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撕烂你的存在，黑暗，这可笑的梦境还不足以困住我！】
【你的性命不值一提，你的梦境脆弱不堪，你的力量微不足道。】
【黑暗之主，不肯舍弃人类那部分的你代表的是“愚蠢”和“痴愚”。】
【我会把你的梦境也纳为我的海洋。】
...
...
...
头顶，便是深海。
前方，便是终结。
睁眼，便是尽头。
阖眼，便是抉择。
——啪嚓。
剑刃平面的拍在了另一把剑的侧面，发出了金属摩擦而非碰撞的声响。
并非由金属制成而是由最初之源石制成的武器在乌鸦猎人的手中左右拍打，鸟喙面具下的声音是一个稍显沙哑与沧桑的女声。
“——这里，是他余裕最后所庇护的区域，外面是他的梦境，他将整个被海水浸泡的空间全部纳入了他的梦境。
“我很佩服居然有人类能步入上位者的境界，又能在上位者的力量和知识下继续守卫着你们许久，但是现在也到此为止了，他已经解放了所有的力量将整个海嗣族群进化以来的知识、海嗣之母身为上位者的意识、还有已经死去的其他人类，全都纳入梦境。
“但是——他再伟大，与乌鸦无关，乌鸦只啄食腐烂肮脏之物，在你们眼中他再如何伟大，他也是危害这个世界的垃圾，需要被清扫。”
迈步走到一动不动的博士面前，她的右手缓缓抬起了那外弯的长剑，对准了博士裸露在空气中的心脏，只需要向前一压，如同Mon3tr利爪一样尖锐的剑尖将会轻而易举的将其刺穿。
银色发丝之间露出了凯尔希瞬间冰冷下来的目光，后方的源石巨龙心有灵犀的瞬间冲到了乌鸦猎人面前，怒吼着将利爪狠狠的扎向了那背对着的乌鸦猎人。
“...哼。”
不屑的冷哼声响起，乌鸦猎人的左臂向后挥去，身后如同乌鸦羽毛与翅膀的披风在空中帅过留下一片片鸦羽，左手中那把内偏的短剑刃从Mon3tr的身前划过。
“（疯狂的嘶吼）！”
“——咳唔！”
一触即退，Mon3tr巨大的身体几乎已经触及到了水面，却在与那把短剑交错的瞬间压低了几分，它迅速退后了好几米，而在它身后的凯尔希突然举起了左手，捂住了嘴。
颤抖的轻咳声仿佛呜咽，僵硬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凯尔希努力咽下喉咙中涌出的腥甜味，却没办法管住已经从口腔之中溢出而滴落地面的血液。
“啪嗒”一声，一块利爪一样的源石结晶摔落在地面，修长弯曲剑刃轻轻扎在这块结晶上，Mon3tr坚硬的利爪在乌鸦猎人的剑刃面前脆弱的如同一块柔软的豆腐。
“...听说你们和江有过一面之缘，那你们应该见过那把武器吧。”
凯尔希的视线瞬间浮现出些许冷酷和憎恶，还有淡淡的忌惮，乌鸦猎人的双臂缓缓在身前环抱，一手握着长剑剑刃向下代表送入地狱，一手握着短剑剑刃向上代表送入天堂。
“那把葬仪之镰讲究的是死亡埋葬的至高之礼，而这把慈悲之刃代表赐予解脱的慈悲之心。看你那几乎要吐出来的表情，你应该知道这诞生于初生天外源石的武器，是你这只拥有自我意识的源石生物的克星。”
代表“慈爱”的较短的剑刃经常赐给善者，所以距离较短，可以在生命的终焉紧贴着对方给予对方慈爱；代表“悲悯”的较长的剑刃经常赐予恶者，所以距离较长，可以在交战之中夺取对方恶贯满盈的生命。
曾经在罗德岛内被江将Mon3tr的身体斩断的痛苦再次涌入凯尔希的脑海，如同自己的脊椎被砍断一样的无法言表的痛楚牢牢刻在凯尔希的灵魂之中。
“乌鸦猎人...”
身体摇摇欲坠，凯尔希扶着Mon3tr的身体缓缓站直，坚定果决的望着乌鸦猎人，她似乎也没想到凯尔希会露出那种表情，又是轻笑一声。
“看你的眼神...你一定要做些什么了？”
随意抖了抖手中的慈悲之刃，乌鸦猎人完全没有将凯尔希放在眼中。
“...他怎么样了。”
“——你在关心一名上位者？一名可能和海嗣之母一样可能毁掉这片土地的上位者？”
“...他不会那么做。”
“一名借助始生源石生物才存活至今的普通的长生者，居然妄言一名真正的上位者？”
“他不会，那么做。”
“...呵~唉。”
轻叹一声，乌鸦猎人摇了摇头，又有些感慨的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轻蔑的抖了抖肩上的羽毛。
“你已经是第三个和我说这句话的人了，唯一不同的是另外两个人一个选择尊重选择，一个选择拼死相救。”
...
特蕾西娅惆怅的抬起头看向凯尔希周围的海面，头顶都被压迫的感觉并不好，她似乎也懂得了当初博士与她策划了斩首行动后亲手送自己走上死亡时的心情。
普瑞赛斯的手依旧牢牢地抓紧博士的裤脚，那双已经完全化为白骨的双足她已经看不清楚，她只能用颤抖的手艰难的向上爬，用脆弱的，人类之躯。
摆在凯尔希面前的选择和结果都已经显而易见，做出不同选择的特蕾西娅和普瑞赛斯也都没有改变拯救博士最后希望的覆灭之路。
——...ha。
抽搐般的深吸了一口气，凯尔希将嘴角的血擦干狠狠地甩向了一旁，Mon3tr的低吼逐渐平息，它扭过头看向被它护在身后的凯尔希。
周围的水面突然再次下沉，Mon3tr不得不伏下身体否则将会被水面吞噬，乌鸦猎人也直接抬起了左手将悲刃搭在了博士的肩颈，剑刃直指那颗卑劣的跳动着的心脏，话语，却直指凯尔希。
“——做出你的选择，大地的守护者，我在无数次的危机中见过你斡旋的身影，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这是我对你的尊敬。”
嘴唇轻抿，凯尔希的声音颤抖而低沉。
“选择，什么？”
“不要干预他的死，或者，死在他之前。”
“...我认为，还有救下他不死的选项。”
“那是我给你的第二个选项。”
苍白的骨节从握紧双拳的皮肤下显现，凯尔希艰难的抬起头，每抬起一毫米对她来说都像在她的心脏上剥去一层血肉般痛苦。
“...你，为何一定要，杀死他。”
“即使我不杀他，他也必然会死，他已经不再是人类，这具身体必然关不住他体内的黑暗，但是在黑暗彻底冲破他的肉体之前，被这把刀杀死的他，将会彻底失去肉体与灵魂，那上位者的意志也将脱离这个世界，归于虚无。”
“...还有希望，只要我能帮助他稳定住他的意志和肉体，就没必要——”
“你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声音突然急促高亢了八度，乌鸦猎人干脆利落的驳斥了凯尔希那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脆弱话语，她明显并非什么冷血残酷之人，否则她大可不必在这里喋喋不休。
被乌鸦猎人这一声清脆入脑的喊声痛贯心灵，坚不可摧的凯尔希变成了岌岌可危的小猞猁，声音也变得沙哑不畅：
“...Evil...他...”
“无论他是谁，他早就在成为上位者的时间舍弃了他身为人类的身份，如果不彻底断绝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海嗣之母会立刻卷土重来，他是必死之局，这片大地也难逃一死!”
乌鸦猎人看得出来，身旁的这名萨卡兹早就决定了选择大局，这种人为了大局连自己一定都能够舍弃；脚下的这名人类早就决定选择了爱人，这种人为了爱人甚至能甘愿等上千百年后的重逢。
唯独面前这只菲林，她无法做出选择，否则，她也不会来到这里。
...
“如果你不做出选择，我只作为你默认了，菲林。”
“...（咬牙）”
低着头的凯尔希一言不发，手脚麻痹的她血液循环都因为繁复的情绪波动而出来问题，她就像无法接受事实而逃避的病人一样，医者不能自医。
望着已经无药可救的凯尔希，乌鸦猎人不知为何有些失望的直接站在了博士面前，举起了右手中的短刃，毫无感情的俯视着那低垂头部的男子。
——拯救这个世界的人却不得不死，可悲。
——你为这片大地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记得，你的生命可能在某些人的眼中，不值一提。
——...甚至在我的眼中，你也只是个毫无益处的害虫，还要让我多费功夫。
剑刃剑锋在蜡烛的火光下反射着微光，乌鸦猎人默默地举起剑，对着那裸露在空气中的心脏，轻轻刺下。
嘲弄之下或许隐藏着的是同病相怜的悲哀，对同样将生命都献给了这片大地之人，整片大地一直都只有唯一一人的乌鸦猎人或许对能够就此死去的他感到羡慕吧。
——*嗤*
怪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剑刃停在心脏之上，乌鸦猎人面前的水面突然暗淡了几分，她转过头谨慎的看向身后。
在这片天台上摆满的蜡烛开始从破碎的天窗位置向博士所在的位置一排一排的熄灭，那被遮挡在外的海水也随之侵蚀而来，亚叶不得不快速移动到凯尔希和Mon3tr的身后。
蜡烛一排一排的熄灭，红色与白色的火焰交相熄灭，在即将从凯尔希左右经过时，突然，蜡烛熄灭的浪潮瞬间停止，绝望并没能完全将希望吞噬。
亚叶缓缓的偏过头看向审判，那如同一叶扁舟被海浪拍打的左右摇摆遍体鳞伤的菲林医生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双代表着绝对理性的双眼。
深呼吸让胸前的弧度波澜起伏，粗重的喘息让她的额头上流下几滴不安的汗水，那双一如往常的双眼中，翠绿色的理性第一次完全变成了被感性驱动的期待，骨子中的不折不挠和某种超脱了执念和信念的想法，让她的双眼自信却又不安。
她期待着一个名为“奇迹”的未来。
...
“...你说，你给我一次选择，对吧。”
“——出自我对你的敬佩。”
“那，能不能让我与他尝试...交流一下。”
“交流？”
乌鸦猎人疑惑的皱了皱眉，特蕾西娅却缓缓闭上双眼，不去看握紧双拳的凯尔希眼中那连她都未曾见过的灼眼的渴望。
“如果他能恢复意识，哪怕想起一件他身为人类的记忆，能不能证明他依旧是人类，能不能证明他还有被救的可能，能不能——把他交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