头微微一跳,她平静的接受着床上那名少年复杂的眼神。
“有什么需要,只要不过分,白面鸮皆可以酌情做主。”
“...你在看书,但我很无聊。”
白面鸮看了看少年被扎了针后僵硬的不敢乱动的右臂,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书,给梅菲斯特展示了一眼书名:
“如果你感兴趣,白面鸮可以作为转诵者给你讲述。”
“什么战争什么案例...谁会喜欢听这种故事啊。”
稍有些嫌恶的撇了撇嘴,梅菲斯特嫌弃的扭过头,白面鸮的视线却稍稍瞄了一眼梅菲斯特握着法杖的左手。
手指一根接一根的用力,握紧了法杖又随即松开,这种情绪很大程度上表达了两个字——
厌恶。
...对战争的厌恶。
...
“根据罗德岛在切尔诺伯格和龙门的作战记录,白面鸮个人判断,病人伊诺会喜欢本书。”
“我不喜欢打仗!”
话音刚落,梅菲斯特突然情绪激动的大喊了一声,一旁的仪器上的数据也猛地跳动了一下,心跳突然加快了近二十。
视线从仪器上收了回来,白面鸮重新望向床上的梅菲斯特,看着他那突然涨红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她立刻合上了书,迅速跑到了床旁。
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一根针剂,白面鸮迅速将其顺着吊瓶的注射口注入,注射之后,她的手轻轻按在了梅菲斯特的喉咙处。
“冷静,深呼吸。”
“呼,呼,呼...”
喘息声有些沙哑,梅菲斯特的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豆大的汗水让他的发丝黏在一起。
白面鸮的手指轻轻在他的喉咙,胸口和下颌来回的移动,平时面无表情是没有情绪波动,此刻却是严肃的象征。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喉咙感染矿石病吗。
身后的仪器发出“滴滴”的警告,这是矿石病突然发作的警告,提前从一些曲线的变化预料到这种情况下的白面鸮在刚刚将源石抑制剂注入后,也只能等待。
她并不担心这抑制剂不够,毕竟这可是给博士使用的强效抑制剂,别说一针,一滴都足够压制住一个普通感染者的病灶暴走。
不出一分钟,呼吸急促的梅菲斯特逐渐平静下来,在白面鸮手指下的病灶不再像有活性一样的跳动,她右手不知何时握住的法杖也缓缓放松。
——还好,还好。
仪器的数据恢复正常,白面鸮也缓缓站起身检查了一下刚刚的数据,随意的瞥了一眼虚弱的睁开双眼的梅菲斯特:
“因为前一段时间的治疗,现在压制住矿石病恶化很轻松,白面鸮认为,你很幸运。”
能够从死神手里逃出来,谁都会感到庆幸。
...
重新睁开双眼的梅菲斯特突然紧皱着眉头,双臂捂住了双眼,丝毫不顾右手上的吊针,这让白面鸮的语气稍微严厉了些许:
“请注意右手,如若吊针扎破血管,将重新更换位置注射。”
“...为什么...”
声音沙哑而微弱。
“因为你的病症尚未完全控制住,必须继续注射。”
“不是指这个。”
“...白面鸮无法猜测到你的意思。”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低沉而绝望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梅菲斯特不值得同情。
伊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