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天灾云密布天空,阴云隐于其中,雨水凝聚,伺机而动。
滴答。
时间进入倒数,泰拉的时间进入终末,谁人知晓百日千年的灭亡,尽是起源于一只渺小的生物。
滴答。
粘稠液体涌动翻腾,海水深处、灵魂深处、大地深处,它们在看,但它们不屑,它们在等,但它们不屑。
...
——咔嚓!
闪电划过天空,雷声回荡,整片海洋微微波动,海浪翻涌,卷起灵魂激流。
无数双眼睛被血月映照的通红,一只只不同形状与身体的同伴饥渴焦躁的望着不远处的沙滩,望着沙滩另一侧的城墙,望着城墙之中的高高建筑。
沙滩之上一块巨石上,斯卡蒂默默地坐在其上,背对着沿洝城而面朝着大海,表情忧郁、深邃。
血红色的双眼中满是茫然,双脚轻轻拨弄着海浪,双手撑在身体周围,她乖巧的左右摇晃着身体,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身体的摇摆而轻轻摇动。
【~~~】
“...啊...母亲,请稍安勿躁。”
摇晃的身体静止下来,斯卡蒂抄起了一旁的法杖握在了手中,平静的望着海面,露出了一副向母亲撒娇的少女一样的微笑。
海面的波动这次并没有平息下去,反而是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最边缘的海浪已经拍打在了沙滩边被一群人搭建的帐篷上。
斯卡蒂稍有些失落,但是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她缓缓站起身,走在海面上。
海面下众多的低级海嗣,也就是恐鱼正仰望着她,在它们的眼中,这个和它们不同形状的同伴没什么不同,它们都是同等的,但是【母亲】却告诉它们,听她的。
“...血亲们,我们该走了,母亲,还需要我们为她铺开道路。”
【——】
声音清冷中带着无奈与沉闷,她的表情有些失落,但是海中的回应却格外炙热。
它们无法理解斯卡蒂的情感,尤其是那留在心中的,唯一的疑惑与等待的那种情感。
——...没有机会,等到那个人了吗。
双眼微微合拢,斯卡蒂轻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望着眼前这苍老而又富有生机的城市。
...
——咔嚓!
一道雷电闪过。
电光驱散了世间一切的污秽,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明亮纯白,就连血色的月光都仿佛逊色于大自然的低吼。
然而再明亮的电光也只能照亮一瞬,光芒一闪即逝后,血色的海面掀起了一股股猛烈的风浪,一朵白色的花从海水中爬出。
恐鱼。
一只接一只,一只接一只,一只接一只...一只,接一只。
宛如四脚爬行动物却只有两个骨头做成的头部的恐鱼从海底走出,长有成年猎豹那么长,身高却只有一条小狗那么高。
修长纤细宛如茎叶的身躯扭动着,头部一朵闭合的花,它轻轻的蠕动着,蠕动着,一点一点蹭到了岸上,看似人畜无害,却不知道那花朵张开后会是何种景象。
有的恐鱼的头部就像被一根箭矢贯穿了中心一样,身体因为多次承受弩箭而变得坚硬和纤细,巨大的花冠也变得只有双臂环抱那么大而已。
还有一个个八脚爬行的恐鱼,中心是一颗颗兼顾浑浊却又带着些许剔透的结晶身体,不看那中间红黑色的核心的话,看起来的确像是一种矿石。
紧紧贴在地面仿佛一张鱼皮,足有卡车大小的光滑鱼皮不停的拍打着地面,它猛地掀起了半边身体,露出了光滑鱼皮另一面那在腹部中心那长长的口腔与两排的利齿。
泰拉有过记载的,泰拉没有过记载的;
曾经诞生过的,全新诞生过的;
有所图的,无所求的;
...
无论它们是从何而来的,它们都是海嗣,此时此刻,它们的目标一致。
踏上这片土地,走进这座城市。
...
“走吧,血亲们,去为我们的母亲,寻回新的道路。”
...
...
...
“呼...呼...来了。”
...
“来?来了?我们还没有和塔露拉和其他人回合啊。”
阿丽娜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扭过头看向身后的普瑞赛斯,又看了看周围这不知到底在哪的小巷。
留在海边的两人在看到那化为浊心的斯卡蒂出现后就立刻进入了沿洝城,普瑞赛斯并没有和她多解释什么,只是一直沉默的狂奔。
不安的抓紧自己胸口的衣角,阿丽娜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蹲下身喘着粗气的黑发少女,她甚至能看到普瑞赛斯额上的汗水一滴接着一滴的滴落。
“普瑞赛斯小姐,你没事吧?”
“...呼...呼...”
接过阿丽娜关切的递过来的毛巾,普瑞赛斯没有回话,只是擦了擦汗水,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的阿丽娜,抿了抿嘴唇。
——她完全没受到影响吗,看来博士并没有完全创造生命...
没有人比普瑞赛斯更了解自己的状态,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只是个借助博士力量才能现世的灵魂,但是在力量供给被伊碧塔丝夺取后,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
意识到自己的奔跑开始需要体力,自己的呼吸开始需要空气,残留的上位者的碎片之力已经不足以支持她同时利用罗德岛现身于阿米娅身前后,她毫不迟疑的用最后的力量通知了阿米娅——
快来救他。
...
“...不行,现在的我,什么都不可能做到...”
许久未曾奔跑的身体不是太经得起折腾,就像在石棺中沉睡了三年的博士一样,刚刚醒来后的他连从切尔诺伯格逃跑都格外费力。
贴在拐角处,阿丽娜小心翼翼的看着左右希望能看到那个令自己感到心安的火焰大剑,但是靠在墙壁上的普瑞赛斯却轻轻捂住了双眼,咬了咬牙。
“...记忆不全,灵魂不全,只有身体属于人类,这么下去的话,我会比那些这片大陆上的亚人更容易陷入海嗣带来的恐惧中...要是,要是变成了海嗣...”
——不行。
——绝对不行!
——...自己费劲心力,就为了能有朝一日才能再和博士相聚,要是,要是在这里放弃...
...
*嘭!*
地面突然颤了一下,不远处的围墙也随之颤抖了一下,碎石与灰尘被震的掉落,普瑞赛斯几乎是立刻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什——!”
漆黑的双眸中,那双菱形的瞳孔猛然一缩,现在的她和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相较于现在泰拉的亚人来说,除了对矿石病的抗性之外,甚至更加脆弱。
剧烈的奔跑和思考已经消耗了她全部的精力,再次抬起头时,她才意识到,那之前还在海面上的血月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沿洝城的城门前,近乎完全在头顶。
之前看起来只有原来月亮四五倍大小的血月已经变得足有十几倍大,仿佛月亮距离这片大地越来越近,即将轰击在这片大地上将其尽数吞噬一般。
——...血月,怎么会,变的这么大?即将降临的到底是什么恐怖程度的上位者?
...
普瑞赛斯不知道。
她甚至不敢知道。
在围墙上已经有一只只速度飞快的,宛如壁虎一样爬行的海嗣露头,它们扫视了一眼这个老旧的城市,直接跳入了城市之间。
刚刚看似平静的城区中偶尔有冲天的火光出现,靠近一些的区域甚至能够听到一些人用粗糙的阿戈尔语大喊着。
“看,教会说的没错!”
“野兽,不,没错!它们是野兽!”
“‘野兽应当被驱逐,也可以被捕食’!抓住它们,吃掉它们,我们会被教会和神选中!”
“吃掉它们!吃掉它们!”
火光越发明亮,潮湿的黑烟逐渐燃起,在普瑞赛斯惊恐的注视下,在各个可知和不可知的角落中,火焰熊熊燃起。
有些地方,火焰是被刻意点燃的火堆,运气或者实力足够强大的已经化为野兽的阿戈尔人或者猎人,将那些扑过来的海嗣斩杀,在火焰与血月的见证下,一口一口将海嗣的血肉撕碎,化为自己的血肉;
有些地方,疯狂失去理智的阿戈尔人用他们自己的鲜血染红的自己身上的毛发,倒在地上,火把摔落在一旁引燃了潮湿的茅草和房屋,战败者的血肉会化为战利品,滋养那些海嗣;
仍然有一些人,从一开始,就抱着更为疯狂的想法,他们抓住海嗣,他们将活生生的海嗣拉扯到自己身上,互相啃咬着,那算是最原始的弱肉强食,活下来的,就是真正的强者。
矿石病。
兽化病。
海嗣化。
教会给予的兽化病。
人工给予的矿石病。
再加上,真正上位者血液给予的海嗣化。
...
躲在小巷中无能为力的黑发少女咬紧牙关,努力的思索着她能做到的事。
站在内城狞笑着的光头主教,俯瞰着城内血腥疯狂的互相吞噬,期待着两种上位者甚至三种上位者力量杂糅后的存在。
站在血色教会内城天台的黑衣兜帽男子从年迈的老主教口中得知了许多上位者的秘辛,仿佛沉醉其中的他似乎忽略了那几乎降临头顶的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