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奔跑的脚步猛地停住,没有鞋子让斯卡蒂奔跑起来稍有些艰难,从薄薄的冰面上跑过,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半蹲在地。
才刚刚抬起头,面前就是那熟悉的修女服和伸出的手,斯卡蒂仰起头看着幽灵鲨那有些深意的坏笑,无声的呼了口气,没什么表情:
“...在等我吗,鲨鱼。”
“当然,深海猎人只有我们三个了,怎么能缺你...硬要说的话,算是四个...三个半?”
——半...
被幽灵鲨拉着站直身体,斯卡蒂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沙墙的东侧,那站在沙墙前死死握住双拳的黑发大菲林着实过于引人注意。
“她的血?”
“...神主大人帮她压制了海嗣血液带来的侵蚀,就像剑鱼一样,否则一个菲林族可承受不住海嗣的同化。”
周围的海嗣再次涌来,幽灵鲨冷哼一声,再次抄起旋齿锯扑了上去。
失去了指挥和五只巨型海嗣,后面的海嗣进攻已经有些不成规模,在空中会飞行的海嗣不管不顾的直直冲向沿洝内城方向,被W和夕直接在空中拦截。
地面上的海嗣虽然还是密密麻麻如同蟑螂过境一样的浪潮,但是在失去了斯卡蒂的技艺庇护和巨型海嗣的掩护,面对两名纯正的深海猎人它们再多也不过是杂鱼,更何况还有其他实力并不逊色她们的存在。
法杖轻轻扔到空中,淡淡的水波弥漫而出,斯卡蒂的身体似乎舒适了不少,反手抓住一只幽灵鲨刻意漏给自己的海嗣扔出去,她重新适应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的身体。
着重看了一眼已经能被视为同族的煌,斯卡蒂还是理智的回头打量着后方的队伍,她深知这批进攻海岸的海嗣的强度。
...
头顶的血月已经远不如当初那么让人恐惧,现在的月光仿佛只是卡西米尔沉重的一盏巨大的霓虹灯。
沙墙前,垂在身边的双拳逐渐紧握,在身前狠狠地对砸了一下,黑着脸的煌抬起了头,刚刚肆意挥洒着汗水与敌人以命相博时兴奋而热情的她此刻却变得冷静了很多。
失去了那股黑暗力量的庇护,她本应很快就在海嗣的血液下被同化,此刻她那赤红的双眼却无比镇定,那双眼睛中诉说的情绪为——坚定。
——那种坚定的眼神,她见到了什么了,居然能让她如此坚定?
...
血月之下,银发的萨卡兹稍稍松了口气,手中的榴弹铳冒着火热的烟气被垂在身旁,她看了看手中因为过度使用而变得有些滚烫的遥控器状的施术法杖,有些疲惫的喘息着,那双红色的双眼却透露出了兴奋与疯狂。
抽出空隙回头看向身后,她甚至不远擦掉头上的汗水,但是无论她多么的疲惫,望着远处沿洝内城最高处的建筑,那里似乎一个站在边缘俯瞰着战场的身影让她感到安心和平静。
——W,她的实力最初有这么强吗?还有这股味道...是,圣母啊,刚刚的煌也有这个味道呢。
...
除了这两个身为圣母的气息吸引了斯卡蒂之外,那站在高处始终面如冰川的夕让她无法看透,那把赤红上带着朴素交错花纹的重剑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和斯卡蒂的重剑感觉类似,但是又截然不同。
如果说斯卡蒂的剑是搅动潮汐之剑,那夕的剑就是泼墨人间的剑。
——那种服饰...炎国的吗,但是...是龙?不,不是,那到底是什么种族?
在夕注意到自己失礼的视线之前,斯卡蒂的视线向下滑落,落在了那站在沙墙豁口处的另一名少女身上,如果说上面的少女是冰川,那下面这个面带淡笑的银发少女就是熔岩。
那透明的大剑浮在空中,形状怪异古老的盾牌也脱手而战,仅仅是摆动一下手中的折扇,那橙红色的花纹就弥漫了整片沙墙,斯卡蒂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股令自己身体温暖而充盈的力量,和自己法杖使用的技艺某种程度上来说极为类似。
——...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种族,那也不是源石技艺,博士,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可靠的力量的?
...
身后是两位唯一的亲人和同伴,放肆解放自己身为深海猎人天性的鲨鱼在用自己的利齿撕咬那些妄图同化她的海嗣,站在高处的用水流控制玩弄海嗣的剑鱼也不时化为一道黑色的残影划过战局,将一些海嗣的身体一分为二。
后方的黑衣人个个非同寻常,赦罪师、黑蓑、内卫,三支由邪魔碎片的力量支撑的队伍,全都是抗衡泰拉之外力量的最佳支援。
——而且,还有她...
轻呼一口气,斯卡蒂叹了口气,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那面露挣扎的黑色卡特斯少女身上。
...
...
...
——终于。
——看到了。
——胜利的曙光。
...
【“这种敌人,这种战斗...真的,能赢吗。”】
【“天上的月亮,不对,远处,远处那是什么!】
【“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
...
——大家的愤怒、惊恐、畏惧、不安,全都交给我吧。
——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化为海嗣,所有痛苦交给我承担吧。
——这场战斗...该结束了!
...
暗红色的剑身在月光下闪烁,影霄高举,阿米娅沐浴在赤红色的血月之下。
海嗣的浪潮似乎失去了补充,大量的海嗣在无规则无指挥的下胡乱的冲击着脆弱却又坚不可摧的防线。
她撑了足够久,她也撑了过于久。
“你辛苦了,阿米娅。”
特蕾西娅的声音令阿米娅感到无比的安心与温暖,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只有纯粹的希望,现在任何她自己的情绪波动,都有可能会引爆她灵魂中无数人杂乱的情感。
脑海放空,吸纳消化周围杂乱的情绪,第二枚戒指已经几近破碎,阿米娅的双眼甚至也开始逐渐变得血红。
“...特蕾西娅殿下...”
“我能同感到你所承受的痛苦和情感,阿米娅,我无法说出任何的话语安慰你,因为正是我让你继承我的理想而如此痛苦。”
“...不,殿下...我也是发自内心想要实现您的愿望,那并非是您强加给我的,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我以你为骄傲,阿米娅。”
“我的荣幸,特蕾西娅...殿下。”
“偶尔像以前一样叫姐姐也可以哦?”
“啊...特蕾西娅姐姐...嘿嘿~”
沿洝内城最高处的建筑天台上,粉发的萨卡兹皇女微微一笑,聆听着阿米娅那稍有些腼腆的笑声,有些欣慰的叹了口气。
阿米娅依旧是一名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摧残崩溃的少女,令人怜爱,即使她刚刚站在第一线抗击了来自大海深处的海嗣,她也从未退缩。
是因为孩童无所畏惧,还是因为她即使看清了一切也不曾畏惧?
“...有阿米娅在,你我都不必担心罗德岛和这片大地。”
关闭了通讯和给萨卡兹种族的传音,特蕾西娅的双手在身后反过来交错在一起,扬起头望着天空的血月,她的微笑如同一名普通的萨卡兹少女。
身旁的摇椅已经停止了摇动,躺在上面的老者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只剩下那件代表尊贵身份的袍服躺在摇椅上,覆盖在那只剩下枯骨的尸骸上。
另一边,之前站在摇椅旁的黑衣男子此刻已经不知所踪,地上有一滩黑色的液体,正在一点点的扩张蔓延,顺着边缘滑落,如同一滩黑泥。
双眼缓缓合拢,特蕾西娅的耳边反过来响起了某个有些模糊的低语声。
“特蕾西娅殿下,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对吧?”
“...何必如此焦虑,是海嗣的进攻退下去了,还是你们的压力不够大了,赦罪师们。”
“...您不要忘记,我们遵从您的命令协助罗德岛之人守卫防线的条件是什么。”
“无论是对敌人还是族人,对同伴还是对叛徒,我从不会背叛我的承诺,当海嗣进攻泰拉的意图散去时,我自然会随你们回到维多利亚。”
双目微眯,特蕾西娅的笑容幽邃而平静,话语中的暗示令赦罪师感到些许的不爽和不安。
指代这群身为萨卡兹的赦罪师的,究竟是同伴和同族,还是叛徒和敌人呢?
“ ...但是...”
“但是?”
突然的转折让赦罪师绷紧了神经,特蕾西娅沉重的叹息却让他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后平静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
“但是,这场战争,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已。”
...
...
...
“...他们,真的做到了?”
屏幕前的魏彦吾缓缓睁大了双眼,失去了血月过于强烈的干扰,古文明残留下来的装置传递回去的画面更加清晰。
海嗣的浪潮肉眼可见的逐渐变少,在爱国者出现后只能被碾压的防线开始了反攻,局势发生了难以想象的逆转。
所有旁观战线一切的人并不知道那些悍不畏死冲进海嗣浪潮中的人是何身份,他们只能看到那些身穿统一制服的成员们用命换来了两只巨型昆图斯的死。
盾卫的牺牲打开了通路也同样解决了两只昆图斯,而那如同山峦一样的爱国者只身抗衡了一只巨型海嗣。
巨矛打开道路引领一名深海猎人回到她应该在的位置后,他将自己的意志留给了所有人,爱国者致死都未曾放弃他的名号。
“呼~~”
深吸一口烟杆,吐出一口清烟,魏彦吾有些震撼的靠坐在他的龙椅上。
一旁的鼠王也握住了他的拐杖,黑蓑影卫的通讯已经接通,他也得知了林雨霞平安无事,早已松了口气。
拐杖轻轻敲打着地面,鼠王靠着身后的沙发,双目缓缓合拢,不自觉的微微一笑:
“看来,他们比我们想的还要可靠啊,大少爷。”
“...如果不是那两个来自炎国的不知名的生物还有乌萨斯内卫,黑蓑影卫还有赦罪师的帮助,他们根本拦不住海嗣的进攻。”
对于鼠王的称赞,魏彦吾不置可否,甚至有些不喜的皱了皱眉,但是鼠王却能听出他话中暗含的赞许,苍老的笑了笑:
“即使有三支各国对付邪魔的精锐,罗德岛的功劳也是不可小觑的啊,毕竟在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的时候,也只有她们冲上了最前方。”
“有勇气的人永远不缺,但是莽夫与勇敢可不画等号,区区一家医疗公司仗着游离于各国之外有些战斗能力就不自量力,太可笑。”
“呵呵,泰拉现在缺少的不就是这种天真的‘勇气’?”
“...哼,真是适合晖洁的地方。”
彼此叹息一声,两人共同看向窗外,无论是直接的鼠王还是口是心非的魏彦吾,两人都稍稍蹙起了眉头。
天灾云依旧未曾散去,笼罩天穹的依旧是血月,根据上面的消息通知,洪水已经快要将萨尔贡和伊比利亚全部吞没。
“也就是说,还未结束吗。”
魏彦吾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感慨了一句的鼠王,又转头看向荧幕,烟杆指了指荧幕上的大海:
“...海嗣的数量正在稳步减少,血月似乎也已经稳定,估计很快就能知道这场战斗——”
...
——嘭。
“?!”
“?!”
烟杆猛地一抖烟灰随之掉落,拐杖用力的在地上划过传出刺耳声。
龙眼鼠目同时圆睁,魏彦吾与鼠王两人同时绷紧全身,一动不动。
——刚刚...那是...
——连我都...什么?!
...
心脏停跳了一瞬间,整片泰拉的生物都一同如此。
积怨已久的天灾云发出了怒吼声,雷鸣电闪照亮天际,如同一把巨手狠狠地把大陆上每个生命握在掌心狠狠地碾压玩弄一般。
——嘭!
第二次。
第一次带来的是惊吓和震撼,这第二次就是惊恐和无力。
心脏仿佛被重锤狠狠地击打了一下,鼠王直接紧皱着眉头,也不管这是在近卫局大楼顶端的魏彦吾办公室,直接使用源石技艺用沙子形成了一层防御。
魏彦吾似乎好一些,相较于鼠王,他的血脉让他即使面对这种程度的威压也不至于有太多的不适,但是他却比鼠王还要紧张。
——只有魏彦吾知道,能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