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森的长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兰斯·莫里森居然是一名猥亵犯?简直荒唐至极。”公爵不悦道。
“尊敬的公爵大人,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您必须维护领地的秩序,哪怕这人是一名所谓的天才,”邓肯在所谓一词上很用力,才说完,就从衣襟内侧取出一张卷轴,“这是一张念写卷轴,里面是2级念写术记录的画像,该画像取自事发现场一位路过酒保的记忆,这位不幸的路人看到了兰斯犯下邪恶行径的那一幕!”
顿时庭院被如同死寂般的沉默所笼罩。
天人男子维克托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场闹剧,丝毫不介意让它变得荒诞:“多兰人,我的名字是维克托,在成为监察使之前是一名中阶法师,也是一名战斗法师,能让我看看你手中的卷轴吗?”
竟然是天人法师还是一名中阶战斗法师,客人们面面相觑,要知道拥有正式资质的法师本来就少,而且这些法师多是学院法师,本领过硬能独自承担作战任务的战斗法师可谓是凤毛麟角。
在多兰王国2万名法师中,只有不到百人是中阶战斗法师,在王国,这个数量比大地骑士只多了那么一点儿,何况这人是一名出身天灵帝国的天人法师又是监察使,在属国多兰王国,其能力和权威不容置疑。
“十分乐意,高贵的天灵。”邓肯犹豫了一会,把卷轴交给了维克托。
天人法师维克托接过卷轴,一看:“嚯,有意思。”
“诸位多兰王国的人类,就像那位多兰青年所说,里面确实是2级念写术的画像,但因为是念写术画像,这张卷轴本质仍然是一张法术卷轴,只有激活卷轴后能显现画面,我想你们应该不介意我当场使用这个卷轴吧?”维克托高声解释。
众人开始犹豫了,他们中谁心里都没有底,扮演着兰斯的芙琳也不例外。
尽管对于邓肯的指控——应该说是污蔑,她刚才无比愤怒,但冷静一想,她也无法在摆脱嫌疑上做到心中有数。
原因其一「兰斯」对异性有无色胆但有色心,同时记性不怎么好,有可能做了什么容易被怀疑是入室猥亵的事,但事后却不记得了。其次「兰斯」没有一个月前也就是芙琳穿越当天的记忆,即「兰斯」既不记得当天做了什么,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被人打死后做成BBQ。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刺穿刑在废除前曾是多兰王国用来处决qiangjian犯的特殊刑罚。
时至今日,愤怒的民众也会用这种方式处死奸夫之流,这里面就包括猥亵犯。
想到这里,芙琳心里越来越虚,难道「兰斯·莫里森」真犯下了伤天害理的罪行?
维克托见众人犹豫不决,于是他高举卷轴,说道:“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天人法师维克托注入法力,激活了手中的念写卷轴。
庭院内众人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张被蓝色火焰缓缓吞噬的羊皮纸。
不一会儿,念写的内容呈现出来了,是一段录像:
光天化日,木湾城西区街道,一名长相、穿着、身材与「兰斯·莫里森」完全一致的贵族少年,鬼鬼祟祟地在一名身材容貌姣好的少龄妇女身后尾随,一直跟到小巷深处的shaofu家门口,这时妇人察觉了身后的少年并慌忙呼叫,后者也在此时凶相毕露并向前者伸出了恶毒的爪牙,粗暴地将妇人扑倒并将她挟入屋内,录像的视角没有跟入屋内——念写卷轴的效果到此结束。
庭院内众人看完茫茫然,很快,一种比先前更为恐怖的死寂再度笼罩现场。
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兰斯。
他们眼神饱含的视线复杂,里面有困惑、怀疑、猜忌。
不过最多也是最直接的,就是常人对一名猥亵犯发自内心的嫌恶,犹如万道利剑穿心,兰斯的处境已然四面楚歌!
万事休矣……芙琳内心万念俱灰,她本来想如果所谓罪证是照片,那还可以辩称是P上去的,但偏偏这个什么2级念写术是一段录像!
芙琳以前世经常逛哔站的经验,这段录像高清wuma,所有的现场细节都真实可循,没有丝毫人为加工的痕迹,如果不是在拍戏,或者是什么鬼法术作用下的幻影,那毫无疑问,录像中和「兰斯」一模一样的少年,这人是真的猥亵了一名无辜的妇女!
钢铁公爵不敢相信:“兰斯·莫里森,我很惊讶……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兰斯不知该说什么,芙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只是觉得人们投来视线十分刺痛,扮演的兰斯不知所措,只好实话实话说,“我……不记得当天发生了什么,这是真的。”
邓肯对此表现得十分幸灾乐祸:“也就是说,你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尾随了一名可怜的妇女,并对她施暴了?愚蠢而又可悲的弟弟,可知道你的话有多么荒唐?”
人们也是这么想的,在他们眼里刚才扬眉吐气的天才,现在只是一名猥亵犯在可悲地狡辩!
芙琳深知如果自己扮演的兰斯不做任何反抗,那‘他’毫无疑问就会被打上猥亵犯的烙印,一旦背上这个罪名,兰斯就别指望着想过平凡的生活了,意味着届时芙琳只能放弃这具伪装,一个月来的努力都会因此化为泡影。
但她还不打算放弃!
芙琳前世积累的知识和经验让她头脑保持清醒:即便这邓肯的念写卷轴真的记录下了「兰斯」犯罪的现场,也没有办法凭此当场定罪!只要没被当场定罪,芙琳扮演的兰斯就有绝境翻盘的希望!
不过,这凭‘他’一人有些困难。
于是芙琳扮演的兰斯,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在这一个月来帮助过‘他’的人们:老管家布鲁克、军士长劳伦斯、大地骑士莱恩。
这些人成熟可靠,芙琳确信只要兰斯向他们当场求助,后者必定会站到‘他’这一边,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只是……芙琳在这个瞬间退怯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退怯,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眼中的世界产生了裂痕,这道裂痕深不见底,把芙琳眼中的世界分成了相隔遥远的两个部分,芙琳扮演的兰斯在这头,贵人们在那头。
或许这道裂痕对芙琳而言一直存在,并逐渐扩大,只是她向来视而不见,以前只要轻轻一跃就能到对面,但现在,芙琳做不到了。
她没有勇气再继续欺骗这些善良的人了。
于是芙琳扮演的兰斯,就这样默默地走到了这座空中庭院的悬崖边上。
万丈绝壁之下就是晦暗却又宁静的海面,这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大海,对本已死去的「兰斯」来说,一定是个不错的归处。
‘兰斯,我不认识你,你也许真的是个混小子,但这对我无关紧要,你的身份让我过上了一个月的优渥生活,而我则让你以最体面的方式死去,比被做成烤肉串,海葬庄严多了吧?这样我就不欠你了,我呀~前世太累了,只想在这个世界过平静的生活呢,永别了。’
兰斯便是这样走到悬崖栏杆前,身为扮演者的芙琳已经算好了下落的高度,她可以在下落途中解开双重化身,然后贴着海面化雾飞翔,顺势逃离此地最终过埋名隐姓、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这时爱丽丝大喊:“兰斯~你打算干什么!给我回来!”
在场者谁都没想到爱丽丝小姐会从主座上直接冲过来,芙琳也没想到,她没料到第一个阻止兰斯的会是爱丽丝。
不过下定的决心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兰斯虽转过身但边退边说,语气十分平静:“为什么,木湾城对猥亵犯的刑罚可不好受,我可是想死得轻松些,说不定我跳下去还不一定会死呢。”
刚才他们还用着十分憎恶的眼神,但一见到兰斯打算畏罪自决,意识到将死的不是一名普通人,而是一名未来可期的天才,他们中不少人就感到心情复杂。
爱丽丝声音开始带着哭腔:“你就这样乖乖去死吗?!”
芙琳当然没打算乖乖受死,舍弃「兰斯」的身份无非是换一种活法罢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芙琳怎也无法理解爱丽丝为什么会执着于自己扮演的兰斯,只是记得从那天晚上开始,这名蛮横的大小姐就一副很讨厌自己的样子。
“为什么不能呢,只要父亲不再当军团长了,我就是身份卑微的男爵之子,只要我一死,你不再需被迫跟一个混小子订婚,难道这样的未来对你来说,不幸福吗?”
爱丽丝大声否定:“大笨蛋!我为什么非得你死了才幸福?你给我回来,兰斯,即便你罪证坐实,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承担罪罚,我始终相信你是无辜的!”
“为什么相信我?”芙琳扮演的兰斯问得很干脆,也很迷茫。
爱丽丝呆了一会,下一瞬间毫不犹豫,就像用尽了她此时此刻所有的力气,身体颤抖激声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人群哗然,听到这声告白,客人们没有谁是不惊叹的。
芙琳听罢,心中感慨万千,一时间回想起前世——繁重的课业、沉重的工作,以及物欲横流的社会,让原本也纯真的芙琳最终成了无情的加班机器,以至于忘记了人还可以有这种很没有道理的情感。
喜欢。
尽管芙琳不知道爱丽丝对她扮演的兰斯是真爱情,还是豆蔻少女不经思考的一见钟情,但至少,她感受到了,爱丽丝声音所传达的情感是真实的。
也因此,芙琳眼中的裂痕不可思议地愈合了,她现在心里开始涌现一股莫名的温暖,这股温暖也伴随着勇气与决心。
只不过,爱丽丝的勇敢告白并不是场上所有人听来都觉美好的,就比如邓肯,他原本飘飘欲仙,现在却无比抓狂:“荒唐,荒唐,荒唐!为什么我的爱丽丝会替一个猥亵犯——”
“等等,我兰斯·莫里森怎就成了猥亵犯了?”兰斯飞速打断,语气恢复了那种嚣张的模样。
对此邓肯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刚才念写卷轴上看到的东西一清二楚,能看到你神情的狡猾,身法的笨拙,甚至是你光天化日下扑倒妇人时的狂妄!还是说酒保没看完你发泄**的过程,所以念写卷轴上的内容作为证据不够完整吗?亲爱的弟弟,你果然愚蠢至极!”
兰斯摇了摇头:“蠢货是你,亲爱的兄长,可知你手里的念写是非法证据?”
宴会的贵客们一听是非法证据,他们中不少人顿然醒悟:
所谓非法证据并非是违法或没有效力的证据,按照多兰王国的法律,这种通过非正常途径收集的证据若想发挥效力,证人就必须先到贵族审判庭作呈堂供词,且指证时证据和证人必须同时在场。
换而言之,如果这个念写卷轴是合法有效的,那么邓肯口中的平民酒保就得在这个奢华的庭院里,而这显然不可能,因此邓肯的念写卷轴毫无疑问就是非法证据,他只是想污蔑兰斯!
然而邓肯身为指控发起人,又是学富五车的好贵族,固然知道这点:“你说非法证据?就算是又有什么意义,你这个猥亵犯注定罪责难逃!”
兰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像是一名长辈在看顽童无理取闹,说:“你的证据应当到贵族审判庭作公证,而不是藏着掖着到现在才公布出来,你就算这么做,让在场的贵客或是领民认为我是个猥亵犯又有什么用?”
“什么?!”
“先不说公爵,木湾城的审判官会先对你的动机进行质疑,假若你的因此证据被证明存在漏洞而失去效力,凭你刚才的言行,到时被挂在绞刑架上的人会是谁可就不好说了,明白吗,心急的兄长?”
兰斯这席话说完,庭院内气氛已悄然发生变化。
人们不再觉得这名赤发小子是打算畏罪自决的可怜猥亵犯,而是一名即便身处最险境也英勇战斗的强大骑士,这时不少人想起公爵给这小子的骑士称号「劫火」,‘令人不安但也蕴含着希望’,人们深感韵味精妙。
精灵少女薇薇安这时站了出来:“多兰王国的人类们,请听我说,刚才的念写卷轴存在多处「重写」的痕迹,虽然这不一定能判定念写是虚假的,但是念写取自记忆,凭空想像也可以留下记忆,因此在天灵帝国,念写必须一次完成没有任何重写,才具有正式效力,否则就是非法……不,是伪证!”
说罢,薇薇安用拿带着翠绿气息的手臂托起一张餐巾向众人展示。
餐巾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法术通用文字,显然这张餐巾在此时成为了一张卷轴,紧接着餐巾在淡蓝色的火焰中燃尽,空中显示出荒缪录像:和兰斯一模一样的少年在和巨龙战斗。
众人恍然大悟,都说天灵人中精灵心灵手巧又天生法力充沛,都是炼金术的高手,十分擅长法术道具的制作,原来这名精灵少女刚才几分钟功夫就制作了一张念写卷轴!
显然,这段和巨龙战斗的记忆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而凭空想象的念写卷轴必定经过多次重写,由此看来,念写作为证据使用前提的严苛性不言而喻。
天人法师维克托毫不留情地指出这场闹剧的真相:“人类司空见惯的手足相残差点埋没了一位天才,看来即便是大名鼎鼎钢铁公爵的木湾城,也无法避免狼心小人的出现。”
邓肯歇斯底里:“不可能,为什么会有重写的痕迹?!这个念写卷轴是完美的!”
主座上的钢铁公爵一言不发,只是一个手势,几名直属骑士就将这名刚才还是翩翩青年的邓肯彻底包围了。
面对骑士的押解,邓肯不停挣扎,不承认现实:“放开我,我是邓肯·莫里森,我好学!谦恭!正直!荣誉!我弟弟不学无术、性格恶劣、纨绔成性!你们这群蠢货还不懂吗?!该绑的是兰斯!为什么把我绑起来,为什么——!”
在众人眼中,被直属骑士押解着邓肯,他垂死挣扎的模样十分可悲。
而且不止是可悲,似乎可悲得开始发疯了,被押解着的邓肯突然癫狂大笑:“原来如此,我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们无暇顾及这名疯子懂了什么,只是觉得这声狂笑犹如幽邃的呼唤,让空中庭院远处海面上的松油火灯一盏盏地熄灭,原本梦幻的景色开始逐渐变得黯淡,庭院内的魔石灯具其光亮也越来越暗,让会场的光线慢慢陷入了昏暗,慢慢被黑暗侵蚀。
众人意识到事情不妙。
钢铁公爵和他的骑士们最先行动起来,他们一边确保重要人物安全,一边吩咐法师,开始点亮事先准备好的紧急照明法阵。
“哈哈哈哈哈哈!”邓肯仍在狂笑。
公爵听得心烦,随即下令:“让他把嘴闭上!”
直属骑士接到命令,但没有照做,不对……而是架住了邓肯的几人都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双目无神,身体僵直,甚至就连呼吸也是停止的,显然,这几名直属骑士已经死亡了!
要知道杀死冲锋骑士并不简单,而能让这种能称之为强者的骑士性命如风中残烛般熄灭的,在诺德兰大陆唯有暗灵所掌握的黑暗法术,4级咒杀术——杀魂术!
“敌袭!是敌袭!”一名军团骑士大喊。
训练有素的军团骑士们早已做好了准备,三名大地骑士从军团骑士中各带15人,「拂晓」带优先重要人物吉奥王子和天灵人等等已经离场,「拂晓」护送要员同时还会呼叫支援,因此10分钟之后回来时将是一支千人的军团。
这期间「钢心」负责保护公爵和爱丽丝,「烈阳」则负责保护剩下的客人。
等所有人都做好准备时,紧急照明法阵正好启动,庭院生出6个光芒强烈光球,将白炽得毫无雅感的光线照满整个空中庭院。
然而在这片白昼中,唯独邓肯周围的光线极不自然地暗淡了下去。
「钢心」马尔特大吃一惊:“邓肯,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
“父亲,为什么不能是我?”邓肯这时狂笑慢慢停止,一股不自然的黑暗气息喷涌而出,吞噬了更多的光线,癫狂着说,“只要能让你们全都死于一场暗灵军团的秘密入侵,木湾城的一切就能属于我了。”
话音刚落,一团黏稠而又浓厚的黑泥就此从海面中跃出,黑泥裹挟大量海水撞击庭院的地面,随后黑泥如花瓣般散开,里面出现一支百人规模的暗灵军团。
他们来到了邓肯的身旁,听从后者指示:“给我杀光这群人类,但那个红头发的小子例外,我要亲手把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