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启程当天,兰斯朝出城恭送的乔治伯爵挥了挥手。
他们三人不舍的样像极了含泪的老父亲,三人一路送了好远,直到乔治领的边界才停下,“兰斯大人,路上请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兰斯说。
侯爵车队持续行进,乔治三人最终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他们会寂寞的吧,”车厢内的烽狼侯爵,看着窗外白皑皑的一片,他道歉着说,“当时我说乔治不是位好雇主,这话我要收回了,希望兰斯阁下接受鄙人的道歉。”
兰斯耸了耸肩:“你没必要道歉。”
“傲慢、无礼、固执和偏见……”
“如果你把它们坚持下去,说不定就会变成高傲、直爽、执着和远见。”兰斯说。
烽狼侯爵似乎得到启发,他眼瞪大,若有所思道:“这就是劫火骑士的人生哲学吗?”
“才16岁,年纪轻轻真了不起啊。”他叹了口气。
窗外白皑皑一片,白色的妖精漫天飞舞。
“嘿~依俺看,乔治伯爵他们肯定高兴坏了!”杰雷米突然起身说。
他并不知道今天就要启程,所以昨晚还在酒场带一帮小弟豪饮,导致他们几乎没好好休息,杰雷米刚上车就马上在甲板上盖被褥,在出发4小时后的现在,他才睡够回笼觉。
他翻开被褥,从甲板上起身,边整理物品边说:“只要老大一离开,没了那群城门前整天吵着要见您的人,他们之后日子就能悠闲下来了。”
“毕竟谁不想悠闲过日子啊?”杰雷米补充道。
兰斯望着窗外白皑皑,‘他’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声,“是啊。”
“悠闲的日子……平静的生活……”
视野中的白皑皑没有尽头。
尽管车队行进速度并不慢,但4小时过去的现在,窗外景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冬季的雪地景观,或者说正因为是冬季,所以景色到哪里都一样。
兰斯看了眼大猫,它正趴在后一节马车的顶上,任凭寒风吹打,“你不冷吗?”
对于兰斯的询问,它只是懒洋洋地睁了下眼,随后很快闭上,瞧那继续睡着的样子,仿佛在说它不怕冷。
优娜曾经是闺阁千金,她在家道崩殂前受过很良好的知识教育。
她解释说:“乙级魔兽都具有良好的环境适应力,它们能适应从沙漠到雪地等不同生存环境。”
杰雷米问:“那为什么魔兽没有到处跑?”
“到处跑?”优娜表示问题太模糊。
杰雷米挠挠头,抓出一只冻死的虱子。
他尝试举例说明问题:“就是说:一名旅行者如果没有保镖,他从金湾城到木湾城能遇上好几波强盗,但却遇不上一只魔兽……这是为什么?俺不太明白。”
“因为魔兽都无法离开栖息地生存,”优娜闭眼回忆,她这样说,“它们无法离开邪障生存。”
杰雷米懵懂道:“就是那种紫色的斗气?”
这时侯爵的私人法师插了一句,“准确说——邪障是一种自然法力,它一般都是从地底喷涌出来的,魔兽只能在邪障区域内生存。”
“魔兽离开邪障区域,很快就会衰竭死。”法师照本宣科。
杰雷米看了眼在车顶小憩的大猫,他不拘礼节,“那为什么老大的「伙伴」可以出来?”
法师开始感到厌烦,他简洁说:“那就说明它是一只幻兽,是一只有邪性的魔兽。”
芙琳注意到「邪性」这个用词,扮演的兰斯开口问:“邪性?既然要说它聪明——为什么不说它有灵性?”
“问得好,”私人法师见问者是兰斯,他一改先前的不耐烦,开始炫耀学识着说,“就因为幻兽接近人初衷绝不是善意,这没有例外!”
“所以才叫邪性吗?”兰斯若有所思道。
“对,”私人法师先是朝车厢内放了个温暖术,等车厢恢复恒温后才继续说,“在我看来,它贪恋人类的美食,或者贪恋一只没办法马上到手的优质猎物。”
“也就是劫火骑士,也就是你!”
杰雷米不是很懂法师的说法,他开门见山:“这么说,「伙伴」在找机会吃老大咯?”
见不是兰斯发问,法师又开始厌烦了,“基本上,所有待在骑士身边的幻兽都这么打算。”
“也许是因为劫火骑士实力强悍而又天赋惊人,”法师警惕地盯了眼大猫,“所以才不决定马上动手的。”
“是吗……”兰斯依旧百无聊赖,‘他’依旧看着窗外。
窗外依旧白皑皑,白色的妖精在起舞,最终缓缓降在这片寂静的大地上,成为她的妆扮,成为她的银装素裹。
再美的景色如果单调没有变化,看得再多也会累,兰斯开始厌倦了,‘他’问众人:“距离出金湾城原野还有多远?”
侯爵的近卫骑士这样说:“出金湾城原野大概要两天的时间,如果大雪封路,时间会更长。”
兰斯有些不满:“就不能具体些——要走几公里或几个小时吗?”
“这……”近卫骑士犯难了。
“兰斯阁下,鄙人很抱歉这个问题无法具体回答,”侯爵在提灯下摊开一张地图,他指着我们正走的路,解释着说,“我们现在是走陆路到枫叶城,没错吧?”
芙琳对这个问法感到奇怪,难道马车还能飞起来不成?兰斯应答:“没错,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是问题,”侯爵指出道,“枫叶城和金湾城的交通素来靠船,也就是乘坐白河的定期航班,对吧?”
旅行手册上也是这么说的,兰斯点点头,“嗯,对。”
“白河整个冬天都会结冰,”侯爵用脚擦甲板,边擦去鞋底的冰渣边说,“但白河的冰可不是一般的冰,她上面结的冰对船只尤为致命。”
“她上面结的是浮冰。”侯爵指出道。
“浮冰……吗,”兰斯立即明白,“没有破冰船恐怕就走不了吧?”
“是啊,但就算有天灵的破冰船也不保险,”侯爵用拳头轻轻打了下兰斯的腹部,“浮冰会突然撞击船身,一些大的会从下面浮上来,甚至船会被河底浮上来的浮冰掀翻!”
兰斯开始感到兴趣:“听起来,好像有个憨批在白河底造冰?”
“没错,水底温度比水面高——河底按理不会结冰,但是……”
芙琳翻找「兰斯」的记忆,她马上明白,兰斯说:“避暑领主跑到白河底定居了?”
“是,它本来是住在天灵帝国境内的,但近几年它被驱赶,被驱赶到了多兰王国,它喜欢在巢穴放置冰块……”
“正好白河是一条从山脉下来的雪河——”
“对!”侯爵睁大眼道,“不愧是劫火骑士,您的见识果然渊博!”
兰斯无奈地靠在座椅上,懒洋洋地来了这么一句:“看来天灵喜欢把麻烦留给我们解决啊?”
这话原本稀松平常,但却让车内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众人紧张四处乱盼,确定这辆车都是自己人后才松了口气,侯爵警告着说:“兰斯阁下,刚才的话请不要再说了!”
芙琳感到好奇,她扮演的兰斯在金湾城并没受到如此限制,难道枫叶城情况不一样吗?
兰斯干脆发问:“为什么,难道这里头有文字狱?”
“这可不是什么文字监狱啊!”侯爵用一种很要命的语气说,“在金湾城骚乱平息后,多兰王国受到的监管大大加强,它涉及的方面越来越广!”
近卫骑士说:“在枫叶城,有不少平民就因为乱说话,他们就被审讯官带走了!”
“审讯官?”兰斯奇怪着口吻,‘他’看向窗外远方,“我记得这可是监察使的活,怎么直接就上审讯官了?”
兰斯就是因为审讯官的茬,钢铁公爵不得不明哲手段——以流放为名义,让审讯官在法律上对兰斯失去执行力。
总的来说,兰斯之所以能逍遥到现在,就是因为有钢铁公爵保‘他’这一手。
如果兰斯改变册封所属,那么钢铁公爵这一手措施就会失效,例如——
兰斯因为成为了烽狼侯爵的册封骑士,所以‘他’将算作烽狼家族的成员,也就是枫叶城一带的合法领民——
只要是王国的合法领民,天灵帝国的审讯官就能因为正当的理由……哪怕莫须有——
也就是说,如果兰斯还被对方惦记,那审讯官就有可能会来捉拿兰斯,给大半年前的旧茬炒一手冷饭,并重新算账。
对于审讯官权限扩大一事,侯爵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因为有监察使死在了金湾城。”
“是嘛,”兰斯满不在乎地把背靠在车舷上,“就因为那个信使被「山风」一刀秒了,所以才——”
侯爵擦去冷汗,他接过话:“一般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监察使实力都有两把刷子。”
他继续说:“但山风骑士实在特殊,在他面前,再强的法师也没有出手机会,那招——”
“强风斩。”兰斯替他补充。
“对对对!”侯爵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鄙人差点忘了您和他交过手。”
兰斯不认为法师没有出手机会,‘他’这样说:“法师只要做好准备不就行了吗,那样的话,山风他刀再快不也没用吗?”
“或许吧。”
侯爵咳了一声,“总而言之,暗灵军团搅起的事端越来越多了,只靠监察使恐怕力不从心。”
“所以就不得不出动审讯官了,”兰斯一手捂着额头,作头疼状,“唉呀,事情麻烦了。”
“为什么?”
“怕他们惦记我。”兰斯说。
法师是这样理解的,他点了点头:“确实,劫火骑士一战成名后,天灵帝国很想亲自调查您,但碍于情面不好出手。”
兰斯摆手作罢:“旧事不提。”
就这样,车内无人说话,雪花落下没有声音,就连马蹄和车轮留下的节奏,最终也慢慢归于宁静,并与这寂静的世界融为一体。
按侯爵的说法,走陆路要花整整4天时间,路上兰斯很是无聊,‘他’干脆问起:“枫叶城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深秋时,会有美丽的枫叶漫天飘落吗?”芙琳想像着说。
“早些年时是这样,但现在——”侯爵望着窗外两排银装素裹,他叹了口气,“自从金花侯爵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侯爵眼神茫然,他这样说:“枫叶城现在是一座花城,她的美丽已不再需要枫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