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依旧人头攒动，从来没有变过，一如昨天。他孤立在人流中，仿佛水流经过的一个块石头，又或是风过时，草丛中没有弯向一遍的一丛灌木。
车站的围墙还是很灰暗，尤其是在雨天青灰色的天空下。白色的刻痕在已经没有光泽的大理石柱上显得很明显，事实上这些刻痕正是整个灰黑的冷色调的车站中稍微能够反光的东西。迷雾中车灯的淡黄色光柱透过，列车在汽笛声的包裹中由远及近。
长久的和平让人们只能在教科书的记载里督见战争的影子，影子中巨兽狰狞的样子应该会让一个有理智的人感到恐慌。
作为一个能力者，他其实应该不会对战争有太大的恐慌感。他在宣战之前做好了逃亡的准备，只是宣战来得有一点突然，以至于没有去成几个希望去到的地方。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居住了五年的城市，到现在居然还会有想去却没去的地方。
其实仅仅就是宣战也不会让他走得这么紧张，但是导弹都丢到家门口了，该走得还是得走。飞机场和几条能用的动车轨都被毁了，目前只有原来冷清的老式火车能用。
他慢慢融入人群当中。作为一个个子很高的人他并不需要踮起脚尖就能看到远处的骚动，两个小伙子已经开始互掐了。这一片并非轰炸区，但是想到轰炸这个词就足以令人头皮发麻了。
现实的混乱是内心的映证。
这大概是一句引语吧，只是他忘了这是谁说过的了。......又或许是他自己说过的？这么想着他很难得地笑了一下，随着人群挤上一节车厢。
车厢里没有比外面好多少。哭泣的孩子，掉落的行李箱，不断咳嗽的人，嗡嗡作响却不知是什么的机器。声音熟悉得令他烦厌，记忆中埋得很深的东西一下子又跑出来了。
能坐的座位都让给残疾人和孕妇了，就算是一些老人也站了起来。大一点的孩子都站在了行李箱上，当然一个人能带的行李的重量也被限制了。咒骂着的男人向里面挤着，因为有更多的人要上来。年轻的女人也不得不稍作忍耐，把身体贴在素不相识的人的身上。列队的最后几个人没能上来，实在是太满了。仅仅是动一动都会减少能进入的空间。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用能力把自己吸到天花板上，特别是看到那个试了很多次都没挤进来的男人。那张脸上写着失望和残留的惊吓。大概是来自于离轰炸区比较近的地方。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能力的存在是不被社会允许甚至是知晓，在车厢内使用能力而造成恐慌的后果会比一个人没进来要大的多。
他回过头去，低头看着自己的皮包。
接近十分钟后所有人的位置才调整好。
车门慢慢在他面前关上，在门上的玻璃窗之后是几百张焦急等待的，或是夹杂着各种表情盯着他们这节火车的脸。
车还有几分钟才出发，与此同时车内也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阵雨击打在车窗上, 碎成难以看清的一片。漫长而起伏的呼吸声让车厢显得很压抑，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会有多少人能够淡定自如的说出话来。
盼着盼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这是什么时候读到过的东西？在哪读过的？他不记得了，只知道现是杭城的春天，雨声绵绵，最适合在下午的时候睡一觉。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家里懒着...或者是在任务中？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人是活在氛围中的动物，仅仅是潜意识中就有一种依顺氛围的因子，让人类不由自主地奔向同类的集体。就像是枪战游戏里，系统对于调整弹道，击中靶心的辅助。
他皱了一下眉头，脑海中掠过的画面让他不想继续想下去，也很难就这么思考下去。
楼下卖包子的大妈还在吗？对面那个老把自己家的垃圾打包放在我家门口的小孩，他怎么样了？回忆起这五年，邻居之间的磕磕碰碰还真的是很多。
他的头歪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颠簸让他难受地想吐。从前的日子里他就颠簸过敏，出门从来不坐公交车。
诶，怎么了...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在远去。刚才那个站在他旁边的现在在扶着他，那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剩下的知觉告诉他他的手臂被摇晃着。眼前的手提包下沉着，然后是头顶的车灯，再是旁边模糊的人影。
我大概是晕倒了？
眼角逐渐浮现糙点，就像是小时候电视播放前不断变幻的灰白画面。类似于重金属乐团走调的声音还在耳旁爆炸着，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双耳失聪。
小时候就不喜欢重金属，一点美感都感觉不到...脑子都快炸了。
啊，老子纵横沙场这么多年，总不会落得个根库克船长一样的下场吧。
“Generate new space...”一行被打成红色的英文浮现在嘈杂的画面中。终于出现幻觉了...吗？
“Paste from...”
“Differentiate...”
头痛欲裂，他感觉自己时刻在暴走边缘游走着，却没有力气去反抗，就好像自己的脑子成了别人的屏幕。
他忽然想起了在哪个地方看到过这种文字。
老式PC上构造游戏模组，他还跟以前的战友玩过。战火纷飞的地方没有网络和好电脑，他们只能自己做单机游戏根自己玩。
“Redefine.”
他楞了一下。没见过的词，就算是在做游戏时也不需要重新定义什么玩意儿的吧。
他感觉很不对劲。事实上在脑子里出现自己想不到的东西，换谁都会对此感到不对劲吧。
这什么玩意儿...重新定义？神在他脑子里打字？
听上去莫名有点好笑，仿佛你家神是什么技术宅。
他不信神，他知道要是有神，他早该被叫下地狱了。
忽然间忘记的头痛回来了，瞬间像是被手雷击中，直接失去了意识。
感觉没有多久后眼睛又能重新睁开，过一会儿略微适应之后，他发现自己早就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了，现在仿佛一个旁观者。
对此他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感觉，直到他惊讶于自己的冷静。
包围着自己的世界突然变成了红色。
“滚”眼前是这样的一个字，明明是机械音，听上去却总有一点骂人的感觉在。
滚啥？...从各个意义上都无法理解。
可是内心中又仿佛被催发出一股不得不臣服的心理，好像别人拿着刀指着你，让你跪下。
去他码的神！莫名的情感从心底里冒出，是对神的恐惧...不屑...还是愤怒？他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想，或许他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什么的。
手雷爆炸的声音，濒死的人的耳语，死人堆中装死的懦夫，冲在最前面的人被流弹击中而倒下的身影，血流成河的土地和灰红色的植株...记忆中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一块复苏了，慢慢他意识到这世界或许从来都在他身旁旁敲侧击，只是他迟钝到什么都没有察觉。
红色的线从视线的角落奔涌而来，奇怪的文字闪烁，出现的的最多的是“#”和“&”，有几个“c”和其他的字母，主要的还是罗马字母。他会一点点罗马文，但是文字跳动地太厉害，什么都看不清。
最后，视野中灰白色崩坏了，掠过的红色线条渐渐累积，偶尔有方块状的黑色东西在闪烁。字母慢慢消失，只剩下红色的视线，红色中周围的人在恐惧中慢慢向后倒成一坨稀饭，他们的脸庞惊恐地好像看见了魔鬼...身体又能动了，他看向自己的手，看到的清晰的五根手指，并没有什么爪子之类的。慢慢手的轮廓模糊了，然后才意识到眼眶中凝聚的泪珠。
咦，为什么哭了呢？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来着？阿塔被炸死的时候？还是啥时候来着？十多年了。
那些人为什么要跑开呢？搞不懂。他回头，看见了战场。
他的视线里，火车车厢的后半截断开了，风从他的耳边猎猎挂过，黄色的焦土上，黑色的军用匕首倒插在尸体上。爆炸的轰鸣，冲锋的呐喊，那些人的影子从长变短，最后他们自己盖住了自己的影子，流弹划过他们的身子，他们的黑色或褐色的眼瞳张开，没有一点生气。
他坐在列车上，离战场越来越远。他迈不出脚步，他那么习惯于战争，又那么讨厌战争，让他再也无法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他。
不管了不管了...管那么多干嘛...
前所未有的力气突然充满全身，后仰倒在地上的身躯暴起，没人看清他怎么倒立在了天花板上。
他的头旋转到了人类没法达到的角度，猩红如血的双瞳如同地狱深渊中逃出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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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歧呆比比
都不知道为什么网名会起得这么奇怪
两年前犯中二写的呆批玩意儿
本来是打算埋好让人看不见的
谁知道今天脑子一热就发上来了
拿出来给大伙开心开心
随缘更新
慢热，还算比较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