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耳边的声音如此之近，近到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没有感觉到过这种有人就近在自己身旁的感觉。
——是，谁？
少女缓缓的想要起身，那双忧郁的双眸中浮现出了几许困惑，还没等转过头看向身后，微弱的力量却轻轻将她重新按在床上。
温暖有力的大手悄悄顺着腰腹滑入，环住了柔顺光洁的小腹，另一只手却悄悄顺着发梢向上，把玩着修长银丝，手指悄悄顺着耳垂向上，抚摸在了她的侧脸。
那手似乎有些流连忘返，小心的把玩着那光滑纤弱的俏脸与唇角，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如同瓷器般完美的艺术品毁掉。
——这个人，好温柔...
少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在自己脸上温柔爱抚着自己的手掌无比温柔，却也能够感觉到那环在自己腹部的那只手的不老实。
那只手悄悄在小腹处来回抚弄，向上便是少女傲人的曲线，向下则是少女私密的珍贵之处，他的手看似随时准备侵入那两处，实际上却又老老实实的留在小腹处，仿佛那里才更吸引他。
——好舒服，这个家伙，好熟练。
舒适感一点点弥漫全身，刚刚醒来搞不清局势的少女又一次一点一点的沉溺在这种如同温水般的爱抚和怀抱之中，双眼逐渐疲倦的重新合拢。
——是谁...你到底是谁...
虽然很想转过头好好看看身后之人是谁，但是他带来的安心感却无与伦比到少女完全无法抵抗，甚至完全无法去怀疑对方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嗯...算了，再睡一会好了...
那双手臂抱的更加用力，她也终于重新阖上双眼，她感受到了身后近在咫尺的可靠胸膛，双手也悄悄捂在了小腹处身后之人的手上，仿佛将自己全都委托给了身后之人。
感觉到少女毫无戒心的委身于自己，身后之人微微翘起嘴角，继续缩紧怀抱，将她相对来说有些娇小的身躯全部包裹在自己的怀中。
淡淡的黑暗从她的身后涌出，身后之人凑到少女的耳边，随着黑暗抖涌来，悄悄在她的耳边微微一笑，低语一声。
“睡一觉吧，斯卡蒂~~”
...
——咔嚓！
“唔...？！”
“...啧。”
床边正对着的窗户突然碎裂，寒风暴雨卷挟着玻璃的碎片拍在了斯卡蒂的脸上，她几乎是下意识睁开了双眼，她身后之人却轻轻的啧了一声，眉头一皱。
窗玻璃一片接一片的碎裂，窗外的暴雨寒风疯狂的拍打在两人身上的被褥上，斯卡蒂的睡意彻底消失，悄悄向身后的怀抱蹭了蹭。
“好大的风浪。”
“...是啊...”
...
【...看来，你也很在乎她啊，她是你最优秀的无法复制的孩子吗？】
...
之前向窗外看去只能看到明亮的光芒，现在看去外面却一片灰暗阴沉，床铺和房间都在左右摇晃，外面也能看到漆黑天幕下涌动的浪潮，仿佛两人正在一艘船上飘荡。
暴雨再次灌入屋内，但是这次不是雨水的味道而是海水的味道，那种淡淡的腥味是一般的雨水无法比拟的，长居于海边之人第一时间就能辨别出来。
轻嗅一口，斯卡蒂的神色微微一变，周围的世界再度摇晃起来，那一瞬间，她仿佛成了在海中孤立无援的一只小小浮萍。
“这是...海水的味道...”
她的视线不自觉的被面前破碎的窗口吸引过去，望着外面在黑暗之下涌动的浪潮，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渴望和想往。
手臂悄悄从怀抱中挣脱，斯卡蒂悄悄从床上下来，踩在地面沾满雨水的碎玻璃上，红色的鲜血流淌而出，她却无动于衷，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海面。
她本可以趁这个机会回头看看身后之人的面孔，但是她却完全被窗外对滔天巨浪所吸引，正因如此，她也没能看到身后那缓缓站直身体的男子脸上那冰冷的漆黑双眸。
...
【...呵。】
...
“海...”
手掌悄悄抬起，斯卡蒂沉迷的将手伸出窗口，窗外的海浪顿时更加疯狂的涌动起来，滔天巨浪直抵天穹，仿佛吞噬天地的怒潮，又仿佛一道有形的障壁，牢牢的困住那趴在窗口望向外面的小虎鲸。
发自心底的某些存在缓缓涌出，重新覆盖在她的身躯之上，刚刚尚未完全享受到的温暖的怀抱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海水的冰冷。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
...
【Isher-ma-la，过来】
...
“啊...”
——母亲。
这个称呼几乎是要脱口而出，她的半个身体也已经从窗口探了出去，但是当她的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时，她却微微一愣，停在原地。
已经到了口边的称呼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中，但是那个称呼依旧带给了斯卡蒂思绪，望着深不见底的浩瀚，她隐约回想起来什么。
（对，母亲）
（对...我，在等待母亲...）
——咔嚓！
滔天巨浪猛烈的拍了下来，直接拍在了这间房间上，脆弱的温馨小屋直接化为了无数碎片，被卷入了漆黑而冰冷的海洋深处。
温暖的怀抱被猛烈的海浪拍翻，斯卡蒂的身体瞬间被周围房屋的碎片还有冰冷的海水包裹。
身后的怀抱逐渐远离，斯卡蒂的左手却被牢牢的抓住，她回过头想要看向身后，身后之人焦急的张开口似乎刚想说些什么，又是一道湍急的水流冲来，将两人最后的连接冲断。
“...ska...！”
“你...到底...是...”
对话没能顺利的继续下去，斯卡蒂甚至没能看清身后之人的面孔，下一秒，巨浪闭合了巨口，水流乱涌，乱流将两人瞬间吹散。
（人呢，他...他去哪了？）
全身都沉在海水之中，斯卡蒂却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这里才应该是她的诞生之处，她深知这一点，就连母亲的呼声也是从更深处传来。
但是不知为何，当指尖上最后的一抹温暖也被海水的冰冷取代时，她没来由的心中一慌，一种不安与毫无来由的痛苦和悲伤瞬间取缔了刚刚归于家乡的安心。
（你在哪？你在哪？）
（...你在哪——）
（博士...）
...
“博...士...？”
周围一片灰暗，只有上方不知道距离多远的海面上有些许淡绿色的微光，周围的海水令身体一片舒畅却让灵魂感到几分迷茫。
斯卡蒂甚至不知道自己口中那个陌生的称呼从何而来，当博士两个字从口中传出时，她断裂的记忆再次延续了几段。
不同于刚刚“母亲”两个字卡在喉咙中的感觉，那种熟悉感觉并不朦胧，真真切切的记忆碎片在斯卡蒂忧虑的眼前浮现。
——
“你是单人最强的，就够了。”
...
“你的头发，很长，很漂亮。”
...
“没有你的话，我走不到现在...”
...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们相遇的再早一些...不，再早很多的话——”
...
“谢谢你，斯卡蒂。”
——
...
——为什么。
——那些，是什么？
——是，什么时候，是，多久之前？
“那些记忆...到底是...”
残缺的记忆碎片忽闪忽现，断续的记忆令斯卡蒂的呼吸变得艰难而绝望，笼罩在周身的海水仿佛变成了胶水一样让她感觉到了束缚。
海水隔绝了一切黑暗，但是忆旧有微弱的黑暗化为丝线从刚刚她被拥抱的位置渗入，一刻不停的刺激着她的心脏。
胸口一阵剧痛，不知道是海水压迫的无法呼吸，还是记忆勾动了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博士...博士...？”
【Isher-ma-la，回来，回来】
“啊...喂...母亲...我...”
【听从我的命令，听从你的母亲】
...
没有尽头。
海洋的深处是无尽的黑夜，斯卡蒂的身体逐渐被海水浸透变得冰冷，她纠结困扰的表情也逐渐失去了情感。
身体逐渐沉入海底，光芒逐渐远去，斯卡蒂的意识也随之慢慢沉沦。
海洋深处的黑暗被高压绞碎，能在深海肆虐的只有那些蠕动的海嗣和冰冷，斯卡蒂感觉到有什么无比顺滑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体上滑动。
...她想起来了什么。
她看到了海面上无数只海嗣在疯狂的奔跑着，她看到了海底无数同伴在一只一只的涌出，她看到自己的同类，自己的血亲在奋不顾身的冲锋。
（是的，我...在为你母亲而战斗）
双眼逐渐合拢，斯卡蒂默默地呢喃着，身体逐渐放松，她任凭自己的身体沉入海底，重新让冰冷占据内心。
海嗣的特征一点点浮现，斯卡蒂的灵魂逐渐被胶质覆盖，海水滋养下的身体快速生长，触手和潮气一点点的占据她的肌肤，一点点的侵蚀她引以为傲的银丝。
——没错，自己遗忘的，只是这件事而已。
——只是为母亲而战...
...
“...那...博士...是谁？”
...
眉头一皱，本来已经任凭自己沉入海底的斯卡蒂突然皱起眉头，那个熟悉的称呼再次不自觉的从口中传出，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奇怪。
本已完全化为扭曲海嗣视觉的世界再次变得忽明忽暗，即使此处是深邃的海底，她也仿佛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就在身前不远处冲着自己伸出手的人影。
右手缓缓抬起，斯卡蒂的手指伸的笔直，对准了上方的海面，手指微微勾起，似乎有些迟疑，但是很快就有重新伸的笔直。
残留在肌肤上的温暖在这冰冷的深海是那么的令斯卡蒂着迷，她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粘稠之物缠绕在她的指尖，仿佛在阻拦她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我的孩子？】
【你在干什么，Isher-ma-la？】
“母亲”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其他细细碎碎的低语也在逐渐灌满斯卡蒂的听觉，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随着那些低语变得空洞麻木。
越是如此，她那高高伸向海面的右手就越是伸的笔直，那双已经冰冷的红色双眼就越发充斥着对温暖和光芒的渴望。
（博士...你是谁，你在哪？）
越是渴求，越是失望，萦绕在指尖的冰冷久久不散，斯卡蒂渴望的温暖并没有如期而至，她的身体却先一步步入了非人的冰冷之中。
薄唇微启，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完全没有机会开口，好不容易浮现而出的记忆碎片一点点出现了裂缝，她只能合拢失望的双眼，任凭胸口的刺痛蔓延。
海嗣般的触手从斯卡蒂的发梢中蠕动，顺着她的身体将她包裹，十余根细小的触手在她的指尖汇聚，吞噬了她最后的希望和光。
——我在...期待，什么？
...
...
...
“...还给我啊...”
——...是，错觉吗？
“还给我——”
——声音...？
“...该把斯卡蒂，还给我了吧。”
——...？！
...
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斯卡蒂血红色的双眼已经布满污浊，却仍有一丝希冀的光在黑暗中烨烨生辉。
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了那已经逐渐瘫软下去的纤纤玉手，在浑浊的深海之中，斯卡蒂再次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温暖。
眼前，是比深海还要漆黑的黑暗，没有任何的光芒，仿佛一滩蠕动的死水。
牢牢抓住斯卡蒂的手臂从那团黑暗中伸出，斯卡蒂的双眼也逐渐变得明亮，骤然，她听到了黑暗中一个低笑着的男声。
...
“‘当你经历漫长黑暗，终于付出海面，睁开眼睛的刹那，灿烂星空滴落眼眶，无垠波浪拂过面颊，眼泪和家的味道都是咸的’。”
“啊...啊...”
那双赤红色的双眼微微睁大，无数的回忆随着这句话涌入脑海。
——曾经在甲板上一起眺望远方，默默地陪伴在孤独的自己身边的那个他。
——曾经在同一张床上轻嗅海水味道，略有些害羞和尴尬的那个他。
——曾经在穆恩的幻境中，自己拼尽一切赶在最后，从迷失的海洋中拉起的那个他。
...
“...你曾经这么和我说过的，有机会要带我来你的家乡试试，现在我做好了准备，你不会打算食言吧...？”
“...我...想起...来...了...”
浑浊的海水突然焦躁的涌来，缠绕在斯卡蒂身上的触手迅速开始收缩想要将她赶紧吞入腹中。
黑暗顺着紧紧握着的手臂迅速蔓延，黑暗如同完美的衣物一样紧紧的贴合着斯卡蒂凹凸有致一丝不挂的身体，那些触手触碰到黑暗的瞬间，就会化为一摊灰白色的液体融于周围。
【Isher-ma-la~~卑劣的，盗窃者！】
海洋深处，什么东西开始蠢蠢欲动，斯卡蒂脑海中的杂音骤然强了无数倍，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引爆。
然而，对于此刻的斯卡蒂来说，她已经完全不在乎，她的眼中只有那黑暗中缓缓出现的博士，耳中也只能听到博士那温柔的轻语。
...
...
...
“...我...一直在等你...博士。”
“抱歉，让你久等了，斯卡蒂，我来接你回家了。”
“...你是在道歉吗？”
“嗯，算是吧。”
“道歉的时候...舌吻难道不是常识吗？”
“...”
“...（微笑）”
“现在的我可不是过去你熟悉的那个博士，如果你依旧以为可以像我们第一次来到沿洝时那样开我的玩笑，吃亏的可是你哦。”
“...那，博士有没有考虑过，那次，我也没有开玩笑呢？”
“...这句话，也是玩笑吗？”
“嗯...谁知道呢，博士。”
“...”
“...”
“欢迎回来，斯卡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