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问候了一声:“瓦尔兹夫人?”
这声就像穿心的利剑。
破却了她发起质问的一切理由。
‘是啊……我都是「瓦尔兹夫人」了……’
‘我凭什么去干涉优娜呢……’
她的世界渐渐失去色彩,逐渐迷失在了永不停息的暴风雪中。
“抱歉,我有急事。”
蕾娜装作没看见。
即便人群已替她让道。
她转头就走。
可还没走出几步——
“请等一下,瓦尔兹夫人。”
冰霜骑士叫住了蕾娜。
她不是很想应,但——
“有什么事情吗?”还是礼貌问候了。
冰霜骑士用一种义正言辞的腔调,请求道:“希望您能当决斗见证人!”
人群再度哗然了。
“决斗见证人?”
“是啊~~您贵为银蚕夫人——您的权威足以担当决斗见证人!”
蕾娜仿佛依旧在暴风雪中。
‘人们已经忘了我是名骑士了吗。’
她至少希望是因为蔷薇骑士。
或者其他什么天才骑士的头衔——
而不是「瓦尔兹夫人」。
她没有丝毫办法。
她感到了厌恶。
“抱歉,我有急事。”她就这样推脱了冰霜骑士的请求。
“请等一下!”冰霜骑士急了。
他放下高冷,恳求着说:“这事很重要,它决定了我未婚妻能否回到我身边!”
相似的经历让她提起一丝兴趣,蕾娜慢人一步转过身,“你未婚妻?”
“正是如此,”冰霜骑士恢复高冷,指着紧抱兰斯手臂的优娜,话却向前者,“劫火骑士强占了我的未婚妻!”
“血口喷人?”兰斯态度依旧。
‘他’继续依法办事:“根据《王国宪法》,你因侵害我名誉而违反了荣誉罪,你因企图侵害我财产所属而违反了强盗罪……”
冰霜一声盖过:“你给我闭嘴!”
他提起:“婚约可是白纸黑字,其法律效力得到审判庭承认,兰斯·莫里森,你又打算怎么办?”
兰斯竭力维持克制。
心里的芙琳继续检索可用条例。
一分钟过去。
兰斯想到说:“你所说的艾德华尔家已经流落的对吧?”
“没错,”对方不以为意,“但又如何?”
冰霜随即厉声:“可别想着说因为家族流落导致婚约无效——这种蠢话!”
人群再度哗然。
在多兰王国,婚约是一种无限责任。
简单解释,就是家长即便沦亡——
子女也要履行婚约。
看来劫火挂嘴边的《王国宪法》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正当人们都以为兰斯失理之时。
“首先,你根本就没证明我的优娜是你口中的优娜·艾德华尔,其次——”兰斯开始举一反三,“涉及家族的婚姻裁判要到审判庭去——”
“你打算到哪个地方的审判庭?”
兰斯的话就像爆弹,再度引爆人群。
“是啊,要到哪个地方的?”
“王国可是有五个公爵领的啊。”
冰霜骑士起初觉得这个问题蠢毙了,他以一种很随意的方式开口:“当然是到枫叶城,不然还能去哪?!”
然而才说完,“等等!难道!”
冰霜骑士才大感不妙!
“没有「难道」了!”
兰斯紧咬:“根据《王国宪法》,你要证明我的东西是你的,那你得先证明这个东西不属于我!”
山风思忖着拿过接力棒:“因为要证明小姑娘不属于兰斯,所以得先到木湾城去……”
“这步棋漂亮啊兰斯。”山风笑道。
人群鼎沸仿佛欢呼。
就连原本嫉妒的人也开始佩服兰斯。
“劫火骑士,没想到啊……”
“我也没料到,竟是这种智将!”
夸赞的声音很快平息。
但冰霜仍不认输。
他开始挑衅:“你堂堂劫火骑士,为何总把王国宪法挂嘴边?就不能用你手中的剑证明荣耀吗。”
气氛又有些紧张了。
这话对一名骑士而言是莫大的挑战。
但兰斯不吃这套。
“首先,我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其次——”‘他’用拇指指着自己,“你赢得了我吗?”
微风吹过,人群安静。
这句话传得很清晰。
冰霜有些慌。
“怎、怎么赢不了?谁怕谁。”
他记得劫火只能激活四枚斗气石。
因此以实力而言,能激活七枚的冰霜自认绝对胜算。
但却在这时慌了。
有种错觉。
这骑士少年不可战胜。
或许自己就本不应招惹这种人。
正当冰霜打消主意时,蕾娜发话了。
“以学院的传统,决斗太野蛮了。”
优雅而有力的声音很好听。
所言也确实如此。
人们纷纷赞同。
但蕾娜并不是在为哪一方说话,她有自己的想法。
“遇到争议,应该用符合学院传统的方式来解决。”
人群一时反应不过来。
什么?
学院传统?
委托法师协会投票?
但这都不对。
“学院为提高学徒荣誉感,特别招纳了像我们这样的骑士推荐生,并为此约定班级对抗——”
“要不就用对抗胜负的成果作定夺?”
有闲看戏的学徒都是高年级的学徒。
他们本着事不嫌乱的硬道理——
“好啊好啊!”
“可10天只有3次,有插班生的班级多达11个,遇不遇得上得看智慧神圣意?”
“你想复杂了,每个班级必定有3次对抗——比总胜负数不就行了吗?”
“那胜负数相同呢?”
“加时、计算具体比分或更换决斗方式……这些到时再说!”
不愧是能进入学院的学徒。
添乱也是按规矩添乱的。
状况让芙琳感到无解。
沸腾的人们擅自定夺。
班级对抗定胜负的事被硬生生敲定。
兰斯根本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
午休结束,人群散去。
冰霜骑士因为不用直接和兰斯战斗,他离去的背影兴高采烈。
山风骑士尴尬地看着兰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乱搞误会就不会有这桩事。
但在芙琳看来,这事原本能解决!
却被「瓦尔兹夫人」搅合了!
兰斯看着面前有些得意的蕾娜,“什么意思,尊敬的瓦尔兹夫人?”
对方死盯着像胶水一样贴在兰斯手上的优娜,因兰斯问话而收起视线恢复优雅,“既然都用了「尊敬的」,为什么还要「什么意思」?”
兰斯烈焰缠起。
但又很快熄却。
兰斯一边克制情绪,一边和对方玩起贵族喜欢的那套咬文嚼字:“因为您有过在先,这种情况应该「草泥马的」,但您身份高贵,所以我降低主观敌意改用「什么意思」——因此「什么意思」和「尊敬的」可以连用。”
蕾娜愠了,她表面优雅依旧,但声音露馅:“为什么兰斯你总是这么‘会说话’?”
“因为对话是避免冲突的先决条件,它有助于我过平静的生活。”
“可我记得你根本不想!”
“给我闭嘴!!”兰斯率先爆发了。
蕾娜被喝住了。
她从没见兰斯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他是为优娜而生气的吗?
‘那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兰斯不管对方心里上演着什么评分的苦情剧,‘他’直接发难:“你就是来给我添乱的吧?你知道那个君子骑士说不过我,也打不过我——你知道我可以当场保住优娜的……”
“但你却来添乱!”
“优娜不能待在我身边对你来说很快乐吧?”
“只要这样,你这个「银蚕夫人」就可以专心专注地那个什么鬼银蚕公子花前月下、纸醉金迷!”
蕾娜急了,“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兰斯言辞依旧激烈,“就因为有些人的快乐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
“对我来说,你越来越像这种混账了——蕾娜·瓦尔兹!”
蕾娜驳斥道,“没想到你心思变得这么阴暗、虚伪!!”
“你那天晚上和我在平原上,说好守护我的梦想,结果呢——”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你像以前一样喜欢背着我到处找女孩子!”
兰斯冷笑了,“梦想就像天上的星,触之不及但恒久不变,我以为你也能像天上的星那般璀璨——”
“但我发现我大错特错了!”
“人心无常……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蕾娜」,你变得就像一名过分优秀的贵族夫人——自负而又自私!”
蕾娜不承认,她声音更尖锐:“我没有变过!变的是你!”
兰斯叹了口气,“所以才说您自负而又自私——你耳朵上的是什么,他们怎么称呼你?”
蕾娜说不出话了。
“像你这样只对自己有好处——像你这种就连背叛都不觉得有错的人——不是自私是什么?”
兰斯声音在凛风中慢慢变小。
火焰光芒渐渐黯淡。
目光恍回当时。
回到了兰斯拼尽一切只为救出蕾娜的那段时光。
蕾娜按理说在平静生活中并不重要。
芙琳只是因为担心才出手的。
结果一出手就拼上性命。
芙琳并不是苛求回报的人。
“半年前我拼了命把你救出来……如果你要离开,至少说声再见。”
“我重伤昏迷你等不耐烦,至少留张纸条。”
“如果觉得写字麻烦,就花钱托人留口信。”
“没办法托口信,留下什么信物也好。”
“你是一名冲锋骑士,即便被拘禁也总该有办法吧?”
“可你却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为你拼的命就这么卑微吗?”
寒风凌冽了。
蕾娜脸上滑下晶莹。
兰斯在白茫茫中黯淡转身。
“背叛是罪恶,诡计也是罪恶,自私亦是罪恶,卑微也是罪恶……”
“平静的生活不需要罪恶——”
“我会了结罪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