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木湾城的路上,坐在篷车对席的爱丽丝,死死盯着兰斯。
宽敞的篷车内还有其他闺阁千金,以及劳伦斯军士长、尤金法师和几名得力士兵。
在这种情况下,来自公爵千金的毒辣视线,让芙琳扮演的兰斯感到十分难堪。
芙琳想到转移话题。
兰斯挠了挠头,煞有介事道:“唉呀,雄狮军团的士兵真是勇猛果敢,这么一场人数差距的战斗,你们居然受的只是轻伤!”
尤金法师对此十分得意:“那是必然,胜利神站在正义的一方,她保佑勇士。”
但这位有些虚荣的法师一到工作上,却意外地务实,得意的脸很快变冷静,法师仔细解释:“我刚才在城墙上频繁施法,本来凭借此密集的法力波动会被第一时间察觉,然而对面没有法师,只是一群乌合之卒,所以——”
原来,尤金法师之前不仅给兰斯施法,也分出精力给雄狮军团的士兵施加护身术,这让本来就坚实的盾阵更加坚不可摧,只凭佣兵的小伎俩根本无法与战术体系成形的正规军抗衡。
如此成果,可见雄狮军团名副其实。
“真不简单啊,果然和莱恩说的一样,任何一支作战部队法师都必须是主心骨,哈哈~”
“那是必然,你果然不愧是莱恩的弟子,天赋异禀又,真知灼见,骑士你真不简单,哈哈哈~”
尤金法师对兰斯的奉承十分受用,两人间关系仿佛多年的基友,不敢想象在一个小时前前者还企图找后者麻烦。
然而马车内说话的只有兰斯和尤金两人,其他人都沉默不语,这让刚才的对话简直就像两个人商业互吹,十分尴尬!
实际上劳伦斯也想说点什么,不过钢铁之心的副作用实在太大,他只好闭目养神,思绪仍停留在刚才的战斗。
当时兰斯·莫里森在秘剑烈火后还接了一招速度极快的突刺,这是劳伦斯从没想到的事,虽然他不知道这小子还藏了多少本事,但可以肯定,让兰斯参加这场救援行动是十分明智的选择。
既解救了被困的人质,又确保了闺阁千金们的安全,某种意义上前者的重要性不亚于后者——要是商人们认为他们的性命在木湾城无法受到保证,导致此地缺乏贸易供给,事情可能就会变得麻烦了。
至少现在不用担心,雄狮军团懂得如何杀鸡儆猴,那群佣兵即便死后,头颅也会挂在木湾城一带通向各处的马路上,用以警示那些胆敢滋扰此地的土匪。而雄狮军团也会因救援的大成功而恢复前些日子受挫的威望,至于现在——
劳伦斯军士长认为现在的问题是爱丽丝。
他想,公爵小女爱丽丝在领内被强盗绑架,这事总得有人承担责任。显然英勇杰出又是公爵直系兵团的雄狮军团与担责无关,在这种情况下,不怕事多的贵族们,可能就会向兰斯追责了。
至于理由,譬如兰斯不应该折返请求救援,而是在营地只身和佣兵们决一死战,撑到雄狮军团到来后再光荣牺牲什么的……麻烦,实在麻烦,劳伦斯觉得能让那群贵族闭嘴的方法,就是找人向公爵说好话。
然而他是军人,是位雄狮军团的军士长,身份要求他做个公正不阿的人,替兰斯卖人情的人不可能是他。如此一来,劳伦斯只希望这群闺阁千金能对兰斯有个好印象。
“各位小姐,在下可否问,身旁这位小伙子,兰斯·莫里森,他刚才的表现勇敢吗?”劳伦斯一本正经道。
“嗯……”
“唔~怎么说?”
“勇敢……吧?克莉丝你说呢?”
“是呀是呀~挺勇敢的呢。”
闺阁千金们的反应让劳伦斯皱眉,他不迟钝,就算再怎么老大粗,也看出了闺阁千金们对兰斯的表现不满意,不难想象中途撤退请求支援——在她们看来是逃跑,如此行径对她们伤害有多大。
而且战斗发生后,她们被关在营房里,就算士兵跟她们说兰斯最后一刻多么果决勇猛,也难免误会为兰斯不仅卑鄙偷袭,十分狡猾地抢了士兵们的功劳。
而且最要命的是,千金们在知道这位赤发少年就是兰斯·莫里森之后,没有谁是不露出鄙夷厌恶神情的,就连劳伦斯也惊讶,她们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路边的垃圾!
这名年纪轻轻就觉醒斗气的天才骑士,他头脑清醒!勇敢果决!又富有实力……要知道如果其他地方出了这种少年,他不是被视为传奇就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却为什么在她们眼里会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要知道木湾城才闹吸血鬼骚乱没多久,诺德兰大陆又是对抗暗灵入侵的特殊时期,人心惶惶,这种时候,木湾城最需要的就是一位极具实力的天才,让这名天才唤起民众的期待,唤起他们心中的希望……然而这名天才还什么都没做,他在民众中的印象就已经跌落至谷底了!
‘可恶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劳伦斯越想越愤慨,气得他当场就想对这几个恶心的娘们挨个来一拳!
不……他不行,他是雄狮军团的军士长,劳伦斯只好希望身为当事者的爱丽丝能理智一些。
“尊敬的爱丽丝小姐,您呢,您觉得兰斯勇敢吗,他可是冒死从歹徒手中把您救出来。”
劳伦斯在军人中不是那种特别老大粗的家伙,他确信话语里的意图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可惜爱丽丝的表现令他失望。
她表现得就像是兰斯很久以前的冤家:“哼~!早不救,非得等勇敢的士兵上前冲锋才出手,我看兰斯就是个胆小鬼!”
抑扬顿挫说完,还不忘朝兰斯扮了个鬼脸,咧咧咧。
被美丽而又高贵的少女羞辱,任凭一名合格的男士都会感到耻辱,兰斯非但没有,反而还十分惬意。
“唉呀,不好意思,我兰斯·莫里森就是一名胆小鬼,如果不能十拿九稳是绝不出手的,假若有朝一日小姐您再度身陷险境,在下不能出手相救,恕您到时能多多包涵。”
爱丽丝的脸顿时气成了小柿子。
“你你你!”
见状,一旁的闺蜜急忙小声安慰。
“爱丽丝呀,军士长说勇敢你就说勇敢嘛。”
“是啊是啊,兰斯的父亲可是金鹰军团的军团长,就算再渣,也很他的哥哥一样,关系硬得很,不能随便得罪呢~”
“看铁骨铮铮的军士长都给兰斯卖人情,你也做做样子嘛~”
劳伦斯听力敏锐,他知道这群闺阁千金,不,还有木湾城的其他人对兰斯成见已深,这种局面不是他小小军士长能改变的,他现在已经放弃了,心想这可能就是兰斯这小子的命运吧,显然命运神的生死簿早已注定这小子将一生背负骂名,那就让这小子成为背负骂名的无名英雄吧。
至少事情没想像中的那么糟,这位赤发小子,还只是个15岁的少年。
劳伦斯钢铁之心的后劲也总算缓过来,他抖了抖不再沉重的身体,喝了口调制果酒暖和身体,打起精神道:“兰斯,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芙琳扮演的兰斯不假思索:“走一步算一步,莱恩先生打算让我先去金湾城谋生路。”
当然这是编的。
劳伦斯眼微微张大:“嗯,真是位严格的导师啊。”
“金湾城,机会多,但危险也多,”尤金法师把混了法力药剂的整罐果酒当水一样喝,边说,“金湾城一带面积和木湾城相当,也是沿海地带,但他们的城市比我们繁荣多了,硕大金湾城地理占据贸易枢纽,承担我国近三分之一的物流通货,三十万人口经济发达,听说就连那里的水也和蜂蜜一样甜……只不过城市里商会联合、佣兵行会、法师协会、黑街组织盘根错杂,一介骑士要想安稳生活,就不应该在城内,而是在城外——凭你身手供职于地方贵族就能过很好的生活……嗝!”
尤金法师丝毫不介意他在闺阁千金面前的形象,就这样打了个呃逆,从胃逆流而出的臭气顿时溢满整节篷车,不仅让窃窃私语的千金们捂住了嘴,就连劳伦斯都有些受不了。
军士长捏着鼻子,不然就连自己喝下去的酒都开始变臭:“法师,感谢您的说明,但可否请你换个时间嗑那些什么法力药剂,我这个大老粗都受不了。”
显然这种臭气不只来自于肠胃,而是廉价法力药剂本来就有股异臭,以至于尤金法师不就着果酒根本喝不下,尽管这很影响他人,但却是必须的:“不行,公爵可没要求我照顾你们这群大老粗的感受,而是让你们在战场上活下来,所以……嗝,我必须随时保持法力的充沛。”
劳伦斯对此无可置否:“法师……感谢你的专业。”
紧接着向兰斯重申道:“总之,兰斯,我的建议和尤金法师一样,到金湾城可以,但不要进城市,向管理雇农或工厂的地方贵族供职就行了,如果你不想哪天醒来成为下水道其中一具尸体的话。”
芙琳一听有些吃惊,毕竟根据「兰斯」的见闻,她以为金湾城就相当于异界版的北上广,没想到是洛圣都!
兰斯表示铭记在心:“我会好好考虑的,感谢你们。”
一直嘟着嘴的爱丽丝,这时突然有些不舍道:“兰斯·莫里森,我说啊,你不是胆小鬼吗,怎么就不能留在木湾城,好让本小姐天天看你笑话呢?”
兰斯笑了笑,谦卑道:“这是莱恩先生的意思。”
“你贪生怕死,为什么当骑士?”
芙琳对此来了兴致,她扮演的兰斯眉飞色舞,兴奋地说明:“这你就不懂了,事实上,多兰王国的所有职业中,虽然骑士的死亡率偏高,但如果是他们中的强者,那死亡率就几乎为零,甚至还能过十分潇洒的生活,比如我尊敬的导师,莱恩·瓦尔特,尽管作为一名强大的大地骑士,事实上他现在什么都不用干,每个月就能进账至少四枚金法币,我以我的导师为目标。”
篷车内众人惊讶,不知该诧异还是赞叹。
劳伦斯大笑:“好小子,这不是挺有理想的嘛,不过大地骑士不够意思,要不天空骑士如何?”
尤金法师果酒喝多上头了:“行吧行吧,干脆就当个太阳骑士,不发生国战就可以一直呆在后方随便玩,太阳骑士多闲啊~”
爱丽丝倒是不满意,双手叉在胸下,漂亮的脸蛋不给好脸色:“什么嘛~不就是想混吃等死嘛?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