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啦。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水波微微荡漾,海面下的世界无比平静,亦有些许生灵仰望天空。
天灾云悬挂于天空,缓慢飘动的阴云仿佛运载着一个个的灵魂直奔远方。
血月高悬,人与兽的界限模糊不清,在这大地与海洋的边界,在人与神,神与人的交界之处,天灾亦然伴生而来。
...
天灾从不落入海中。
因为海洋即是天灾。
...
...
...
潮湿,冰冷,海风不是很强烈,即使站在沿洝城外海边最高的礁石上也只能感觉到阵阵微风。
一名黑发的少女站在边缘,静静的望着外面的海洋,波浪翻涌,亘古不变。
她的双手垂在身旁,她的身后好无依靠,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孤独?
寂寞?
她无暇顾及那些,她的双眼只有那将她的身影染成血红,在天空高悬的那轮血月。
“咝....呼~”
丰满傲人的胸部微微起伏,单手抚在胸口,她黑色的双眸与菱形的双眸中,闪烁着严肃与忧虑。
“血月已经,高悬近24小时了。”
天灾云,乃是源石在大自然中的循环所致,但是血月伴生的天灾却是上位者即将降临的征兆。
“...天灾,为何还没来,上位者又在哪里?”
视线缓缓下落仿佛穿过漆黑的的海面,那些在海面下仰头望着沿洝城市深处的小小生物,翘首以盼,却不知在等待什么。
...
“普瑞赛斯小姐。”
轻柔的呼唤从身后传来,黑发的少女头也不回,但是双眸却向身侧微微一偏,眼神变得锐利:
“你没去陪她?”
白发的鹿角少女来到普瑞赛斯身旁和她一同望着海面与血月,与那双漆黑双眼中的严肃不同,这双如水般纯洁的蓝色双眼中只有惆怅:
“塔露拉率领大部分人去了沿洝城的外城。”
“率领新统领的队伍前往这里掺和这趟浑水吗,你身旁的这位龙女,真是让我不敢恭维。”
“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人陪伴她,她迟早会被被她的正义感燃成灰烬。”
“...为了他人甘愿把自己的一切都舍弃甚至燃成灰烬,这种人...真是,太蠢了。”
“是啊,太蠢了...呵,真是太蠢了。”
轻哼一声,普瑞赛斯眨了眨眼,阿丽娜却意味深长的皱了皱眉,突然失笑一声,随手撩了撩被海风吹拂的白发。
两人都听得出明面上说的塔露拉,实际上在嘲讽的那个人是谁,阿丽娜对他并不熟,普瑞赛斯却亲眼看着他走进石棺。
阴云中隐约传来了雷声,不止是天灾云,真正的阴云似乎也在围观这片大陆在灭亡边际会做出怎样的反抗。
令天嘲笑?
令天唏嘘?
令天惋惜?
不,天地不会怜悯任何生命。
...
——轰隆。
“...脚下。”
闷雷声响起,阿丽娜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天空寻找雷声的方向,普瑞赛斯却立刻看向了下方的海面。
刚刚还有些许海浪奔涌,现在已经变得风平浪静,普瑞赛斯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在血月照耀下泛着诡异黑红色的海面。
淡淡的绿色从海面下浮出,一个小小的尖角涌出吸引了她的视线,绿色再次上浮直至脱离水面,那是一顶特殊形状的帽子。
“从,水里?是阿戈尔人?”
“——她不是?!”
瞳孔一缩,阿丽娜惊恐的捂住了嘴唇,普瑞赛斯立刻扭头看向了伊比利亚绰光城的方向,咬了咬牙。
绿色的帽子下是一名少女,比水流更加柔顺的银发与慵懒诱人的红瞳都足以令人沉沦,一身露肩的红色歌姬连身裙将她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
全身都从海面下浮出,踏在水面上的不是一双如玉般的美足而是一对象征着纯洁的白色长筒靴,左腿上缠绕着绑带右腿却光滑如青葱。
如履平地的走在水面上,少女优雅的迈着双腿,双手背在身后,一柄足有她大半身长的法杖被她横在身后。
——刷啦~
“...啊。”
平静的水面再次波动,少女微微一顿,缓缓扭过头,平静而无神的望着身旁的水面。
漆黑的水面满是血色的光芒,一双蓝色的双眼却突然从水面下浮现,比少女身体还要大数倍的黑色生物绕着她的脚下游曳。
缓缓蹲下身,探出手伸到海面之下,指尖轻轻接触着那坚硬的外壳,少女混沌的双眼中涌出了点滴的亲昵:
“谢谢你陪伴着我,我的血亲,但是,我还是要去。”
声音如同海妖,魅惑人心令人心神无法自控,她微笑着合拢双眼,随着海浪轻轻摇摆着头。
海面下的生物安静了不少,但是还是没有离去,少女的表情逐渐变得茫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得,我要在这里等,等一个人...等一个人,带他一起仰望灿烂的星空,和他一起品尝眼泪和家的味道...我要等他,可是,他是谁?”
少女偏过头,困惑的望着天上的血月,站直身体,她的表情有些...悲伤?
她为何悲伤?
她为何等待?
她为何遗忘?
...
站在礁石上将一切纳入眼中的普瑞赛斯默默地握紧了双手,她低下头,从惆怅的阿丽娜身旁走过,眸色阴沉。
血月的光芒越发浓郁,在她看来早就该降临的天灾与上位者迟迟未来,十有八九与这名为斯卡蒂的少女有关。
不,现在应该叫海嗣。
——她在等你,她居然在等你...她居然变成了 海嗣,还在等你来遵守和她的约定。
——...呵,你知道我有多嫉妒那个在我不在而你失忆之时将你夺走的那只白毛猞猁吗?
——...我早该想到的,你究竟会吸引多少女性的目光与心...
...
普瑞赛斯早已不想拯救世界,她不愿为这个夺走了她与他幸福的悲哀世界付出更多,亲眼见到这片大陆与所谓“感染者”的处境,她越发对这个曾经人类所在的世界失去那份爱。
她只想拯救一个人,一个甘愿留在这片世界,哪怕醒来时无人知晓他的付出,哪怕他的身边没有一名同类,哪怕再次醒来也将再次献出生命的笨蛋。
然后,再与他面对面的说上一句曾经因为匆忙而没有说出口的话,仅此而已。
...
“...我们,真的没有机会再次重逢了吗,博士...”
...
——————
...
“哗啦!”
坚固的石砖从楼顶滑落,摔在地上,溅起了大量的灰尘,将周围的一切全都吞噬进去。
蒙蒙的灰尘遮住了视线,却因为散射而让血色的光芒更加浓郁,仿佛一团爆在空气中的血雾。
——嗤~~
水汽遇到高温沸腾同时蒸发的声音,听起来无比解压,此刻却让人感到陌生而惊恐。
诡异的红色光芒迅速散去,空气中的灰尘剧烈的翻腾着,下一个瞬间,灰尘仿佛被压缩到极致,轰然散开。
灰尘散去,一把大剑横在空中,剑身上燃烧的火焰缓缓消散,握着它的少女缓缓将其垂在身旁。
银发。
龙角。
军服。
战裙。
龙尾。
...还有火焰。
“真是个,腐朽的城市啊。”
头也不抬,大剑再次燃起火焰,猛地向头顶挥动,又是几块从身旁建筑物顶端落下的石块直接被烈焰汽化,那瞬间的温度,怕是足有上千度之高。
...
从深有三四层楼高的街边走过,来到小河的旁边,沿着小河走到一栋废弃建筑的入口,水平穿过其中,另一侧是一处阳台般的高处。
顺着墙壁滑下落在另一侧,走到一条死胡同之中,大剑燃起烈焰斩开障碍,穿过面前的墙壁,另一侧却是一座小塔的入口。
绕着塔中的旋转楼梯盘旋向上来到塔尖,走出塔顶漆黑的空间,血月落在脸上,面前又是一片平整的天台。
无论多么诡异的道路她都走过,无论多么孤独的小巷她都穿过,无论多么诡异的光芒她都看过。
孤身一人穿过了整个沿洝外城几乎每个角落,取走了一个又一个闪烁着光点,却没有一个是塔露拉所需,塔露拉所要的。
...
——果然,还是在那里吗。
黑色的军靴踏断了一根几近将熄的火把,抓在身侧的大剑紧贴着身体,德拉克少女抬起了头,望着面前关闭的内城城门。
她踏前一步。
——铛!
两把长戟在她身前不远处交错,她毫无情感的灰色双眸打量着城门左右的教宗骑士,面无表情。
“此处为血色教会内城,你不能进入,外乡人。”
“...外乡人,吗?”
双目微闭,塔露拉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缓缓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
交叉的双戟迅速收回,血色的月光将她的身体浸透,她缓缓合拢了双眼,握紧了大剑。
...
“有些事,是只有我这个外乡人才能做到的,对吧?”
...
【...我愚蠢的女儿,你若是真的想拯救这片感染者深受其害的世界,就收起你那危险的想法】
“黑蛇,我感谢你,但是,我也憎恨你。”
【你接受了我的力,你见过了人性的可笑,你见过了这片大陆无可救药的一面,你在期待什么,期待那个可笑的男人会带来的奇迹吗?】
“...若想摧毁我的意志,你应告诉我阿丽娜是虚假的,这片大地已经病入膏肓,全新的力量即将取代人类,而不是警告我——他不会成功,我不会成功。”
【...我只是不想看到我培养至今如此完美的你就这么陨落于此,塔露拉,你理应率领感染者战斗下去,你理应成为新的王,而不是陨落于此】
“身为王,如果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好,又有何资格称王。我知道的另一名本应成为王的小家伙,此刻一定也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与我一起战斗。”
火焰从剑尖处升腾而起,逐渐沾染在了整把大剑上,那两名教宗骑士立刻抓紧了武器,对准了她。
周围地面上瘫坐着的一身野兽毛发的沿洝人迅速爬了起来,一个个抄着砍肉刀和火把,用那双污浊不堪的紫色双眸望着眼前的这名少女。
...
“接下来就是你所说的连你都无法预测的,足以决定泰拉命运的‘终焉之战’吗,那这第一团火,就由我来点燃吧。”
...
腥红之月下,未被海水吞没的小城燃起了一团火。
她不惧天地,不惧生死,即使血月高悬,她也要举起武器,向它正名。
沾着火焰的剑尖直指血月,王室血脉的德拉克少女的周围围满了血月下勾动体内血脉的疯狂者们。
她无动于衷,甚至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