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喳叽喳叽喳*】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湖南的城市中传出,一处苍老且潮湿的小巷之中,仿佛巨犬一样的恐鱼迅速从下水道中跑出。
作为海嗣的最低级类种恐鱼,又作为恐鱼的最低级类种,它们甚至没有什么资格在沿洝城内狩猎,它们只能寻找些老弱病残的“食物”。
第一只穿过沿洝城的恐鱼从沿洝城北跑出,望着面前的潮湿的黄土大地,枯沙之地丝毫没有海洋气味,似乎毫无生机。
【~~??】
它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轻轻动了动足有一米长的头部,那动作仿佛在模仿什么生物轻嗅着什么。
...离开了海洋是什么地方?
...那边没有同类,只有食物的味道?
...那里是什么?
这只海嗣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站在沿洝城边缘的一处城墙隘口处,它一跃而下。
落在黄沙之地,周围的灌木枯黄老旧,它四处扫视,身后这座城市已经如同海洋一样的家一样,令它无比亲切。
...这里是岸上的家。
【————!!!】
它踏上了旅程,它要去寻找新的世界,它要将海嗣的血液带向全世界。
...
——嗖。
“——~~~!!”
紫色的光芒一闪即逝,尖锐的箭矢直接贯穿了这只犬形海嗣的头部,去势未竭的箭支又将其完全钉在了这片荒地之上。
灰白色的粘稠浆液从它的伤口处流出落在地上,这只海嗣的死没有被城内任何一只海嗣察觉,也没有被任何其他人察觉。
唯一察觉的,只有远处那缓缓从滚滚黄沙中显出身形的斐迪亚少年。
...
“...浮士德,城里怎么样了。”
“你猜。”
墨绿色的蛇瞳中,瞳孔越发尖锐,少年不急不缓的再次在狙击弩上安装了弩箭,对耳机中那冰冷的声音似乎不甚在意。
“...没时间给你猜谜,浮士德。”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城内怎么样,因为还没等进入城内我就狙杀了一只从城内窜出来的‘狗’。”
耳机中的声音消失了一下,紧接着,冰冷的声音存在着些许疲惫:
“晚了?”
“...还没晚,如果我们能把它们全都堵在这座城市里。”
浮士德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沿洝,城墙上的花纹复杂而美丽,即使经过了不知多久的海风的侵蚀依旧保留着阿戈尔特殊的艺术氛围。
在城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幻影弩手现身,他们监视着这座城市的北侧,一旦发现海嗣就会立刻报告并动手狙杀。
阻拦它们上岸的计划已然失败,那接下来就是将它们拦在城内,直到天灾降临——
或者说,上位者降临。
...
不远处,停靠在城外隐秘之处的罗德岛号进行了加固后牢牢的抓在了地上,哪怕海浪拍打大地颤抖也能撑上一会。
数分钟之前,在罗德岛号周围,站满了几百名罗德岛的干员。
有的人抓紧了手中的武器深呼吸,双目禁闭,拉特兰的守护铳被他们视为和神沟通的媒介,他们做着最后的祈祷。
有的人还在轻巧的扫视着其他人的状态,甚至悠哉悠哉的吹着口哨,但是他们快速敲打着手臂的手指却印证了他们内心中的不安。
有的人直接面沉似水,一遍一遍的检查自己的武器,也有的人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武器,希望能在这种时候和武器建立起什么非同寻常的联系吧。
——咔哒。
舰船底部离舰口缓缓关闭,最后两名干员从舰内大步走出。
走在前方的只有一米五几的卡特斯少女坚定的望着面前所有的干员,数百道视线对准了她,然而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
她身后的菲林医生一直仰望着天空,面前众多干员的生死虽然也是她所在意的事,但是现在的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片天灾积聚的血月天穹之中。
深吸一口气,小兔子轻轻抓住了胸口的衣领,菱形的瞳孔微微放大又稍稍缩小,她严肃的张开双唇。
“...各位。”
阿米娅的声音并不十分明亮,但是却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耳中。
“我一直说,罗德岛的所有任务的准则都是建立在干员安全的基础上进行的,但是今日,我不得不说——我们正在执行可能会让我们在座各位乃至整个罗德岛覆灭的一次任务。”
雷鸣声从头顶天灾云中响起,没有闪电只有闷雷,诠释着阿米娅那清澈威严的声音。
“天灾云之下随时会发生天灾,现在看来天在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在沿洝城内,但是,我们的任务,就是将那些敌人拦在城内...我们不能逃避。”
小小的双手用力握紧,声音青涩却充满气势,光是聆听着阿米娅的声音,数名低着头紧张不安的干员们都抬起了头。
“罗德岛的准则一直很简单,感染者的事由感染者来解决,这次...属于感染者的灾难,也将由我们亲手解决,因为这里只有我们,我们不能退!”
远处,一道紫色箭矢一闪即逝,阿米娅的双眼突然微微一颤,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里是城外,城外,已经出现海嗣了吗?
暂时无视了浮士德箭矢,阿米娅举起了右手,对准了不远处的绰光城,厉喝一声:
“各位,就由我们,将敌人拦在这片大地之外吧!”
——————
...
“开始了。”
...
龙门。
近卫局局长办公室。
从鼠王的家中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站在房间正中央的魏彦吾双眼直直的盯着面前经过设备放大的荧幕。
不是所有的国家都拥有上个文明纪元留下的卫星技术,但是对于阿戈尔这个神秘的区域是个例外,哪怕是最混乱偏远的哥伦比亚和最原始最质朴的萨尔贡,都仍有保存完整的仪器和宛如古镜仪式的监视方式。
沿洝,这片被血月笼罩降临的城市,正在被所有的国度遥遥观望,但是哪怕是大炎也没有派出一兵一将前往此处。
相隔万里,魏彦吾的视角似乎在沿洝城北侧的天空斜着望向海洋,他无法看到城中的细节,自然也无法看到那些海嗣与人类。
他能看到的,只有一个个小小的黑点似乎在缓缓的奔跑,然后再某些位置汇聚,再然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某个瞬间,血月的光芒骤然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浓度,连沿洝城最顶端教堂那五彩斑驳的顶穹都完全化为了血色。
手指轻轻敲打着烟杆,魏彦吾赤红的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屏幕,突然,他的手臂微微一颤。
猛地扭过头,魏彦吾刚刚无比平静的双眼骤然变得严肃与惊怒,然而,那触碰了他手臂的女性却只是用一根火折点燃了他手中的烟杆。
“啊...文月,是你啊。”
“是啊,是我。”
文月夫人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静的微笑,代替魏彦吾指挥了龙门移动后重组的相关事宜后,她也回到了这里,但是在看到魏彦吾连烟都忘记点了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甩灭火折放到一旁,文月与他并肩站立望着荧幕,深吸了一口青烟的魏彦吾也冷静了不少。
身为炎国皇族的血脉,魏彦吾的威严是深刻在血脉之中的,他并非畏惧那血月,毕竟就算是大炎曾经的真正的神明也无法令其感到卑微,他只是为他的子民而担忧。
扫视了周围一眼,文月主动打破了一下房间中压抑的气氛:
“彦吾,林呢。”
“他去找晖洁和诗怀雅星熊了。”
“...你打算,让她们也一起见证这一切吗。”
“她们早晚会继承我们的位置指挥龙门,而她们也都是罗德岛的干员,如果情况真的最坏的话,她们不仅会提前做好接替龙门的准备,甚至也将见证她们罗德岛干员身份消失的一幕。”
嘴角微微撅起,文月微眯双眼,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头,明明已经身为人妻,她的动作却依旧带着小女人独有的那份娇俏:
“哼,就不能说点让人高兴的话吗,我可是很喜欢那家公司的。”
“...唉,不必逗我开心,文月。”
叹息声让魏彦吾苍老了几分,他不时按动一下桌上的键盘,但是从林雨霞和黑蓑影卫那边并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可能是接受不到通讯,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无暇顾及,无论是哪种,对龙门,对魏彦吾,都没有区别。
桌上的小屏幕上弹出了紧急消息,魏彦吾随意的看了一眼,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时候有人乱闯永冻区吗...那在末日来临之前,你就会先死,龙门内的蠢货还是太多。
对于那些在这种异象下失去理智到处整事的人,魏彦吾厌恶不满,却并不会做什么,毕竟现在永冻区因为之前龙门的迁移而没人看管出入口,那里也并非违法区域,有人进入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只要是龙门人,魏彦吾就注定会保护到最后——哪怕是感染者。
如同感染者对于罗德岛一样。
...
烦躁的将信息关闭,魏彦吾打开了龙门的地图,监控让他可以精准的看到从出入口闯入永冻区的人。
短短几秒钟没有看去,荧幕上的血月似乎又大了几分。
“...伊比利亚和萨尔贡都毫无反应,偏偏是这两个荒废和原始的国度距离最近。”
对于罗德岛的孤军奋战,文月除了叹息与惋惜之外别无他法,一想到这片大陆的生死最后关键正由那名年幼的卡特斯少女带领着一群为理想而战的战士们抗衡,她就忍不住感慨命运的不公。
有力量者,不会为无力量者献出生命,他们拥有着更强大的力量,却只想着如何将其他人那本就微弱的力量剥削殆尽。
“...世事如此...嗯?”
“...彦吾?”
魏彦吾突然发出了一声有些诧异的声音,文月也忍不住偏过头看向了他。
赤红的双眼轻轻眨动了一下,魏彦吾望着小小荧幕上不紧不慢的踱步进入永冻区的那个银发女性。
春季将至,但是温度尚现冷寒,可即使如此,走入永冻区的那人却依旧只穿着抹胸短裤,披着一件象征性大于实际意义的大衣。
“...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