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钟声鸣响。
神明俯瞰着大地,这片大地之上的生灵无数次无数次重复着同样的悲剧。
疼痛、残忍、欺诈。
人类唯一会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的就是人类永远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铛!
大地颤抖。
每一条生命都弥足珍贵,每一条生命的诞生都是一场奇迹,每一条生命的逝去都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极悲、极乐、平和。
从开始踏入死亡起,生命经历的每个必经阶段都有其美妙之处。
——铛!
震颤心灵。
意识——这个一直以来都被证实不存在却又实际存在,证明存在又无法做到的世界无比神秘。
灵魂、意识、思维。
位居高处者所思即为所见,位居低处者所见即为所思,不同的位置限制了不同的思考,也影响了意识的影响程度。
...
人类,这一诞生于宇宙中的渺小生物,存在于三维中的进化程度足以令任何生灵称赞。
他们没有强横的肉体,没有强大的灵魂,没有天生的能力,也没有世界为其准备好的神物。
他们拥有的能力是“学习”。
...
...
...
“最后一只了,怪物。”
“呵呵呵,哈哈哈!”
长槊与旋齿锯交错,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战场上划过,将那来不及逃走最后一只海嗣从中间懒腰斩断。
歌雷蒂娅的速度如同闪电一样一瞬即逝,而那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后,紧随而来的则是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如同大张着嘴的鲨鱼,旋齿锯沾满血液的锯齿飞快的旋转着,锋利的锯齿划开海嗣尸体的皮肤,巨大的力度将被切碎后的碎肉尽数拍飞。
——嘭!
已经不知道响彻多久,这种如同重击着心脏的痛苦对幽灵鲨和歌雷蒂娅如同不存在一般,两人默默地站在海岸位置。
平静。
如同暴风雨前。
“暂时没了呢。”
旋齿锯背在身后,幽灵鲨眼中杀疯了的双眼逐渐平静,血红的光芒也逐渐淡化下来,深吸一口气之后,她的脸上又恢复成了那修女的淡笑。
歌雷蒂娅皱着眉头,遥遥望着远处海面中央的漩涡,眯起的双眼越来越紧张。
幽灵鲨或许已经在被深海教会和矿石病的折磨下多少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对于那场最终的决战可能也记忆不够深刻,但是歌雷蒂娅却绝不会忘记那场葬送了所有深海猎人的战斗。
“它...真的没死吗?”
...
“——它们,停止进攻了?”
从墙壁上滑下来,W收起了腰侧的钩爪,给榴弹铳上好子弹又在口袋中备好了三颗遥控炸弹,多年的雇佣兵生涯让她在战场上不会放松任何警惕。
缓缓迈步走到了沙墙前方站在阿米娅身后,望着那小小的身体倔强的背影,W无声叹息,随后淡淡开口询问。
“不会的。”
阿米娅没有回头,但是W仿佛看到了她的双眼一样,看到了一双警惕严肃还做好了觉悟的天蓝色双眼。
血红色依旧充斥在阿米娅的瞳孔之中,握住影霄的手不停的放松着手指,阿米娅的每次呼吸都让她的身体有不同程度的倾斜。
——她太累了。
眉头一皱,W很像说一句让阿米娅去休息,但是望着远处那依旧还在旋转的漩涡,感受着那被痛击心脏的压迫感,她怎么也无法开口。
不知不觉中,她回想起来曾经在巴别塔的时候,望着忙于工作很久没有休息的特蕾西娅,W也只敢远远的看着她担心她,只有博士和凯尔希两人能淡然自若的劝她休息。
...如今也是一样呢。
“这场战斗,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身为雇佣兵,战场就是W的归宿,她无比享受任何一场战斗,无论是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是要让自己赌上性命的死斗。
但是这场战斗,W却感到了厌倦,她在这场战斗中感受不到任何的快乐和兴奋,只有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
阿米娅的身旁,斯卡蒂闭着双眼,带着海绿色手套的双手轻轻捂住胸口,那把法杖缓缓的在她的周围环绕,她低声呢喃着什么。
“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传来,皮靴踏在沙子上的声音让她忍不住睁开双眼看向身旁。
黑发、蓝瞳、菲林。
“煌小姐。”
看到那双眼睛中蕴含的沉重和牢牢锁定着自己的严肃,斯卡蒂淡淡的眨了眨眼,有些柔弱的点了点头,主动打了招呼。
她能感觉到煌体内的同源血脉,这礼貌的招呼既是因为两人现在的同伴关系,也是因为斯卡蒂感觉到自己再次多了一个“家人”。
停在斯卡蒂身旁,煌看了一眼沉默的望着海面的阿米娅,又和她身旁的W对视了一眼,她直接将链锯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
回头瞥了一眼沙墙后靠坐在墙角低着头都霜星,又看了看在她周围环绕的雪怪小队,煌也抿了抿嘴唇,良久才传出一声沙哑的话语:
“你之前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我知道,我不会否认。”
过于坦诚的认错让本就只是想抱怨一下的煌语塞,斯卡蒂那平淡如水的话语看似无情,那坦诚的态度却又让煌感到了一丝欣慰。
“她的父亲,还有她父亲的战友,还有我的前辈,还有我曾经的同伴...他们死了,又死了一次。”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有一句对不起,如果你需要,我不会吝啬。”
“我需要的不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对不起。”
双手逐渐握拳,又逐渐放松,煌抬起头仰望着天空,血月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恢复成了一轮普通血月的大小。
——ACE...
那几句呵斥和询问牢牢刻在煌的心上,她努力的抑制着自己有些冲动暴躁的情绪,她在尽她全部的能力去改变,变成ACE所期待的样子。
“我只想确认,如果那些怪物再次冲上大地,站在身旁的你究竟是吸引它们的指挥者,还是值得我们信任的值得托付后背的同伴。”
淡然的表情有着一丝淡淡的悲伤,斯卡蒂轻抚胸口的手掌轻轻按压,她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煌诉说着什么:
“...我,追随博士,从最开始,他就是我唯一愿意依靠的存在,现在,也是他把我从迷失中拉回...只要他依旧要守护这片大地,我就依然是一名深海猎人。”
“...那就够了。”
“你,不恨我吗?”
“罗德岛不会为了死者复仇,但是,我们都想为生者创造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
“喂,看得到吧。”
笑容彻底消失,余下的只有严肃和紧迫。
银发紫瞳的热裤少女将折扇别在腰间,一手抓住透明的剑,一手举着透明的盾,年已经收起来那股弥漫在周围的特殊技艺,她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远处的海面。
“...我已经看到了,它正在向上爬...我只能看到一团墨迹,根本看不到它的形状。”
一向淡然的夕飘然站在高处,她的身体周围环绕着阵阵如同水墨画的黑色痕迹,黑发仿佛融入了那些水墨风之间,红色的双眼也变得冷漠了几分。
“啧啧啧啧,要真是那东西,咱们可不是对手,就连咱们本体在这都不好使啊,至少得咱们兄弟姐妹全在这才能对付它啊。”
严肃之情似乎只持续了一瞬间,年靠在自己的大剑上,有些困扰的皱起眉头望着漩涡,现在这种仿佛在等死的感觉让年格外不安。
说到底,她想要帮助罗德岛一是因为她也并不希望海洋吞噬这片大地,二也是因为她去到龙门的时候发现罗德岛还是蛮合她胃口的,三则是因为前一阵上位者频繁的出现吸引她的注意力而最后都指向了罗德岛的领导者。
现在...没有在这里赌上让自己的灵魂被感染的风险继续战斗下去。
紫色的瞳孔滴溜溜的转了转,快速眨动了两下双眼,年回头无辜的瞥了一眼上面的夕,耸了耸肩:
“要不...撤,也提醒她们尽快撤?”
“撤不掉。”
“为啥呢~?”
“你看周围。”
被夕提醒了一下,年看了一眼周围,沿洝城左右的远处,铺天盖地的洪峰袭来。
年诧异的回头看向身后,就连城相对于海洋的另外一侧都有海水袭来,四面八方都有无数的洪水铺天盖地,沿洝城已经被围在了中央。
“这...?”
“之前那些水特意避开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其他上位者的气息,在刚才不久前,城内的上位者气息消失了,这里马上也会被淹没。”
...
...
...
每个人各有自己的思考,每个人各有自己战斗的理由,思考着逃走,思考着战斗,都至少还在思考。
...
【————!!!】
“来了。”
无法被理解分辨的声音响起,整片泰拉都回荡着那来自远古的声音。
斯卡蒂瞳孔一缩,死死盯着漩涡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