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母亲大人,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彻彻底底地战胜这代表无尽黑暗病魔的......”
“安慰。妈妈请您放心,耶俱矢和夕弦在学校的表现一直都不错......”
东京都的京都医院里,两位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伏在床前,望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母亲,一边抽噎着,一边试图安慰着对方。
虽然,对方此时可能并不能听见自己的一言一语......
一场车祸,使这个原本幸福的一家四口的家庭变成了一家三口,或者说,两口半......
两位年轻的女孩,就这样提前步入了社会......
在小小的病房里,充斥着生命维持仪规律的电子音,呼吸器发出的呼吸声,还有仍然在那不依不饶地吹击窗户的、不讨人喜欢的风声。
以及,还有那久于病灶与世隔离的沉静空气。
插在花瓶中浸泡在有些变色的水里,有些凋谢之意的粉红色康乃馨此时也无力地垂下了头。
原本少女们想将象征病人恢复健康的康乃馨及花瓶中的水及时地换掉。可遗憾的是,因为台风过境,花店今天没有开门,于是也没有再过问......
被称为耶俱矢的少女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紧紧握住母亲瘦骨嶙峋的手。
一旁名为夕弦的少女先是看了看置于母亲身旁的心跳检测仪以及呼吸机的数值,然后又轻轻地转移了视线,取而代之的是静静地盯着母亲始终紧闭着的眼睛和睫毛。
在不安仿佛要把她们彻底压垮的时候,她们能做的却仅仅只有祈祷而已......
祈祷母亲能够醒来,祈祷清风吹过一扫心中所有的犹豫、担心、沉闷和压抑,八舞一家三口能够重新在蓝天之下欢声笑语。
“欸?”
突然间,少女耶俱矢美丽面庞上的眉毛突然跳动了一下,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疑问。耶俱矢,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望着母亲憔悴的面孔而有些出神的夕弦被耶俱矢的小小的惊叫声拉回了现实。
“夕弦,你看母亲大人......”
毕竟是病房,还是要保持安静的环境,不能大声喧哗。
但是夕弦从耶俱矢的声音中,明显地感知到了耶俱矢的兴奋之情。
顺着耶俱矢的视线望去,原本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夕弦也一瞬间讶异地用右手捂住了嘴巴。
八舞母亲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地睁开了。
和两位少女一样,若不是处于病灶之中,八舞母亲应该也是一位相貌不输两位女儿的美人。
如同橙色海藻一般柔顺的长发,被平摊在了身后的病床上,她水银色的眼睛微微往下移动,当看见自己的女儿们时,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了起来。
但是,夕弦却注意到,一旁的生命维持仪显示的心脏波动次数,却是越来越弱......
接着,八舞母亲的头微微动了一下,她的嘴也动了一下,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
看起来,她似乎非常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是......母亲大人,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从放学以来,一直都未曾离开母亲半步的少女耶俱矢立即轻轻地俯下身去,将耳朵侧贴在了母亲的脸颊旁。
“太阳......”
八舞母亲费力地张开被罩在呼吸机下的嘴唇,有些有气无力地小声呢喃着,
“现在是......晴天吗......”
耶俱矢抽动了下眉毛,然后立即将头转向外面去。
一旁的夕弦也立即会意,一下子拉开了身边如同幕布一般厚密的窗帘。
很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外面都是一直乌云密布,狂风在肆虐,暴雨在癫狂。
昔日炽热的太阳光辉,如今已经被全部遮挡住了......
“是吗......太遗憾了呢......”
看见了窗外有些不近人情的景色,八舞母亲在耶俱矢将遗憾告知自己之前,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还想......再欣赏一次晴天呢......哪怕......只有一小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让人无法听清。
相反的是,一旁的检测仪的报警声却逐渐地越来越大,越来越聒人耳朵。
两种对比鲜明的声音,似乎在昭告着死神的悄然降临......
“母亲大人,请您不要走......”
“悲痛。妈妈......”
望向母亲越来越暗淡的眼睛,耶俱矢不再在乎个人形象,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母亲的胸膛里;一旁的夕弦也是止不住地用手背擦拭着从脸颊划过的泪珠......
母亲......不在了......
床头柜上的康乃馨,粉红色的花瓣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颓丧地悉数落了下来......
......
在一栋废弃的大楼上,少女耶俱矢和夕弦正满脸愁容地靠在墙上,在遮雨棚下望着在眼前肆虐的台风。
相比之下,周围的大楼几乎都崭新无比,只有它被抛弃在了时间长河里,枯色腐朽。
但也正因为如此,早已人去楼空的它也成为了只属于两位少女的“秘密花园”。
诸如台球、五金、鳗鱼、麻将的生锈褪色招牌还在寄生于大楼的墙壁上。
围栏围起来的屋顶大约有半个标准25平方米的泳池大小,地板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有些残破不堪,并长满了绿色野草和苔藓,在最里面,有一个被野草怀抱的小鸟居。
慢慢地,两位少女往鸟居朝屋顶走去。踏过吸满雨水的夏季野草,沙沙作响,如毯子般柔软,湿滑。
数栋大厦矗立的剪影藏于雨幕的对面,在其中,也混杂了如同异世界传来的虚幻声音。但其实,那是山手线(可以看成国内的轻轨)的远音。
把伞放在地上,雨滴的冰凉拂过她们的脸庞。小小的石祠,周围长着几朵紫色小花,把旁边不知谁放这的两个盆饰陶瓷地精给掩盖了起来。
见此,她们无意识地双手合十,闭眼,边诚心祈祷边走过鸟居。
“祈愿。希望父母的在天之灵可以永远安息,耶俱矢和夕弦也会努力活下去......”
“希望神圣的极乐天堂里的每一天,都是碧空如洗的晴朗天气,让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赏心悦目......”
全心全意地虔诚祈祷,因为失去了雨伞的庇护,此时少女们的的脸颊,已分不清到底在上面流动的究竟是雨水和泪水。
祈祷完毕,当她们再次挣开眼睛的时候,一个“东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像是故意隐藏了本体一般,分辨率极低的外表,仿佛是打上了马赛克,明明灭灭的“身体”就这样怪异地漂浮在半空。
“汝,汝是谁?为何一声不吭地前来侵犯属于本宫以及夕弦神圣的私人领地?”
那位将明亮的橘色头发高高盘起,个性刚强的少女——八舞耶俱矢严肃地盯着“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东西”,并以如同歌剧表演一般的华丽辞藻历声质问着对方。
“警戒。耶俱矢,快与对方拉开距离!”
另一名少女,拥有与耶俱矢非常类似的相貌,绑成三股辫的橘色长发少女——八舞夕弦此时也以十分警惕的表情注视着那个“东西”,并提醒着耶俱矢。
两人同时向后退去,与那个“东西”拉开了距离,并摆出了一副要打架的应战动作。
但是,对方的“身体”似乎颤抖了起来,环绕其身边明明灭灭的马赛克色彩也更加鲜艳了起来——仿佛是在嘲笑两人的天真。
“哎呀哎呀,两位的表现还真是有意思呢......”
“少废话,汝来吾等的领地究竟是有何打算?”
“附和,请立即告知我们你来这里的目的。否则,夕弦与耶俱矢将采取强制手段进行驱离。”
接着,那个“东西”的上半部分扭动了几下,似乎是抬起了头,向天空望去,然后,又不紧不慢地问道,
“呐,你们久卧病床的母亲是不是临去世之前表示过想再看一眼东京都的晴天呢?”
耶俱矢先是一愣,然后摆出了一副十分标准的空手道备战动作,历声反驳道,
“嘁,吾等家里的私事,轮不到汝来操心!”
“别急别急~我在想,如果给予你们两位一部分掌握天气的力量,以至高无上的Bourrasque(法语,暴风)之力将这阻挡令堂最终梦想的乌云给彻底吹散,”
正说着,那个“东西”看见二人陷入了动摇的沉思之中时,一边开始缓缓地向两人“走”近,一边继续劝说着,
“以一己之力,就可以停止这已经肆虐于东京都多日的台风的奇妙力量,两位,感兴趣吗?”
正奇怪那个“东西”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越来越大,少女耶俱矢率先抬起了头向前方看去,却没想到,对方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和夕弦的面前,不禁神情紧张了起来。
“别担心,别担心,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说着,那个“东西”伸出了手,只见一颗绿色的小小宝石正在Ta的手心里轻轻漂浮着,
“我不强求你们,但如果感兴趣的话,就请一齐把手伸到面前,将这‘灵结晶’给收下吧。”
“疑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夕弦还是有些警惕地望着那个“东西”。
“信则有,不信则无。”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Ta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等待着两人的决定。
最终,抵不过对方的诱惑,两人一齐将自己的左右手伸向那块“灵结晶”。
“呜呀?!”
“惊诧,这是?!”
就在绿色宝石突然间碎成两半并分别融入二人手心的时候,她们感到全身开始发烫,此时的体温似乎远远高于正常人类。
与此同时,一阵小型的龙卷风突然笼罩住了房顶,并席卷了她们的全身,将全新的学校制服撕了个粉碎——最终化为了两个款式奇特的“拘束服”。
而且,情况远未止步于此......
“欸?这是怎么回事?”
“震撼,‘那个人’,请你解释一下?”
如同Ta在两人体内分别植入了强力磁铁一样,原本距离较远的耶俱矢和夕弦此时正在不由自主地向一起靠拢,而且速度还有加快的趋势。
而刚刚,给予两人“灵结晶”的Ta,此时也如同未曾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了。
“难,难道这就是大总统的替身——D4C的湮灭能力?”
最终,在耶俱矢留下这句有些因为漫画看多而显得有些中二的话语之后,两人就同时失去了意识。
......
“哈啊,哈啊,哈啊......”
在一片似乎是无人区一样的钢筋水泥丛林里,一名手里握着一把自动步枪的少年正在费力地向前奔跑着。
其实说实话,也不能非常武断地说明这里是一片无人区,因为,周边的地上,似乎还躺着许许多多“睡着”的人。
但是,如果仔细地看,他们的“睡姿”可谓是诡异至极——如同落枕了一般,他们的颈部、脖子统一地向右边以令人震惊的角度弯去。
就像,他们的脖子被什么东西或者物品拧断了一样。
不仅如此,少年还时不时异常紧张且绝望地向后望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追逐他一样。
没错,有“东西”正在追逐他。
一个似乎是由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的米黄色雕像,上面还印有几片如同小孩子恶作剧一样的涂鸦。
它的动作,就像中国猛鬼片中的僵尸一样——双腿僵直、两臂直伸、面目狰狞。
不过,它可没有和僵尸一样一蹦一蹦地向前移动,而是在一个眨眼的瞬间,就向前“瞬移”数十甚至数百米。
SCP-173,是SCP基金会中最为危险的收容物之一,对人类具有强烈的敌对性,经常会乘人不备,移动到对方的背后并扭断脖子,做到一击必杀。
少年连滚带爬地向前跑着,越过地上的尸体、石块、残垣断壁,但是,SCP-173仍然是在不依不饶地追踪着他。
开枪是徒劳的,它身体的强度硬到甚至都无法在它的身上留下弹痕。
而且,如果开枪有用的话,他的7个队友估计也不会如此惨烈地牺牲了。
特殊能力因为还尚且不熟悉,所以不能乱用。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往前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暂时定住对方的身体。
嘭。
少年一个趔趄,向前摔去,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
完了。
此时少年的大脑里只有这一句话。
果不其然,SCP-173很快就“瞬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现在可谓是想跑也来不及了。
少年绝望地瞪大了眼睛,面对面地盯着它,即使盯到眼睛干涩发痒,也不能闭上,否则......
眼睛变得越来越难受,视野也因为长时间没有眨动而开始发花,颜色扭曲......
“谁......谁来救救我......”
因为绝望而发出不成声的呼救,但恐怕,也没人会来帮忙。
少年终于受不了了,他绝望地眨了下眼睛,然后静静地等待着那最后的颈部“咔嚓”一声声响......
但是,他并没有听见,取而代之的是阵风吹过建筑物而发出的呜呜声响,以及石头被挤压而碎裂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最终好奇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一位身着奇装异服的橘色长发的少女正威严地站在自己面前。
而她的身旁,堆积着似乎是因为遭到强烈压力而变成粉末的米黄色石灰......
收容失效的SCP-173,似乎被这位少女“处决”了......
“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女并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偏向了一边。
然后,令人惊讶的是,下一刻,少女的身躯发出了淡淡的光芒,然后,就凭空消失在了夜幕中......
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少年握紧了拳头,小声地向自己鼓劲着,
“总有一天,我也要像她一样强大,甚至是像自己的真身一样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