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功夫,名步已经支持不住展开星阵。可就在这时,纯雪的佩刀已经狠狠地向唯诺一边的吉吉安砍去。
“你疯了吗?”名步失声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始料未及的一幕在眼帘前上演。布劳尔教授,为什么是她,施缓的身体骤然发飙似的猛冲过去。而佩刀的锋刃正好刺在布劳尔的心脏上。
御姐布劳尔平静地说道,杀了靖彦皇帝,我们的理想会变成什么?
片刻的失色,旋即恢复了本容。曹纯雪少尉冷冷地说,“我只是想挟持皇帝。”
布劳尔教授的身体逐渐消失了异态,谁也没想到刚才抵挡的那招竟然中了要害。我直冲上去,扶住早已虚弱的布劳尔教授。
身体的一半恢复成人形,只剩下腰部以下的状态还持有可怖的怪物状。
巨型下体猛然一摇,仿若蛟龙的健硕尾巴倏然撞翻了一旁未及闪避的纯雪。接下来又是三摆,瞬间扫倒了一半以上的特殊团士兵。
“为什么?”我木然地看着布劳尔教授,惊诧着她反叛的举动。
声音永远失去了轻盈,手心的温度降到了零点。
“你说的没错。”SCU头目布劳尔博士第一次肯定我,“虽然大家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然而却感受到这里带来的礼物。也许,你真的就是我的哥哥,我终于看见你了。”
哥哥?抚顺战场上丧生的亡灵之一。盈弱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着布劳尔教授,她的身体柔弱得不堪一击,犹如散架的风筝一样轻薄如纸。
战场被横扫得乱七八糟,行动不便的士兵们找不到隐蔽还躺在地上默哀呢。与之相对,布劳尔教授像是虚脱耗尽精神般的筋疲力尽。
“布劳尔老师。”
“叫我布布小姐,我哥以前就这样叫我的。”
异样的感觉涌斥全身,濒死蝴蝶的哀姿索然眼前。“名步,伊苏,为什么布布小姐的样子会这么奇怪?”
真是的,明知道他们也不会理解。
“细胞抑制剂。”断续而虚无的吟声,布劳尔教授说:“自由的代价,使用抑制剂的代价之一就是缩短生命。还记得人体火焰吗?”
我颔首相视。
“虽然有些迟到,人体火焰就是生命完结的火焰。虽然替代之后可以持续生命的思维,然而却是用另外世界的残剩意志。唯一可以突破‘唱讼’保持自我的办法只能是耗尽自己精神火焰。”
我哑然无助地握紧布劳尔教授,“那么,那么,紫龙特殊团......”
语出之时,实验室之内在燃烧。所有的substitute,特殊团的士兵,仿佛被带入了从前。我还记得那时透过肥胖版名步看到的世界,人体火焰像流星一样迸发。飘逸在传说中的姻缘树四周,为消失而哀悼。
“维里邡。”参差着期望,布劳尔教授睨视着我的眸子,“真希望哥哥和父母还在。请好好照顾靖彦皇帝,我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到,他对你的依赖。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哥哥的。”
平静无异的理科实验室,我瞭望着散却的火星。100多人组成的燎亮火焰经久不能停息,泪水就算流光也挽回不了手里融化的布劳尔小姐。
阴暗处,我却见到了她。
曹纯雪?
影子在抖瑟,模糊的视力无法分辨前后左右。
“我......没有死。”惨笑凝固在她结疤的面庞上,“我没有死,紫龙特殊团只剩下我一个人?”
没有人愿意回答,一时寂寥无声。
“这也是我来的原因之一。”
我循声而望,说话的是伊苏。
“曹纯雪卫长,你应该忘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吧。”
“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之后,伊苏略有所思地点头示意。“我想你已经把保护公主的任务给磨灭了,原因应该也是blacklines的替换副作用。”
替换?意思就是说在联邦包围战那时没有逃脱替代现场?
“在你的意识内为什么要认定自己思substitute呢?”
沉默了半晌,纯雪答话了。“因为紫龙特殊团的所有人都变成了substitute。”
伊苏插断了她的话论,随即转向吉吉安我的方向。
“靖彦陛下,反叛者周鲂未萌正在您的面前,请陛下发落。”
啊?伊苏到底在卖什么葫芦?我的眼神在场内飞速游移,直至画面重新定格在纯雪的身上。我看见一缕白纱从她的身体一没而下,身体缩小了许多。
“未萌!”
轻纱之下,庐山真面破茧而出,粉红色系的萌动,嘴唇更可爱了。先让我喘口气,未萌怎么会在纯雪的“躯壳”内?
“果然是和义杰斯坦并称的狡猿伊苏。还是被你看破了我的积虑。”
“老夫照看公主殿下是从小到大的事情,公主的脾性自然清楚不过。”
“等等,现在发生了什么?”我守不住最后的炮台,终于发问了。
再度宁静,实验室内迷样的阴谋即将揭晓。伊苏完全不理会我的存在,依旧自顾其说,“启禀陛下,老夫此番带潜行出皇宫其实有一个不得言明的原因。”
伊苏缓了口神,“最近宫廷里存在着异样的气氛,根据老夫的经验,这绝非联邦反扑之所作为。联邦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露出疲态,两者必然存在关系。
紫龙特殊团是皇帝的卫队,然而在一瞬间卫队全员不见了踪影。然而在皇宫大内,除了皇帝以外没有人敢使用这个权力。”
“所以...所以陛下,您应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了吧。”
“我......我。”吉吉安虽然看不见,但听力绝对没问题。“对不起......”羊羔般的咩叫声从身旁传出,“我不想让姐姐,不,第三公主是唯一一个对我微笑过的亲族。”
伊苏松动面容。“既然是陛下的决定,那就好。”伊苏就像个慈祥的老人,“不过陛下,周鲂三公主可没有领会你的情谊,老夫在三天后便知道了特殊团全军覆灭的消息。而且从最后发射的信号来看,极有可能是中计。”
未萌嫣然一笑。
“既然已经是柳暗花明,我也不好意思再诡辩下去。”未萌灵动地眯起嘴唇,“是我故意让布劳尔教授和曹纯雪引诱你们到这里来的。当然,纯雪已经是死后的substitute。虽然差一步就可以捕杀靖彦,没想到布劳尔竟然在最后倒戈了。当然,他们让我觉得愚蠢的地方便是,即使恢复了本性还是逃脱不了我的控制。愚民到底还是愚民。”
“不,不是这样的。”难以置信我竟在反对未萌。“其实大家都在这个世界存在过,即便是遥远平行宇宙的他客,我们也有记忆相交的地方啊。所以,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途,不是愚蠢的作为。”
未萌的脸怔动了一下,之后便是叹笑。
“无论如何,时间弯道如今说什么也不在我的掌握。但靖彦,我可以告诉你,联邦反扑军全员覆灭的消息是正确的,而能成为substitute几十万的军队还在长安城郊的玄武池接受训练呢。靖彦,怎么样?是不是想和姐姐......朕的铁蹄随时会踏入你的寝宫。”
无口以对的吉吉安胆小地怯望着未萌,然而下一秒就听到窗户爆破的轧响,曹纯雪正握紧吊绳从西窗口的一边轰然而入。之后的动作连贯成章,未萌一手抱紧纯雪,弹力所返处,纯雪早与未萌夭夭而逃。
远处直升飞机的轰鸣响彻楼群,原来她早就有备而来。
夕阳落入山涧,“总统”慢悠悠地行使在高速公路上,皇室已经安排好包机迎接皇帝回归。
大概颖崎市第一中学已经无缘再见了吧。
名步说自己还要留守在学校,因为偌大的时间弯道即使没有钥匙还是史上最强的杀人武器。呵,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未萌三人下一次见面可千万别在那里。
我真的还没想通,到底最后一眼看到的曹纯雪是substitute还是常人。不论怎样,她都在履行自己的任务吧。
伊苏冷不丁说,其实这次他们同时收到南宫名步和布劳尔的消息才决定亲自查探。而从信笺的内容看,两个方面都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这也是他开始怀疑“曹纯雪”的原因之一。
那几辆越野车只是来迎接靖彦皇帝的别驾。
“布劳尔小姐还是恪守了自己的信念,无论在哪个时空,她仍然深爱着自己的哥哥和家人。”
“那个......”吉吉安蓦地开口。
“怎么了?”
“你可以成为我的光明骑士吗?”
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光明骑士?隐约在新闻里看过,那个称谓只有皇帝对信任的人才配拥有。
“我?为什么是我?”有些愕然塞语,我瞪圆眼睛看着吉吉安。
“皇帝陛下的眼睛痊愈得用一段时间,几个月前医生就要求急需做手术了。这次来的另一个理由就是让布劳尔教授做陛下的眼科手术,除了精通SCU各项事务,布劳尔可是全国最厉害的眼科医师哦。”
“那个......”吉吉安又发出了羊叫,“名步姐姐说你拥有银色的羽翼,皇家的传说中说只有银色羽翼的人才是骑士的真名天子。虽然和哥哥你见面的时间不长,但我总觉得在哥哥身边就会有勇气,当然,距离不要太远。”
说着,吉吉安用手指在触摸到我的左胸,胸前比划了一座十字架。
“契约已经成立咯。”弱气少年的脸庞上终于显露出微笑。
“噢——”伊苏连忙解释道:“那是皇室的传统动作,当皇帝在骑士候选人的胸前印记上十字架的时候,骑士的纹章便成立了。”
啊——?
银色羽翼,它——恐惧的感觉从弱小的心房内涨溢而出。
尾声——
今天是我离开颖崎一中第一个月。爸爸、妈妈我一切安好,不用操心......
嚼着笔头,我又把信纸放回桌脚的抽屉里。
同样是风和日丽,我却没有眺望学校的风景。
洛阳皇都,被“界河”分隔开的居民区和皇室泾渭分明,皇宫楼阁星罗棋布。吉吉安一直生活在这么奢华的地方啊。
到了皇宫,一切礼数都变化的突就而然。而吉吉安这个名字是我惟一保留称谓,原因竟是靖彦说名字听起来很可爱。
乾阳殿前的文武广场是历来皇帝接见使臣,册封官吏的场所。而现在的我正要进行的就是如此,皇帝御临,册封维里邡为光明骑士。
虽然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可以登上这个位置,但皇室的事情掺和进来一定得废许多脑细胞。
临坐着“总统”,但车身变得越长越豪华了。
乾阳宫的殿墙深白颀长,黑色的瓦顶,阳光倒影之下,四下不见边际的广场上齐整栉比地罗列着数以千计的御林军。
红杉与白衫的文武大臣分列两边。
车子通过中间的红毯大道,远远地就看见了吉吉安。
红底色外加金黄镶边,雍容的黄气在空气里随风飘动。下车,敬礼,之后便是面对朝堂下的百千官吏。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臣僚队伍之首,身穿白衫的伊苏迈进了一步。“紫薇靖彦皇册封颖崎籍人维氏里邡为近身骑士,赐号光明。昭示天下晨曦。”
虽然百官还没有了解为什么皇帝回归之后竟然带了个骑士,但皇室的权命还是威仪不容侵犯。
“吾皇万岁,骑士颔首。”
“颔首?”
我在浩瀚的人海中徘徊着目光,手指以下不停的颤抖,就连度身定做的西服也被染湿了一片,妈啊,这么贵的衣服我可是第一次糟蹋。
身边的近侍不断提醒我低下头,迟钝的我才慌纠纠死盯着地面。
“仪式完成。”
感觉头上被权杖什么的摇晃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吉吉安在车上所作动作的威力加强版吧。
不过这样一来,我的立场不是和未萌南北对峙了吗?真是讽刺,一个参加过新皇讨伐宣言现场的人居然变成了旧皇靖彦骑士册封典礼上的主角。
“下面是各藩国署名祝贺。”
宣读完毕,远处随即回荡着直升飞机螺旋桨的振动声。来了,宽寥的广场上,两辆军用M116武装直升机静止下降。
伊苏照例宣读程序,“西伯利亚无人区外事库卢斯,印度支那联众外事唐·萨瓦,入朝觐见。”
直升机静默了一晌,毫无动静地停泊在原处,连旋桨也停息了转动。
不安和骚动隐隐在会场蔓延,拖延典礼可是对皇室的大不敬。
机舱门缓缓挪开,人影逐一而出。
“等等!御林军。”伊苏挥手招来近卫,“情况有些不妥。”近卫簇拥着伊苏包围在我和吉吉安的左右。
“南宫名步?”
眼神所及,清纯秀丽派名步正拽着几个男人,影容稍稍清楚后我才看清原来那些人正是西伯利亚无人区与印度支那联众的外使。
恐怖挟持吗?南宫名步不请自来肯定不是要祝贺我封爵为骑士。使臣的身后狠狠地绑着绳索,左右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
不转眼的功夫,名步已经挟着使臣们来到护卫近卫的人墙外延,当然伊苏的命令是“别轻举妄动。”
“伊苏大人,维里邡阁下,想不到我们那么快就又见面了。”名步平淡地说:“单刀相见吧,我这次是代表新皇周鲂未萌来宣读封令的。”
名步完全不顾旁边早就慌神颤抖的两个使臣,后面直升机又下来了一个人。
形式愈加复杂,一个身着官袍一脸白净的颀瘦男子。
“外事大臣。公国的李玄武大人。”伊苏补充说明得真是及时。
那个叫做李玄武的外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陆公国不是已经倒向支持周鲂未萌君王派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靖彦皇的典礼上。
“我可是受到新皇未萌陛下的邀请才到这里的哦。”李玄武边笑边施施拖步子而来。
名步飞速地拿起一道召文,卷轴随即打开。
“新皇召曰:废帝暗弱,祸乱天下。现,封册颖崎人氏维里邡为新殿讨逆将军,下令片刻诛灭旧党,擒杀伪皇周鲂·靖彦。”
不可能!毫不知情的我连续退了三步,我在什么时候成了未萌的将军。还有名步,这次你又在这里干什么?难道组织这回命令你充当未萌的发言人?
局势僵持不下,名步挟持两国使臣,御请公国的李玄武一定是另有阴谋。而广场内也鸦鹊无声得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竟然邀请了大陆公国的使节,新皇派肯定有所预谋。”
深咳几声掩饰过后,伊苏静静地和我说。“如今时间弯道形同虚设,而最有实力的莫过于掌握了几十万substitute士兵的周鲂未萌。但即使如此对于几乎没参加过‘颖崎包围战’的西伯利亚无人区以及印度支那联众伤害甚少。我想未萌的大军应该早已陈列在皇都之外了吧。”
伊苏的猜言很快得到了证实,最新边境报告表明洛阳十公里外密密麻麻全是来历不明的军队。
“难道......难道她想把义杰斯坦大人给逼出来?”
伊苏的话越来越费神摸不着边际,我呆呆地望着他。
“这种劣势的状况下,唯一能可以停止周鲂未萌继续登机的办法......只有,让义杰斯坦大人宣布自己为新皇。”
义杰斯坦。我茫然而视,那个连面具都不会摘下的男人。原来未萌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复仇。没有忘掉亲情,未萌从一开始便打算让皇室与义杰斯坦脱离干系。只有获得力量才能驾驭天下,只有得到力量才能让复仇形成希望。
而我,在未萌的生命里到底能存在为什么角色。
阳光变得昏黄错落,西晒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殿顶影长可见几丈外的标尺,清沉的声音自上而下,——男子。我顶着温晒的太阳,眯起眼看不清到底是谁会惊乍地站在宫殿。
“吾任性愚懦的女儿未萌,难道你真的想让你的父亲做出离经叛道反逆朝廷的事情?”
我敛起眉目,直到再次打开时已经看到男子站在身前。
“义杰斯坦?”
惊愕得张嘴翕动,银白的盔铠内,深红的官服宣示着威严的武官身份。面罩巍峨不动地挂在脸上,第一次的近距离,我看到了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