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
...
稍稍退后一步,阿米娅无法理解的挑了挑眉,看着握着武器缓缓走近的霜星,阿米娅立刻举起右手示意她先停在那里:
“等等!霜星小姐,你到底什么事?”
“...我说了,借用一部分你的身体。”
“抱歉,我无法理解你的话。”
“你也没必要理解,那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已经没有意义了。”
“身体...没意义?”
眼睛快速的眨动,阿米娅实在是无法理解霜星的话语,但是顺着霜星的视线她看向了自己的左肩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左颈部。
在那里的源石结晶之中,确实隐藏着某些自己身体之中却又不是自己身体的部分。
瞳孔地震,阿米娅的眼神凝重了不少,轻轻抚摸着自己身体上那坚硬的部分,阿米娅将信将疑的望着平静的霜星。
——...她,怎么知道这个东西?这东西,明明是特蕾西娅小姐告诉我,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东西,连凯尔希医生都不知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人我找的是什么。”
望着突然捂住了那追踪装置的阿米娅,霜星却依旧无比平静,她能这么快的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省了不少的麻烦。
眉头逐渐紧皱,阿米娅咬了咬牙:
“霜星小姐,我虽然不知道这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可能是博士告诉你的也可能是特蕾西娅告诉你的,但是这东西现在已经没用了。”
“...的确,只能追踪博士所在位置的追踪装置,现在已经收不到任何信息了吧。”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阿米娅的眼中浮现了些许的痛苦,她抿了抿嘴唇,但是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在日出时,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另一端的气息了,按照特蕾西娅殿下的说法...博士的心脏,已经停跳了。”
“所以这东西,对你而言已经没用了,给我也无所谓吧。”
尽管霜星右手握着武器,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冲阿米娅举起了左手,希望她能自己交出。
“既然没用了,那霜星小姐你要它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说你还打算用它找到博士吗。”
“...找到一具不存在的尸体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不止是他的尸体,他的存在都已经从这片世界上抹去了吧。”
“...博士他...唔。”
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阿米娅鼻尖有些发酸,她深吸了一口气来让自己冷静暂时把那一直陪在她身旁的博士的身影排出脑海,霜星也轻轻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短暂的平静之后,霜星直接举起了武器对准了阿米娅,微弱的寒气从指尖弥漫开来,阿米娅不得不立刻在指尖上凝聚法术弹做好准备。
——霜星小姐,为什么你一定要执着于这东西——?
黑兔子紧张严肃的望着白兔子,白兔子却仿佛听到了阿米娅内心的困惑一样,轻轻握紧武器,平静的开口。
“...所有生命都诞生于大地,所有生命死后都应回归大地,在乌萨斯,生命的最后就是带着他们最后的随身之物,埋葬于大地之下。”
“你的意思是——”
警惕的阿米娅突然微微睁大双眼,指尖的法术弹颤抖了一下突然消散,霜星却依旧平静的望着她,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眨了眨眼:
“雪怪小队让他们跟随你们吧,萨沙和伊诺会协助你们指挥他们,雪怪小队的每个人都向我承诺...在我返回罗德岛之前,他们,就是你们的干员。”
“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和雪怪小队们交涉就是因为你要离开?”
“塔露拉死在那里,博士死在那里...我的父亲...也死在那里。我会回去找寻父亲的武器或者铠甲,我也会在那里寻找塔露拉的衣物或者大剑,但是只有博士,我不可能找到他生前随身携带的东西,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这个和他时刻联系着的装置。”
“霜星小姐...”
霜星很少用真名称呼其他人,更是很少告诉别人萨沙和伊诺两人的名字,她从来不善表达情感,骨子中的执拗让她无数次在做出决定后感到痛苦。
直到经历太多让她麻木,知道身体冰冷到感到麻木。
“冰块一样的外表下是一颗火热的心”,阿米娅深知霜星的性格,这一次,她甚至直接从霜星那双透彻的双眸深处感受到了那股燃尽的灰烬深处最后的温度。
....
“——我没有太多的什么顾虑,我不像你一样有多么伟大的理想,阿米娅。我只想安葬...我的亲人。”
...
...
...
——刷啦。
一扇很久没有使用的电子门快速打开,房间中的一切似乎都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来证明这里几近荒废的状态。
整理干净的单人床上被褥叠的不算整齐,但是至少还能看出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太过偷懒;
桌上的文件多是一些特殊的通讯装置和记录,不同的地区不同的遭遇不同的作战记录都有所保存;
小巧的一个笔记本放在台灯的正下方,有着博士署名的小本子中记载着很多诸如其他干员的喜好、生日、避讳等等;
旁边的咖啡机里放着干净的咖啡壶,每次泡完咖啡都要刷一下的习惯让他可以随时适应某人特殊的咖啡要求;
...
能率领所有人不必过于血腥的取得胜利,能为每个干员带来最舒适的交往空间,失去记忆后恢复记忆的博士是个完美的领导者,充满了人格魅力又让人安心。
这个房间即使时隔许久没人前来使用,却也总是有人在经过这个房间时驻足许久,甚至在闲暇之余特意来这扇门前静静的待一会后离开。
此时此刻,这扇宿舍门被再度打开,站在门前的女性静静的站在了门口望着屋内朴素而熟悉的装置,似乎有些发呆。
手指轻轻抚摸着门框,她缓缓走进房间中反手关闭了房门,站在走廊尽头偷偷看向这里的亚叶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
“虽然办公室没有工作给老师做了老师肯定要去做些别的,但是在大概了解了一下罗德岛的情况后老师直接去了博士的卧室...老师真的已经接受了博士的死吗。”
...
——他的...房间。
高跟鞋轻轻踩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凯尔希曾经询问博士是否要在房间加上地毯,但是得到的答案是否。
随手打开房间的灯光,房间瞬间变得明亮,俯下身,凯尔希捡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地上的一件衣服,轻轻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这件衬衫上的图案只有胸口处一点点,但是这样也算是博士的衣服中最为花哨的几件之一,毕竟他其他的衣服除了那些专门用来伪装身份的外,全都几乎是纯色。
——...你确实不怎么喜欢打扮自己,这样还能吸引女性,真的很不科学啊。
抱着这件衣服走到床边的衣柜处,凯尔希默默地将它整整齐齐的叠好后放在了那再也不会有人使用的区域中,默默地合上柜门,那怀念的视线也被柜门遮住。
退后两步,凯尔希轻轻坐在了床上,闭上双眼,她放松身体躺了下去,柔软的床铺托起她的身体让她有些迷离,手指随手摸到床头的遥控装置上按了几个按钮,柔和的音乐从房间中响起。
凯尔希不需要用双眼去看,也能在这个房间中做到一切——她甚至比博士自己还要熟悉这个房间。
——...好安静。
双目睁开,凯尔希静静的望着天花板,灯管随着音乐的响起灯光已经从白亮变成了昏黄,这种状态更适合休息,也更适合搭配那优雅恬静的小提琴独奏曲。
值得一提的是,博士房间中储存的小提琴音乐有相当一部分...是阿米娅学习时练习后的曲子,也有一部分是特蕾西娅亲自演奏的。
毕竟巴别塔时期的博士根本不会有什么闲情逸致欣赏所谓的艺术,之所以听她们演奏的音乐也只是因为那些是“特蕾西娅”和“阿米娅”演奏的。
——博士...
手指轻轻勾动着床单,凯尔希默默地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这张床的主人仿佛就出现在她的面前静静的望着她。
过去经历的一切都开始涌入脑海,事无巨细,每一件事凯尔希都记得清清楚楚,博士身体的温度,胸腔中火热的搏动,冰冷又火热的眼神,用刻薄掩饰关心的声音...
脚上的高跟鞋被轻轻的褪下摔在地上,凯尔希全身躺在床上,双腿向上缩起,双手抱住了无助的自己,她缓缓低下头整个身体蜷缩起来,闭上双眼后的世界陷入一片灰暗。
凯尔希的耳中似乎又听到了那些熟悉的声音。
——
“凯尔希...”
...
“凯尔希——”
...
“...凯尔希?”
...
“抱歉...凯尔希...”
——
“...唔!...”
她的手突然狠狠用力的将自己抱紧,意识被记忆深处的声音组成的无形大手狠狠地攥住,凯尔希尝试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她失败了。
胸腔中的鼓动每一下都是在对她自己的折磨,耳边回响的小提琴声逐渐变得扭曲,优雅变得诡异,动听变得折磨。
双手死死的捂住胸口,凯尔希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滚烫,只要睁开双眼,她仿佛就能看到被自己亲手扎破的心脏还有瞬间铺满自己全身的血液。
...
——没能救回的霜星。
——亲手害死的特蕾西娅。
——亲手杀死自己的凯尔希。
凯尔希依旧清晰的记着博士深陷穆恩梦境时的那三个梦魇,前两个梦魇如今已然被博士亲自解决破除,然而第三个这最不可能的梦魇却成了致死成真的预言。
甚至,连死法都一模一样,被凯尔希亲手刺破心脏。
...
“是我杀了你...”
“是我——亲手——杀了你——”
“...博士——博士...”
...
情绪就是如此。
无论是谁,当彻底深陷入内心中的情绪中时只会越来越悲痛无法自拔,越是回想,越是痛苦直至肝肠寸断,生无可恋。
痛苦随着黑暗一同袭来,耳边扭曲的音乐仿佛变成了怨灵的哀嚎,经历与责任重重的压在了凯尔希的灵魂之上。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撑住了;
听着亚叶的询问,她撑住了;
望着博士的房间,她撑住了;
在自我内心的询问下...她撑不住了。
她早已经到达极限了。
...
...
...
——滴。
音乐戛然而止,马上换下一首,然而床上的深陷痛苦之中浑身颤抖的凯尔希却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曾经博士的梦魇,如今却成了凯尔希的梦魇。
...良久。
“...咳咳,开始了吗?”
“嗯,开始了哦。”
本应播放下一首乐曲的音箱中,传出了两个平静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浑身颤抖的凯尔希身体剧烈的一抖,整个人都像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一样。
...
“那...我要说了?”
“嗯哼,博士~”
“那...凯尔希,我是,博士。”
“我是特蕾西娅。”
“当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们死活不确定,但是应该都已经,不在罗德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