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有极限的。”兰斯绝望地重复了一遍。
“什么意思？”香草公爵困惑了。
这不能怪他，因为公爵并不知道这和失败到底有什么关联。
也因为它是一个只属于芙琳的秘密，一个属于「兰斯」的秘密。
“我本以为靠精湛的演技和超卓的战术就能带来胜利，但事实证明，”被押在地上的兰斯无声叹息，可笑着说道，“我果然想得太简单了。”
“智慧、谋略、意志和勇气……这些都是人类的制胜法宝，我依靠她们，但却没取得胜利。”
“这是为什么？”兰斯问。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人们沉默了。
“人类果然是有极限的。”欧顿嗤嗤地也来了一句。
“这位魔人，你不是人类，”白袍法师捋了捋胡子，“你有何高见？”
“蠢毙了，这根本就不是需要动脑的问题。”
“既然你们都是人类，那难道不是力量大的那一方有优势，因此胜算更高吗？”他指出道。
现场沉默持续着。
“劫火骑士，这就是你的失败感想吗？”
香草公爵不满了。
“我本以为你会说「意志不够坚定」、「信念不够强大」，”香草公爵眼神投来不屑，“但你却说人类有局限？”
兰斯发表感想道：“切身体会，事实如此。”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一样。”
骑士们顿时哄笑一片。
“是啊……”兰斯不介意嘲笑，他只是看了眼窗外的无星夜空，“我本来就不是人，我在和你们玩「骑士扮演」游戏。”
人们的笑声停止了。
“「骑士扮演」游戏？”白袍老者出声道。
“是啊，扮演成一名人类，学习如何与人类相处，并适应他们的社会……”
就像在说真事一般，人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够了！”公爵打断道。
“我没时间听你的疯言疯语，”他把剑放在兰斯的项上，“要么死，要么服从，给我个答案，立刻！”
“死。”兰斯说。
“令人敬佩的觉悟。”欧顿不快地弯了弯嘴。
“闭嘴！”白袍老者出声道。
又是段慢如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
一分钟过去后，香草公爵脸黑着，“很好~很好，骑士少年，你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让我失败的人。”
“以公爵的名义，我特别允许你阐述刑前遗言！”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我是不会死的，”浑身是血的兰斯依旧倔强而高傲，“其次，我之前所言一切皆为真。”
空气变得恐怖而肃杀。
公爵擦了擦他额上的冷汗，强颜作笑，“兰斯·莫里森，我承认你在唬人上真的很有一套。”
“这不是唬人，而且是我要问你们——”兰斯的神情开始变冷，“你们的遗言是什么？”
“哈哈哈！”人群爆发出嘲笑。
“其实不说也是一种选择，那就当你们死而无憾吧。”
兰斯的表面遽然溶解，如蝉脱壳，一道银光飞了出来。
“什么！？”香草公爵震惊道。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惊讶。
因为速度太快，他们并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老实说，只是因为兰斯忽然消失，所以他们才惊讶的。
银光在众人后方停下，皎洁的月光照在她身上，“我不陪你们玩骑士游戏了。”
这一声如行刑的宣判，杀戮开始了！
芙琳决定先从后排的法师开始杀。
对多数想要针对法师的骑士来说，这也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但反过来法师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香草公爵的法师团尤为注意这点。
他们掌握一种技巧叫高速施法。
因此他们对自己的施法速度很有自信，也不管靠近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只要出手比对方快，胜算就在己方手里。
但可惜这点对芙琳同样适用。
她先一记翻身拾起山风的佩刀，得到武器后，立刻一道拖拽着黑光的银影！
“斩！”
法师团应声喷血倒地！
芙琳继续杀戮，该轮到正式骑士的骑士团了。
一般而言，正式骑士的缺陷不在于没有斗气，而是他们不是士兵，战斗时彼此间配合容易出问题，但对香草公爵的骑士团而言，这个问题不存在。
他们为协同作战而掌握了骑士剑阵。
但这在过于强大的敌人面前，这并没什么意义。
何况芙琳没打算莽冲骑士剑阵，她施放了速攻魔法，地狱火！
“爆！”
骑士团应声遭焚！
白袍老者看不下去了，“竟是如此凶恶的血族！”
他决定拿出看家法术，8级光芒术——灭却光芒！
白袍老者不愧是大法师，冥想才不过1秒就法术成型，他不借任何法器，徒手推出一道极具破坏力的光束！
轰！
硕大餐厅的另一半湮灭了，大地的悲鸣几乎整个金湾城都能感受到！
“解决了吗？”公爵从废墟中爬起，吐出嘴中泥巴道。
半空中的白袍老者一言不发，他缓缓落在地上。
“没有……”说完，他倒下了。
烟尘散去，芙琳依旧安然无恙。
现在废墟上只有三人是站着的，芙琳、公爵还有魔人骑士欧顿。
“为什么不坦白身份！？”欧顿激声问。
“为什么要坦白身份，它能让我过上平静的生活吗？”
欧顿哑得好似失语了。
芙琳命令道：“好好战斗，体面去死。”
“明白了。”欧顿持起黑色长剑。
他激发了浑黑色的斗气，如黑风般闪到芙琳面前，“失礼了！”
“很好，这才像个骑士。”芙琳说这话时，她已经把刀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哼，再像也比不上——”欧顿失力跪倒。
在完全倒下前，他释然地笑了笑，“也比不上您演的「兰斯」。”
……
兰斯浑身带血地走出了上流区。
在商业区，因为入侵的暗灵军团和暴露的吸血鬼骑士，街道变成激烈的战场。
只不过战得火热的人们就像没注意到兰斯似的，任由后者蹒跚地路过。
任由兰斯在一间路边咖啡厅坐下。
任由‘他’捧起一杯咖啡，在无星的夜空下，静静看着战火满天飞。
芙琳心中感慨颇多，却又汇不成一句成型的话，但有一件事可以确信，那就是她胜利了。
但却觉得像是输了。
芙琳不禁想，如果她扮演的兰斯能再强大些，能再机敏些，再处心积虑一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现出真身了呢？
芙琳没有答案。
至少，无星的夜晚过去了。
……
多天以后，金湾城发生的事成为令诺德兰全域震惊的轰动性事件，人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其中三件事最令人津津乐道。
首先是「被吊死在路灯上的香草公爵」。
香草公爵死亡发现时，尸体被完好地挂在了上流区某处的路灯上。
因场景神似那些因吸血鬼骑士而枉死的人，在公爵罪行曝光后，人们都认为他罪有应得。
其次是「被黑人抬棺的劫火骑士」。
金苹果旅店前，治愈法师救起他时，在这名英雄身上发现了各种各样的伤痕。
武器伤、斗气伤和法术伤……砍伤、烧伤和冻伤……几乎一名骑士能受的伤都出现在了劫火骑士的身上。
而且还伤得非常严重，全身多处有致命伤，生命垂危以至于没人认为这名年轻的英雄能活下来。
因此劫火骑士在被发现后，他很快就被尸体工装到棺材里，并被统一运到了城外的焚尸岗。
焚尸岗为了方便尸体堆同时焚化，它们会被浇上黑油，因此当几名佣兵冒死抬棺救下英雄时，他们全身都……
总而言之，黑人抬棺的劫火骑士，不少人干脆就这么私底下叫兰斯了。
第三件事则是「侥幸活下的山风骑士」。
在上流区最残酷的废墟战场中，在这场即便是大法师也要陨落的战斗，山风骑士被发现时却几乎毫发无伤。
甚至，本人只是晕倒了过去。
醒来后，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但记得失去意识前在和劫火骑士战斗，以及其他诸多和公爵罪行有关的细节。
山风骑士把能坦白的一切都坦白了，之后为了进一步调查，这名令人好奇的佩刀骑士被带回了枫叶城。
这名为修正世界错误而挥刀的骑士，他很快就从金湾城人们的视野中淡出了。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老大。”乔治城城堡内，杰雷米结束了汇报。
兰斯点点头，“嗯，这几天辛苦你在金湾城了。”
“唉呀，那可真叫一个辛苦啊！那些书记员——”
“记者。”兰斯指正道。
“对对对，那些记者，我才刚进城，就被拦得死死的，”杰雷米手舞足蹈着说话，接着吹嘘道，“还好小的门道多，也跑得快，那些记者根本就追不上我，嘿嘿！”
优娜无视了像猴子样跳来跳去的杰雷米，她端杯到兰斯面前，“主人，您的红茶泡好了。”
“怎么不给我泡茶啊？”杰雷米发难了。
优娜一如既往地无视杰雷米，兰斯看后笑着说，“要不这杯给你喝？”
“不不不，小的怎么能为了一杯红茶——”杰雷米突然醒悟，继续向优娜抱怨，“说白了还不是你没给我泡茶吗？”
“好了好了。”
而大猫则一直懒洋洋地趴在墙角，和它的主人一起，享受此刻的平静和欢快。
兰斯忽然提议，“房间里太闷了，我们到城堡顶上。”
“好嘞！小的们走！”
旋梯路上能看到山城街上玩耍的孩童，“我就是兰斯大爷！我学的最像！”
“你的不像！看我的——用烈火净化你们的罪恶！”
“唉！就你最像，算了，今天我们抬你！”
仿佛响起了黑人抬棺的BGM。
杰雷米碰了碰兰斯的肘：“嘿，他们在学你哦。”
“请主人不要教坏孩子们。”优娜难得正经道。
“这……”
就这样，扈从和大猫一众跟着兰斯，来到了城堡顶上，夏末午后舒服的微风拂过每个人的脸。
望着视野一望无际的碧绿，兰斯提起说：“蕾娜走了后没有回信吗？”
“没有啊，她在你还没醒时就回枫叶城了，”杰雷米想起后笑骂了一声，“果然女人都是薄义的混账啊！”
“或许在品德上，她并没有陪伴在主人您身边的资格。”优娜把话语里的嫉妒和不满压了下去。
“也许对方有自己的难处吧。”兰斯平静地望着远方。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年。
凛冬某日午后，优娜进屋时搓了搓手，在一旁火炉暖和身子后，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主人，枫叶城的魔法学院向您发来入学邀请函。”
芙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不整的衣衫泄出些许春光，她不是很想动，无精打采着说：“你确定他们没搞错人？”
“兰斯·莫里森，伟大的劫火骑士——”优娜抬了抬她的无框眼睛，边帮芙琳整衣边说，“或许就是在说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