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就像是真正的海啸,逐渐靠近,愈发壮大。
并芙琳的耳中,那呼唤的声音不断清晰。
她听到的,是仿佛万亿人同时开口,并异口同声、如呐喊般的话语。
“你不是要把自由生活的权利赐给我们吗?!”
“你不是要过平静生活吗?!”
“既然这样,那就快给我站起来!”
是些呐喊着,对芙琳加油鼓气的声音。
尽管这呼声忽如其来,让芙琳一时有些困惑,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给自己加油。
即便是这样,加油的声音还是给了芙琳些许的力量。
这让她本已模糊的意识开始逐渐清晰,本已力竭的身体取回丝许力气。
于是,在这如海啸般的加油助威后,芙琳颤颤巍巍再次站起,同时闭上的双眼打开。
当周围一切映入眼帘之时,她才惊讶地察觉到——
这里已不是荒无人烟的焦土了。
但这不准确,因为这里仍就是辉光城历经大战后的废墟。
不同刚才的是,本该是死地的战火废墟,却不知何时聚来大量人员!
他们不仅人数众多,达数百万之巨。
他们在面貌上,更是包罗万象!
身份从骑士到市民,从贵族到平民。
人种从人类到野兽,从天灵到暗灵。
一切应有尽有,简直就像是整个大陆的生灵都聚集了过来那般,即便相较于后者不足挂齿!
尽管这些人面孔不尽相同,但却呼唤着一致的声音。
那就是为奄奄一息的芙琳,为她加油助威!
“加油,不要输啊!”
“就像你的劫火骑士那样,快给我们漂亮地干趴敌人!”
人们的热情,就这样超越了焦土之上的战火,并且成为了足以战胜一切的力量。
在惊讶过后,芙琳心怀感激地接受了这股力量。
另一方面,不只有芙琳为这一突如其来的盛大场景而惊讶。
就连历经无数次死亡,化身已沦为丑陋扭曲存在的光明神,祂也是。
光明神化身已顾不上这些人出现的缘由,只是在惊讶后,嫉妒而愤怒地向人海中的人类、暗灵和兽类开骂。
“你们这群混账畜生!!”
痛骂后,当即声张:“吾可是象征日月天光的光明神,是你们应该崇拜、惧怕的真神,既然如此,还不速速臣服于吾!!”
又见人海中还有为数众多的天灵,于是祂紧接着厉声指正:“吾可是你们的创造主!!”
“是你们应该崇拜的至高神!你们还不快停下对魔神的趋附,还不快速速诡异于吾!”
没有任何意外地,光明神的声张遭到了众人的摒弃,于是人们怒声四起。
“滚一边去!你这自私自利的混蛋!”
“别用你那套要挟我们!”
“我们哪怕是你的子民,我们也有意志、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
听摒弃的话语排山倒海,光明神又惊又怒。
平日受万人崇拜,聚虔诚信徒无数的光明神,祂从没想到会被世人,甚至是自己的子民所摒弃!
但就算是这样,祂可是神!
既然神的面前出现了不敬者,碾碎便是!
反正这数百万人再多,也不过是诺德兰众多生灵的小小一部分。
在光明神看来,要杀死这些不敬的凡类,可比料理那个叫祂头疼的魔神要轻松多了!
于是光明神化身,在稍作决意后,当即凝聚傲岸神力。
祂确信下一瞬间,那些令祂感到不快的事物,都将灰飞烟灭、并不曾存在!
“在神力的耀光下湮灭吧!!”已沦为扭曲存在的光明神化身,宣言道。
然而在这番话后,光明神化身非但没能继续凝聚神力,反而开始感到力量的流失!
不仅仅是力量在流失,就连自己的身影,也如海市蜃楼在沙漠上的蔚蓝天空下留下的朦胧幻影那般——
正逐渐地消失着。
光明神再次感到了恐惧,而更让祂惊恐万分的是——
不仅仅是祂在人世的化身开始消失,就连在虚空中藏匿的金身也开始消失了!
即便光明神很清楚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但祂还是伸出利爪。
祂就算直到世人皆不信祂、不惧祂。
祂仍试图抓起芙琳,然后威胁说道:“你这魔神,究竟对吾做了什么?!”
然而,利爪才伸出,就像风化了的岩壁般脱落消失了。
而至于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威胁话语,也变成了祂消逝陨落之际,带着无尽怨恨的,对芙琳的诋毁和诅咒。
“别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就是正确的!”
“弱肉强食、强者支配万物,是亘古不变的至理……然而你却主张没有战火,主张自由生活,你所做的一切,只会让世上的生灵变得羸弱!”
“而吾死后,这片大陆将失去了吾所创造的天光屏障!届时将千千万万个和吾一样,为寻求信仰和子民的高等存在降临此地!”
“如此一来,诺德兰大地不过是进入了新一轮的战火轮回……芙琳·贝利特,终究,你不过是个位世间带来灾祸的邪恶魔神,吾诅咒你!!”
没了生灵的信仰,神的陨落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
因此在芙琳听完这对她来说不过无异于败者临终之际遗言后。
祂一丝不留地,其存在彻底消失了。
就这样,在新的一天的黎明到来之际,光明神完全地湮灭了。
芙琳最终赢下了这场战斗。
而对于在场的数百万人来说,他们则像是如梦初醒——
一瞬间忘了怎么从天涯各方来到这片荒原上,也淡却了一个小时前那比一切火焰都要热烈的热情。
因寂世之歌的效果彻底消失,众生灵魂的境遇也所难免地——
所有人的精神,都从崇高的高次元境界,透顶地跌落回了他们原本所在的现实。
于是乎,在场的天灵和暗灵,没多久就恢复了对彼此的仇视。
同时那种无所适从,不知明日该如何度过的迷茫,也再次将在场人类的双眼笼罩成了混沌而又悲伤的颜色。
可见,哪怕海神两度唤来奇迹,其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
但芙琳并未对这样的结果有任何的不满足。
她只是对人们说:“你们不是神的道具,不是命运的棋子,去过你们所景愿的生活吧。”
留下了这样的话语后,芙琳就此离开了,留下惶惶不安的人们,任凭后者乞求的视线望穿她所离去的方向,她亦头也不回。
就这样,芙琳打倒了光明神,回到了多兰王国,时间就此过去百年。
百年之后,诺德兰大陆格局发生巨大变化。
百年间,多兰王国从一个依附于天灵帝国的人类属国,逐渐发展壮大为大陆最强国。
与此同时,天灵帝国也从主张天人至上的军事帝国,逐渐转化为了谋求与其他人类共存,并展开平等交流的异族国家。
而骑士这一职业,也因种种原因,渐渐了一段漫长却逝去了的历史。
这百年间发生巨大变化的,还有人们的心。
“我们不是神的道具,不是命运的棋子。”
“我们可以凭自己的意愿,过上我们所企盼的生活。”
这些话语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思想,世间的战火也因这思想层面上的改变,不断地消弭了。
不过,在光明神消失后,地母神成了诺德兰大陆唯一有位格的真神。
地母神没了忌惮的敌人,其试图接手大陆掌控权的野心昭然若揭。
同时因为失去了光明神的干涉,诺德兰大陆的方位暴露在了星空之下。
因此一尊又一尊‘高等存在’,不厌其烦地降临在了这片大地上。
尽管他们不断降临,但下场无一例外,都在降临没多久后,就遭到彻底消灭。
如今,在天灵帝国边境,一处被命名为‘星降平原’的旷野上。
在一处巨大的陨石坑前,芙琳一人静静地仰望着这片星空。
不久后,一队神兵从天而降,其中一台驾驭者亲自下来。
是名身着简装的人类男子,他朝芙琳禀报:“报告芙琳大人,被命名为邪神第1049号的敌性星神,其坐标反应已确认在刚才的术式火炮的打击后消失了。”
此人理性公务般的口吻:“是否要请求神术部门的协助,确认目标是否彻底消灭?”
芙琳想了一会后,说道:“不用,作战结束,撤队。”
“明白。”
这队神兵就此离开,紧随其后到来的,是一艘样式有些别致的飞船。
自然是天灵帝国的飞船,一名精灵族少女从上面下来。
她与芙琳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般,在一番充满礼仪性质却又亲切的问候过后。
薇薇安说道:“还在想念你的伙伴吗?”
“算是吧。”芙琳淡淡地说。
然后将一只怀表收起,这枚怀表的表盖内侧,贴了一张几乎完全褪色的老旧照片。
上面是一名红发骑士少年,和一群因模糊已辨认不出的人影的合照。
在薇薇安到来前,芙琳一直在借着星空的威光,看视这张老照片。
“上船吧,就由我替她送你一程吧。”
“嗯。”
说罢,薇薇安又登上了飞船,留下芙琳一人。
芙琳在登上飞船前,再次取出了那只怀表,那双有着温暖色泽的红宝石双眸,再次注视向那张已褪了色的模糊老照片。
随后,少女低声祝愿道:“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上平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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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