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华法琳那谨慎的询问让兜帽下的博士轻轻挑了挑眉,他突然踏前了一步,直接踏在了华法琳的身前,几乎紧贴着她,她立刻紧张的退后了一步。
“?!”
一双手从身后揽住了华法琳柔软的腰肢,她猛地睁大双眼,抬起头死死地直视着面前博士的双眼。
她能感觉到博士的手指灵活的覆盖在自己的腰间,把玩着自己的银发,甚至还抱住她的双腿和双臂轻轻把玩着,她却始终只是用那双血红色的双眼直勾勾的和那双慵懒的斑斓双眼对视。
手指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华法琳暂时放弃了呼吸,轻轻的闭上嘴,望着博士插在口袋中的双手,她不停的警告自己。
——不能乱动。
——绝对,不能乱动。
——不要让“它们”产生兴趣。
直觉时时刻刻的警告着华法琳,那种刻在DNA里般的恐惧从污秽血族菲尔斯伯爵的血脉中传承了下来,或许力量足以使她身在莱塔尼亚地区的祖先投身于疯狂,但是现在的她可是连吸血欲望都能克制的理性智者。
...
无人前来打扰的甲板仿佛是幽会的最佳地点,再不懂事的干员在监控室看到这里的场景也会轻咳几声移开视线,一男一女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就算会发生什么也都不意外。
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两人贴在一起的姿势有些违反常理,两人谁都没有伸出手抱住对方,但是双方谁也没有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
对视持续了近一分钟,就在华法琳快要控制不住脸上要涌起的微红时,那些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感受曲线完美的“手掌”终于是无趣的退去,博士也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去。
第一时间,华法琳二话不说直接蹲下来解开了自己双腿上并未完全解开的绳子,直接向后退了四五步,平静的双眼瞬间变得充满恐惧,后怕的抱紧身体。
微微偏头,博士头也不回也知道身后的华法琳是什么样的一副羞恼成怒的表情,轻轻嗤笑了一声:
“什么表情,怕什么,你不是很知道怎么让它们感到‘无趣’吗?”
“...我只知道它们和你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色狼屑博士!”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哪有直接往女孩子身上的——和——钻过去乱摸的!”
“...上次在我房间做实验的时候是谁在梦里发X的?”
“——唔!....”
哑口无言。
就算是以法术子弹都打不透的华法琳的脸皮,当初在博士房间当着白面鸮赫默她们进行实验时,在梦境中和博士——和——这种事,就算是她回想起来也是会觉得丢人丢到菲尔斯可能会活过来掐死她的那种地步。
即便如此,华法琳用力的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恶狠狠的盯着博士的背影,气急败坏的指着他: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
“不过你还真是要庆幸,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到这一步,否则以你当时的反应...你会被第一个选为我的圣母。”
“如果那时候的你到了现在的这一步,我哪怕馋死到咬断舌头也不会吸你一口血。”
“说得够绝情的。”
“是我绝情还是你‘萨卡兹粗口’太离谱啊,你现在划开你的皮肤,你连究竟是白色还是红色都不敢确定吧。”
——嗤。
“?!”
双眼猛地睁大,怒气冲冲的华法琳微微一愣,她面前的博士却随意的垂下了右手。
滴滴答答的红色液体顺着指尖滴落,落在了冰冷的甲板上,阳光之下,那一抹逐渐摊开的殷红越发令人胆寒。
“你!你搞什么!”
恐惧稍稍被另一种情绪取代,踏前一步的华法琳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赶紧跑到了博士身旁抓住了他的手。
掌心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割出了一个伤口,血液汩汩流出,华法琳紧皱着眉头,拉着博士的手转身就冲着甲板入口走去。
然而,她拉不走纹丝不动的博士。
“走,去医疗部我给你包扎一下。”
“用不着。”
“你就算喜欢流血这么变态,我也不可能看着你就这么在这放血,你要真这么喜欢放血就每天抽两公升送到我的办公室,现在看你手上流血的速度伤口很深可能会感染的!”
“...你不怕我了?”
愤怒的双眼微微一怔,抓住博士衣袖的手微微用力,华法琳抿了抿嘴唇,心有余悸的撇了撇嘴,声音还带着几分抗拒:
“怕啊,怕又能怎么样,就算真被你——又——了,我不也只能认命咯。”
“别说的我好像什么变态一样,至少现在的我还控制得住我。”
控制得住啊...
瞥了一眼博士的背影,这个时候华法琳才意识到很久没有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的博士重新戴上了兜帽,扣上了面罩。
掌心中的伤口逐渐蠕动着闭合,流淌着的鲜血逐渐消失,华法琳仔细的望着博士的掌心,伤口愈合的前一秒,那些从伤口两侧肌肉中弥漫而出的细小黑色的丝线彼此缠绕着,最后变成了全新的肌肉。
生(wei)长(zhuang)成肌肉。
——这不是,完全控制不住吗。
...
“如果我现在突然摘下你的兜帽,我不会看到什么东西吧。比如,在那个噩梦里看到的之类的。”
“...我居然忘了,你也去过那里。”
...
噩梦边境。
自己死亡并迷失的,无人维持的梦境。
也是华法琳维持着自我返祖并经历了各种绝望与恐惧的世界,也是自己心中那最美好的凯尔希的另一面彻底湮灭的世界。
那是世界的垃圾箱,所有人,所有生命,所有世界中诞生的,被抛弃的扭曲意识,都被残留在那个世界中。
...
眼中重新闪过那伏在教学大楼上的上位者亚米达拉,博士突然回忆起那被风雪掩埋的塔柏挪蕾芝伯爵书库,转头望向了西方。
如果暴雪天灾过去了的话,莱塔尼亚的执政者会不会去挖出被掩埋的伯爵书库?亚米达拉又会有什么反应和所作所为。
...
...这些关我什么事啊...
...
轻轻拉紧兜帽,明亮的眼神变得幽邃,缩了缩脖颈,博士感觉到了某个身体站在了自己的身旁,同自己一同望着远方。
仅仅是有人并肩站在一起,都让博士孤寂的内心感到些许慰藉,轻叹一声,博士避而不谈刚刚华法琳的问题。
“你打算,陪我站一会吗。”
“放在正常来说,我这会也应该在上面挂着。”
“...你不怕了吗。”
“怕。”
“那?”
“但我更怕没办法和凯尔希阿米娅和特蕾西娅小姐交代,至少如果你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救你。”
黑帽轻轻一偏,阴影中的双眼与那双红色的双眼对视在一起,一向顽皮恶劣的血魔,从未如此严肃过。
...
啊。
自己居然忘记了。
她,姑且也是为了追随特蕾西娅一直到现在的元老啊。
...
头顶的阳光似乎变得有些毒辣,明明还没到炙热的夏季,就足以让博士感到反感。
拉低兜帽,他的声音似乎沙哑了几分,疲惫与沉重将声音增加了数个筹码,压在了华法琳的心上。
“...谢了。”
“谢?我需要的是你这么一句轻薄的话吗?博士,你是不是忘了如今我们的处境?我可听说了凯尔希是去炎国做什么了。”
“她去做什么了。”
“——确保不用担心极北之地的入侵。”
眉头微蹙,博士转头望向了北方。
视线穿过了茫茫大地,穿过了辉煌的炎国疆土,跨过了巍峨的乌萨斯,落在了茫茫极北。
一片混沌,白色的雾气遮住所有的视线,无论什么仪器什么人来到这里,都无法检测与观测到任何的存在。
除了那些一个个从万年冰层之下缓缓苏醒而来,逐渐撕开这片大地封印而爬起的“生灵”。
...
——这可真是...糟糕啊。
“没多久了。”
“什么?”
喃喃自语的声音不够清晰,华法琳并没有听到博士的话语,但是她能看到博士低下头的动作,她也自然而然的跟着低下头。
脚下就是黑色的甲板,旧时代的材质经过多次的加固和可露希尔的精心选择,早已变得坚不可摧。
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困惑的打量了一下脚下,华法琳重新一脸问号的望着博士,博士则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勾动。
刚刚愈合的伤口似乎隐隐有再次撕裂的倾向,粉嫩肌肤下流淌着的红色液体逐渐转向苍白。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漆黑的外套无风自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外套与身体之间快速的爬行着。
——(急促的喘息声)
黑色的双眼飞快的变换着各种颜色,无数种难以言喻的颜色组合成一幅幅毫无意义的图案,瞳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圆形的瞳孔逐渐变成各种离谱扭曲的形状。
——它们,它们在找,它们在喊,它们在找!它们在喊!
在三十厘米多高的位置奔跑的四脚爬行动物,长大了它那宛如锯齿般的嘴;
窄小的翅膀轻轻挥动,驱动着宛如飞鸟般的身体从海面下涌出,尖锐的喙仿佛一杆锋利的短剑;
一朵可爱的白色花朵缓缓绽开,随着波浪轻轻摆动,花朵缓缓升起,下面支撑它的不是花茎,而是扭动的躯体;
短小的肢体轻轻挪动,它的速度很慢,白色身体内是黑色的小小核心,宛如一块坚固的石块,又好像一颗——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潮湿的地下洞窟;
破旧的城市根基;
高耸的教堂侧墙;
月下的天台边缘;
地底的星光溶洞;
海边的巨大触手;
...
“博士?博士?”
从刚刚开始就静止不动的博士让华法琳有些担忧,她扫视了周围一圈,没有任何干员在,内心不禁泛起了嘀咕。
——刚刚,如果没猜错的话,博士正在寻找最后一名圣母了,如果选中的话,博士恐怕就完全无法抵抗上位者的力量了。
如果博士突然“犯病”直接选中了华法琳,别说反抗,她连给其他人警告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究竟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姑且不论,如果博士在这里彻底失去了“人类躯壳”的束缚,别说龙门,炎国都会立刻给罗德岛降下真正毁灭性的打击。
——...凯尔希好像说过如果博士...去找亚叶来着?
悄悄退后了几步,华法琳的视线一直在博士的身上连眼睛都不敢眨,拉开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后,她悄悄从口袋中掏出了耳机,拨通了亚叶的通讯。
回想起当初凯尔希熬夜在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华法琳也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亚叶的身上,或者说寄托在凯尔希极有可能给予了亚叶的至少能够抑制博士转化的药剂。
——接啊,接啊,快接啊亚叶...
博士越是一动不动,华法琳的内心就越是紧张不安,额头上流下了一滴冷汗,从眼前经过。
——唔...
条件反射,华法琳赶紧揉了揉双眼,用力地甩了甩头,赶紧继续盯着博士。
...
“(盯)”
“(盯)”
——诶?
仅仅是揉了一下双眼,华法琳再次看向博士,阴影中,本应是黑色的双眼泛着幽幽红芒,毫无任何的感情。
...
进化的本质,是恐惧。
只有恐惧才会让意识认知到威胁,而那种感觉会刻进灵魂深处,无论多少年后,多少代后,都会远离那恐惧之源。
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立在原地,明明脚下是被晒的温暖无比的甲板,华法琳却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千年形成的冰层将自己包裹,数万米深的海水将自己困住,无数条黑暗的大手将自己的身体抓住,双眼能看到的,只有逐渐远离自己的光明。
自己的脊椎被黑暗的巨蛇缠住,来自这片大地之外的生灵带来了现今文明无法理解的恶意,贯彻骨髓,深入灵魂。
菲尔斯的血脉带给了她贯穿了不止多少年月的认知,也带来了对那些许微弱恶意的敏锐感知。
然而,华法琳的知识与决心,忍耐与意志,此刻却根本无法替她承受这股从不知多远之外袭来的绝望与恐惧。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让我死吧!”...这是她在感受到那股恶意时,唯一的想法。——
...
...
...
——滚。
...
“咳哈!!”
无声的责骂声跨过了整片泰拉,占据了全部意识的恐惧被瞬间截断。
双目不知何时变得无神的血魔医生噗通一声跪在了甲板上,脸色瞬间变得涨红,双目外凸,目眦欲裂。
牙关紧咬,一丝丝鲜血从牙龈溢出,身为血魔的华法琳牙齿是相当可怕的部位,此刻却变得脆弱不堪。
潮水般的恐惧退了下去,残留身上的只有潮湿感,一切气力随着潮水褪去。
...救,救,我,博,士...
手来不及向面前傲立的男人伸出,血魔优雅的手指无助的捂住自己的胸口,眼前的世界化为黑暗,失去意识的身体栽倒向地面。
...
“唉。”
*抱住*
这次,她的身体依旧没有摔在甲板上。
...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