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对人最大的摧残,莫过于妻离子散。
两国相争,双方军师、统帅无论如何的智谋与定力,很难避免家人对于自己的影响,这也就是各位将领都很痛恨用亲属威胁而获得胜利的战争。
这样的手法实在是过于下作,也很让人看不起,无论他可以使得战场减少多少的阵亡,挽救多少的生灵,皆是如此。
甚至,许多名为对手、实为挚友的对手,私底下都会与对方约定,相互托付自己的亲属,使得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的竭力尽智。
——《大陆策·红月策·盘点战场不成文规则》
也不知道究竟聊了多久,梅哲拉夫妇与秦洛夫妇相互道别而归。
路上的星辰意外的浪漫,就如同是这个众神最为浪漫的帝国的配件一般。
有些话语,梅哲拉觉得自己实在是憋不住了。
也罢,就当是今夜的酒精不小心冲昏了自己的大脑,放纵一回吧。
想到这里,梅哲拉停下了脚步,抓住伊德娜拉的手,示意她停下。
伊德娜拉有些好奇,为什么在这里会突然间要自己停下来了。
“伊德娜拉,或许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提前交代。”
梅哲拉突然间出声道。然后用眼神斥退那些跟在身边的克鲁洛德兽人卫士。
克鲁洛德兽人卫士很识趣的纷纷告退,留下梅哲拉和伊德娜拉。
“什么事情,梅哲拉?”
伊德娜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梅哲拉会突然间这么神秘。
“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伊德娜拉你作为一个银狐部落的公主嫁给我实在是委屈你了。我会在心烦的时候冲着你发火,会在军事会议或者是公开场合很高傲的把你贬低得一文不值……你可能特别的恨我这样的人类吧,明明是倾己所有,却获得不到哪怕是一丝的回报。你曾经说过我和秦洛很像,但是你的遭遇却和端木飒月有着截然不同的差距——你们都是贵族,但是你却享受不到如同秦洛对待端木飒月一样的依恋……你们俩同样是和一个智计过人的人类结婚,但是端木飒月不仅受到的秦洛的宠爱,而且对端木飒月那么的专一;而我的家里却还有着另一个整天和你作对的女人,每次一起冲突,我都会立刻把对错的判断偏向她而不是你……这些年来让你委屈求全的跟着我……辛苦你了,伊德娜拉。”
梅哲拉凝神看着伊德娜拉,趁着这个难得的和平时光,还有三分的醉意,将平日里一些不能轻易说出口全部都倾诉到伊德娜拉的心里。
“梅哲拉……我……我……”
伊德娜拉结结巴巴的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梅哲拉在想什么。
“现在在你眼前的才是一个真正的梅哲拉,平日里的梅哲拉身边总是环绕着一群虎豹豺狼,只要我梅哲拉稍稍示弱,无论是在哪个方面,他们就会立刻跳出来把我梅哲拉生吞活剥,不会让我有反抗之力……纵然是在生活的琐事上,如果我不对你恶语相向,他们那简单的脑子里就会自作聪明的认为,我梅哲拉不敢和他们作对,到时候克鲁洛德帝国只怕是祸起萧墙,内乱爆发了……”
第一次,梅哲拉如此交心的把心里话和伊德娜拉讲述。
“梅哲拉……我能够理解你的苦衷……真的……”
伊德娜拉顿时间明白了为什么梅哲拉之前无论自己如何表现依旧是和自己这么不合拍,犹如一对天生的仇敌一般的难以相处。
“在格林帝国里,看着秦洛和端木飒月,我突然才明白过来,有些话语如果不说出来,或许什么时候发生了一点儿意外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因此,我,梅哲拉在这里很正式的想对你,我的妻子,伊德娜拉,说……”
梅哲拉的双眼凝视着伊德娜拉的双眼,后者将自己的双眼偏离开了。
狐人少女此时的内心怦怦直跳,似乎是猜到了后面的言语……
“伊德娜拉,我,梅哲拉……深深地爱着你……”
狐人少女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梅哲拉是什么样的表情。
“梅哲拉……这……这……为什么这么突然……”
狐人少女不断的语无伦次的重复这几句话。
“无论如何,请忍耐下去,等到可以实现克鲁洛德兽人与人类的和平共处的话,我们一起离开克鲁洛德王庭,和霜月王夫妇一起在众神大陆上流浪,如何?”
梅哲拉似乎没有理会伊德娜拉的话语,自顾自的说自己的话。
狐人少女更是说不出话来,只能低这头双脸颊绯红的点头。
“但是,也请你务必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梅哲拉突然间郑重的看着伊德娜拉,说出了自己真正要交代的事情。
“什么事情?梅哲拉?”
伊德娜拉看看脸色突然间转为严肃的梅哲拉,颇为好奇的问道。
“如果哪一天,我梅哲拉不幸的先离你而去……银狐部落必然不会对你伸出援手。作为克鲁洛德帝国少有的几个智慧种族,他们害怕会引火烧身。到时候,你只有一个选择,投奔秦洛——”
“梅哲拉,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还有,为什么我一定要投奔秦洛!!!”
莫名的,伊德娜拉感到一阵愤怒,似乎自己被梅哲拉小看了呢。
梅哲拉你对我的印象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货色吗?到现在还不相信我?
伊德娜拉的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悲哀,将之前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
“因为,秦洛是我到目前为止看到过的人类之中,对于克鲁洛德兽人没有发自内心的厌恶……他一定会善待你,而且他的人品值得我相信。”
和秦洛一样看不破少女心事的梅哲拉自顾自的说话道。
却不知,伊德娜拉又将自己心中的悲哀转化为喜悦。
他……他……竟然会这么关心我……
伊德娜拉的心里有如是喝了图拉利昂森林里的精灵酿制的百花蜜水一样甜。
历史上关于这方面有过一段精彩的评价,认为人类的情感方面的智力和智谋方面的智力肯定是一个守恒的数值,这就很能解释为什么那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智将私生活往往都是一群木头;而花花公子没几个可以成为将相之才。
自然不必说,梅哲拉和秦洛都被一起划分到不懂女人的范围内的英雄。
而就在这段小路的尽头,待到梅哲拉和伊德娜拉把话都说完了之后,经过了第二个转角,看到一个人背倚着城墙站着,手里拿着一柄很精致的小刀。
这柄小刀显然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用来从事设计的,从刀身的设计上来看兼具了螺丝刀、锉刀、切割刀等等的不同功能。上面的金属光泽无不在说明主人平时保养得有多么的认真。
吸引住梅哲拉的自然不是这个人手里的小刀,而是这个人本身。
“达鲁库斯将军……”
“哼,梅哲拉啊,当年的小鬼头,现在却执掌了克鲁洛德的兵权吗?”
“达鲁库斯将军,当年之事,梅哲拉确实一无所知……”
“是吗?算了,我也不想和你们做无意义的纠缠了,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听你对我道歉的,确切的说,我只是想要做一件事情。”
达哈尔拿着小刀上的锉刀不断地帮自己修指甲,然后才抬起头来。
“小心托里·莫拉德……否则便是如同我当年的下场。”
“怎么会!当年莫拉德也是被蒙蔽了!他也是接受上面的命令才……”
听到达哈尔这句话,梅哲拉顿时着急了,连忙为托里莫拉德辩护。
“是吗?好一个被蒙蔽……”
“达鲁库斯将军,虽然当年之事的确错在我们,然而这也……”
“我不是为了当年的旧恨而来的,克鲁洛德的事情是达鲁库斯的事情,刚刚一直很想纠正你但是忘了……我的名字叫做达哈尔!”
说完,达哈尔站直了身子,转身就要离去。
临别之际,达哈尔转过头来,看着梅哲拉。
“言尽于此,如果最后你依旧是死在了托里·莫拉德的手上,但愿临死之际,你还记得我达哈尔给的话语。从此以后,没有达鲁库斯,只有霜月王殿下帐下的首席军师,达哈尔。”
梅哲拉想要追上去但是腿上有如被灌注了千钧之力。
为什么……达鲁库斯将军可以原谅自己,但是绝对原谅不了莫拉德呢?
一旁的伊德娜拉复杂的看着梅哲拉。
尤其是看着他这么痛苦。
但是伊德娜拉却不会忘记,那天的那一封密信上的几个字。
托里·莫拉德。
而另一方面,达哈尔一边走一边冷笑。
“托里·莫拉德吗?如若不是最后之际你的背叛,人类联军如何会战败?梅哲拉,你虽然是那么的聪慧,但是迟早会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你可没有霜月王殿下手上的那些真正忠心耿耿的手下,你的手下对你随时都是威胁,都是双刃剑,虽然这么说对你很不吉利,但是……你,梅哲拉,终究是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上,纵然你有着不下于秦洛殿下的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