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空。
沿洝内城坚固的城墙依旧无比结实,那道突然打开拍下的城门连接着一座巨大的桥,站在桥上的德拉克冷眼望着从门内冲出的人群。
“站住!你不能进入这里!”
“...”
粗重的厚剑刃挥动,火焰瞬间喷涌而出,化为火龙,沿着剑刃扑向了那群教宗骑士。
焰浪所及之处,除了石头之外全部化为灰烬,就连铺桥的石块都有融化的倾向。
升腾的火焰在血色的月光下甚至变得诡异如同血焰,不知究竟是月光赋予了火焰生命,还是火焰已经吞噬了太多的生灵。
“挡住这个家伙的源石技艺!拦住火焰!”
最前方的骑士举起手中的盾牌毫无畏惧的挡在所有人身前,被教宗祝福过的盾牌上镶嵌着特殊的施术单元,他靠着盾牌挡住过不知道多少可怕的攻击。
然而,这次他的对手并不是他所理解的层次。
“嘭”的一声,连盾牌带人全都被吹飞出去,撞在侧面的墙壁上,被地面上的火浪卷入,化为一地洁白的齑粉。
举盾的骑士无一幸免,后面的其他教宗骑士也悍不畏死的冲上前来,塔露拉冷冷的看着那些浑身上下连脸部都被盔甲遮起来的骑士,轻哼一声,再次举起大剑。
“...恼人苍蝇,还真是不少,不知道吸取教训也是愚蠢的一点。”
...
十秒钟。
不,五秒钟。
早在突破内城最外侧城墙时就已经完全了解了这些教宗骑士的实力和弱点,这数十名守卫内城中血色教会建筑大门的骑士被火焰从盔甲的缝隙涌入,转瞬间将一起染成灰烬,只剩下一具倒在地上的盔甲。
——...杂鱼,也差不多就这些了吧。
从进入内城区域到血色教会的核心建筑这段路,塔露拉碰到的教宗骑士数量越来越少,对于如此重要的建筑大门只有十几个人看守这件事,她也有所猜测。
穿过阴暗的门洞,左右的蜡烛火光并不强烈甚至不如外面渗入的血月光芒,塔露拉转而依靠自身的火焰照亮前路。
到了这种时刻,能依靠的的确只有自己。
没走太久,并不宽敞的通路突然变宽,眼前豁然开朗,塔露拉粗略估计自己应该直接走到了血色教会核心建筑正中央的区域。
...
这是一个巨大的门厅。
圆柱形的空间让人有一种开阔而舒适的感觉,墙壁隔绝月光,整个空间内都靠着古老的一排排蜡烛照亮,让这里避免了被染成血色的可能。
外面已经嘈杂混乱到了一定地步,而此处却寂静无比,幽邃的教堂深处让人安心,却安心的让人心里发毛。
——...我走的不是正门吗?
看着巨大空间对面那一扇小门,塔露拉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距离相当之远的血色光芒。
一条直通血色教会内部的道路,不说富丽堂皇,至少也要尽显教堂的高贵才对,相反,这条路就像一条朝圣者接受审判的道路。
回望身后,塔露拉隐隐能够看到无数身满身毛发被锁链束缚四肢的“罪人”,一边用荆棘一般的软鞭抽打着自己,一边跪在地上前行。
*轰隆隆..*
建筑微微摇晃,轰鸣声从外面传来,握紧剑柄的手微微用力,塔露拉突然皱了皱眉,眼中瞬间化为血红。
...
“——时间,越来越少了...”
左手撑住额头,眼中的混沌很快被清明取缔,但是再很快也用了至少几十秒。
【你还是想找到它吗?你始终不明白这种事是在浪费时间,明明,你这感染者的身份就是你最好的保护伞。】
有些动摇的双眼反而瞬间沉静下来,塔露拉身上忽强忽弱跳动着的火焰也重新安稳了下来:
“...我从没忘记应该仇恨的是谁,是什么,黑蛇,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
【呵,我愚蠢的女儿啊,你真的认为只要你死,我就会一同消失吗,就算整片大地的长生者都逝去,人类依旧是人类,人性依旧是人性,依旧会有无数的人为了力量选择叛变一切,也会有人为了一口吃的就将曾经的恩人断去手脚】
“...”
嘴角僵硬的下垂了一下,塔露拉的眼中涌现出了些许冰冷的烈火,这份愤怒也成为了她的火焰的养料,熊熊燃烧。
——阿丽娜...
——等等我,阿丽娜...
——等我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如果我们还能活下去...
...
...
...
“我并不意外,但是还是觉得意外。”
...
“*火焰燃烧声*”
“*警惕的低吼声*”
火焰瞬间膨胀,将整个巨大空间全都照亮,塔露拉脚下的地面也瞬间融化,覆盖在大剑上的熊熊烈焰对准了声音传来的高处。
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这片空间顶端的棚顶,也照亮了某处漆黑的空洞。
在火光的照耀下,塔露拉隐隐约约看清了那团巨大的黑影,尤其是那双血红的双眼还有八根锋利的爪子,源石制成的身躯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黑光。
“...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也很意外——我以为你应该在外面保护他们,还有她。”
举起的大剑缓缓落下,塔露拉平静的望着那沿着墙壁滑下的源石巨龙,稍稍松了口气,尤其是在看到那站在源石巨龙背后的冷漠女性。
源石巨龙落在地面,平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周围的火焰似乎都因为畏惧而变得萎靡不振。
同样的银发,同样的冷漠,同样的孤身一人行动,与塔露拉那双充满火焰的双眼不同,她的双眼却理性的仿佛毫无感情。
...
“许久未见了,塔露拉。”
“...你也是来和我同一个目标的吗,凯尔希。”
“如果你是来找吸引那些海嗣的东西的话,我们的目标相同,但是——我很难想像,为感染者奔波寻找出路的整合运动之首,现在为何插足上位者之间的争斗。”
“...为了,还个人情。”
“——人情?”
“虽然我始终认为那些都是虚假的,但是我还是再次见到了那些永远刻在我心底的遗憾,这样的恩情...就算赌上我现在仅剩不多的尊严,也不足为过。更何况...”
“更何况?”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人类的容身之处,感染者的尊严甚至不值一提。我所做的事一直都是为了感染者...就如同,你们罗德岛一样。”
...
...
...
未知时间之前。
...
“喂,你是什么人——呜哇!”
“拦住她!快!”
“别打那只怪物,去攻击那个菲林!”
血色教会的建筑并不小,走廊也至少能够允许四五人并排行走,然而即使四五名教宗骑士和传教士一起攻击或防御,都完全挡不住那巨大的黑色阴影。
“*愉快的吼叫*”
“别恋战,Mon3tr。”
八根利爪微微舒展,慢悠悠飘动着的源石巨龙突然加速前冲,利爪上覆盖着一层橙色的光芒轻松划开墙壁,将拦在面前的人群全部打飞。
Mon3tr在前面势如破竹的将挡路之人打飞,双手插在口袋中的凯尔希只是偶尔掏出很少使用的医疗枪使用源石技艺治愈一下Mon3tr身上的伤口,除此之外,她似乎只是在慢慢的散步。
“...刚刚的钟声,是从哪传来的?”
手掌从墙壁上的划痕经过,细碎的触感仿佛诉说着这栋建筑的老旧,冷淡的双眸从被Mon3tr砸开的门前扫过,每一个房间都会被那双翠绿色的双眸扫过。
...你在这里吗?
...你不在。
...你在这里吗?
...你不在。
......
...你在哪?
每经过一个房间,心中那一丝期冀都会被熄灭,每次按照自己对他的理解去寻找而落空,无所不知的淡然也逐渐不再自信。
些许的不满化作忧郁的心情从眼神中不经意泄露而出,望着窗外血月与天空,凯尔希的双眉微微蹙起。
居高临下,凯尔希能隐约看到被浓烟笼罩着的沿洝外城,远处的海面有黑色的生物向城内移动,凯尔希也不得不看向内城城门。
——差不多,该用点办法给阿米娅她们发信号冲进来了...如果找不到博士的话,那就只能先想办法解决“它”了。
——整座城市都被烈火和海嗣的血笼罩着,如果这血疗继续持续下去,罗德岛的队伍中一旦出现了第一只转化的...士气,必然会崩溃的。
——...如果是一群雇佣兵还好说,但是干员们还是不如真正的士兵,说到底..虽然明知道不应该让罗德岛掺和进这件事,但是,肯定拦不住阿米娅吧。
...
提前进入沿洝内城,凯尔希几乎将血色教会所有的建筑都转了一遍,包括可能存在的密室区域都直接暴力砸开,她依旧没有找到任何一处博士所留下的痕迹。
绕了一大圈重新回到了某个待客室中,看着那被Mon3tr砸开的墙壁还有旁边的椅子,凯尔希轻叹一声,坚定的双眼中终于略显惆怅,轻轻抚摸着那老旧的椅子背。
双眸轻轻眨动,凯尔希缓缓转过身坐在了当初博士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双目缓缓合拢,她的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无比普通的微笑,甚至读不出究竟是感慨还是欣慰还是苦涩还是平静。
...
“当初,你就是在这里受到了血疗,恢复了记忆...现在,你又在哪里注视着我,注视着这一切呢?”
...
没有人比凯尔希知道现在局势的重要性,如果是之前的她,在从绰光城离开时见到这片天空的时候,她就会立刻离开罗德岛千万最近的城市,联系当地政府说明情况,请求各个国家共同的协助。
这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危机,而是整个大陆的危机,而这最不应该最不应该的就是由罗德岛作为先锋去阻拦海嗣,甚至是作为唯一的力量来此处,那与送死无疑。
除了一种情况。
“你再不出现的话,我们,都会葬送在这了,混蛋...”
...
...
...
【...凯尔希,能听到吗】
...
*睁*
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刚刚还有些惆怅的翡翠双眸中此刻只余几分诧异与冷肃。
“...通讯,应该失效了才对。”
“呼,总会有生效的办法。”
耳机中传来的清冷的女声似乎也因为通讯接通而感到庆幸,长呼了一口气。
Mon3tr被迅速派到门口监视周围,凯尔希直接从窗口探出头,警惕的双眼打量着周围,声音低沉:
“你在哪,你为何会突然出现。”
“...我没有多少时间和你废话,如果不是我现在的力量被剥夺,我也不会找你。”
*铛*!
*铛*!
又是两声钟响,凯尔希的心头仿佛被重击了一下,耳机中,那声音也变得急促了不少。
“那东西在地下,去宰了它,否则,大家都得死,包括博士!”
“...我能相信你吗,普瑞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