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哗哗——
天雷如怒，暴雨如泼。
早上还是朝阳如火，半晌没过，就下起了雷雨。
这天气就像女人，脸变得贼快，脾气也来得毫无征兆。
醉鲜楼内，依然歌舞升平。
外面的雷雨，并没有太多地影响到这里的气氛。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笑笑。
棠湖已然是醉了。
歪身靠着墙，发丝蓬乱，俏脸晕红，醉眼朦胧，香舌软软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樱口仿佛合不上了，微微张成“O”形，粉唇一颤一颤，轻轻呵气。
呵出的气，带着酒的芳香，还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很好闻。
唐江不小心吸了一口，脸瞬间就红了，仿佛那股酒香在师父的口里酝酿了一会儿后，更加浓烈，闻之既醉。
为了掩饰内心莫名的悸动，他只能埋着头不停地吃。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楼内的气氛越来越热闹。
好多人都喝到了兴头上，叽叽喳喳，嘴巴都没怎么闲住过。
再丰盛的菜也不怎么下酒了，各种娱乐八卦和吹牛打屁的话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常常三五人勾肩搭背，眉飞色舞，骂骂咧咧，不时爆发阵阵哄笑。
唐江正好看个热闹。
“你们听说了吗？前天夜里一队捕快在城外全部被人杀了！”
离唐江没多远的一张酒席上，坐了八个人，其中一个身穿华丽服装的微胖男子道，嗓门很大。
唐江听到了，很多人也听到了，都立即看了过去。
“怎么没听说？城里都传遍了！官府重金悬赏线索与嫌疑人，最高五百两银子！”同桌的人很快应声。
“五百两太少了，还不够我一天花的！”又有人接着道。
“你不装逼会死吗？我上次给你借一百两，你都不给我！”
“赏金当然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这件事让我很感兴趣！”微胖男子道，“据我所掌握的信息，杀人者是个十岁出头孩子。”
“不都说是采花贼杀得吗？怎么会是个孩子？”
“谁说采花贼就不能是孩子了！现在的孩子成熟地越来越早了！我倒觉得很正常！”
“可是这不像采花贼的风格啊！而且，采花贼什么时候对男的也感兴趣了！”
“菊花也是花，怎么不能采？”一名男子不以为然，说完却是一愣，其他人也忽地一愣，空气突然安静。
在场的男子，也包括女子，都突然觉得菊花一紧。
为了掩饰，有的人吃菜，有的人喝酒，有的人眼睛躲躲闪闪，有的人抠指甲、抠桌角、抠衣服……
总之，要找点儿事情做做，似乎这样才不会尴尬。
却不知这样的场面更加尴尬。
那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虎狼之词的男子最是尴尬，脸红得像猴屁股，一直盯着地缝，恨不得钻进去。
“幸好我是玩家！”忽然有人说道，似是松了口气。
“是呀！我也是玩家！我怕什么！”
“我也是！”
“谁不是呢！”
采花贼想对他们下手，简直是找死，会遭雷劈的。
酒楼内，玩家的数量占了一大半，同时松了口气，空气中二氧化碳的浓度升高了不少。
空气显得闷闷的，有人打开了窗，风夹着水雾顿时灌了进来，令人精神一振。
很多人擦了擦额头的水珠，不知那是方才惊出的冷汗，还是从窗外飘来的雨雾。
NPC们的一脸懵逼，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但总感觉这个世界对他们充满了恶意。
“杀人者不是采花贼，我得到的内部消息甚至说采花贼已经死了！”微胖男子继续道。
“真的假的！哪位老兄这么厉害？”
“我查了一个多月，连个采花贼的影子都没看到，有人竟然已经不声不响地把他给杀了！我TM心态崩了！”
微胖男子笑了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不紧不慢地道：“杀人者用的是太清宫的功法！”
哗——
起立的声音，桌椅板凳移动的声音，吸气的声音，惊呼的声音，同时响起。
唐江反应最大，差点儿跳了起来。
只有像棠湖这样醉得一塌糊涂的人，依旧一塌糊涂。
唐江虽然坐在不显眼的角落，但感觉一刹那有许多双眼睛望了过来，接着又有很多双眼睛疑惑地随着别人的眼睛忘了过来。
如芒在背、在胸、在脸、在脚底板……
浑身都隔应的慌。
我现在脱了衣服还来得及吗？
唐江苦笑。
但长高肯定来不及了！
“我好像看到一个和你描述得那个杀人犯非常符合的人。”有人率先打破了平静。
“穿着太清宫道袍，肯定是太清宫的人了！也确实是十岁出头的样子！”另一人点了点头。
这下更多的人朝唐江望了过来，甚至还有人渐渐靠了过来，手放在刀剑的柄上。
唐江真想钻桌子底下去，可是他的桌子太低了太小了，不好钻。
他的腿却钻到桌下，踢了踢师父的脚。
棠湖轻轻“嗯”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唐江只好望着众人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做出可爱天真的样子，甜甜地道：“叔叔，姐姐，你们都盯着我干吗？我好怕！”
他确实好怕，声音都有些发抖。
“哇，这小弟弟好可爱，一看就是好孩子！”
“弟弟乖！别怕！姐姐保护你！”
几个女生对唐江很是喜欢，有个甚至还跑过去，揉了揉他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
唐江很嫌弃，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为什么她们是姐姐，我们就是叔叔？我们看起来很老吗？”一个男子问。
“大叔！你们才发现吗？”唐江还没开口，一名很年轻的女子便笑嘻嘻地道，“老点儿也没什么，有男人味！”
“大家不要被他迷惑了！现在熊孩子太多了，坏得很！”有人道。
“再坏能有你坏！有一次你为了夺宝，杀了七八个无辜的生命，连眼都不眨，两岁的孩子都不放过，那孩子是NPC，啥也不懂，虽然是游戏人物，但跟现实中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你竟下的去手！”有一人说道，语气冷酷，似乎对刚才那人很是鄙视。
很多人听此，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因为游戏过于真实，所以即使知道这是游戏，但也很少有人随随便便杀人。
杀人这么随便而冷血，习惯了之后，那么在现实中有一天会不会也……
有人低声细语，唐江了解到那个在游戏里曾杀过孩子的人名叫雷杰，那位揭他底的人叫徐扬。当然这可能都只是他们的游戏名字，像唐江这样直接用自己真实姓名的人并不多。
雷杰的脸色很是难看，狠狠地瞪了一眼徐扬，拿着刀离开了。
徐扬喝了杯酒也离开了。
有人通过窗户看到他们二人先后走进雨中，没有任何雨具，任由雨水冲刷身体，
走得很慢，消失在相反的方向。
外面的风雨好像更大了，寒气刺骨，很多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关上窗吧！太冷了，湿气也很重！”有人道。
离窗最近的人好像被冻傻了，听到提醒，才想起来赶紧关窗。
有个人关窗时突然咦了一声，窗外是大街，街上落着茫茫大雨，有个人影从雨中走来。
是雷杰！
他又回来了？
不对，他没有进酒楼，而是匆匆而过，继续前行，很快又消失在茫茫大雨之中。
所有窗户都关上了，屋子里很快变得温暖起来，空气中弥漫这饭菜和美酒的香味。
或许被刚才那小小的插曲搅扰了雅兴，大家都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又吃喝起来。
但氛围却变得很安静，屋外的风声雨声声声入耳，清晰可闻。
唐江终于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演技骗过了大家，也可能大家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微胖男子的一面之辞。
总之大家并不相信他就是杀人犯。
或许那只是一个笑话吧。
真好笑！
唐江笑了一下。
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呢！
“喝……我还要喝……”棠湖突然扑了过来，抓着唐江的领口，把他提到眼前，然后喷了他满脸酒气。
“喝喝喝，就知道喝！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误了大事！”唐江嫌弃地后仰着，棠湖的脸却是步步紧随。
“快给我！我还要嘛！”棠湖摇了摇身子，仿佛在撒娇一样。
“我攒了那么久的积蓄，全被你压榨光了，你竟然还不满足！要了还要！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这都第三个最后一次了！要也没用，一滴都没有了！”
唐江气得身子发抖。
今天棠湖总共喝了三壶酒，花了二十一两银子，加上菜钱十三两，还有碎掉的酒杯一两，前后总共消费三十四两银子，这是他全部钱！
现在全没了！
“师父，你赔我的命根子！”
唐江哭着控诉。
“好！我赔你！”棠湖放开唐江的领口，捧着他的小脸，傻傻一笑。
唐江还没来得及开心，突然大惊失色，一边嫌弃地推师父，一边大声道：“不要啊！师父！快放开我啊，师父！”
“呕——呕——呕——”
棠湖突然大吐起来，吐了唐江一身。
“我要的不是这个啊！”
“呜呜呜——我不干净了！”
唐江闭上双眼，两行晶莹的清泪如线一般滚了下来。
雨又下了一个小时，唐江也哭了一个小时。
虽然很不爽，但谁让是自己亲师父了？
当然是原谅她啊！
唐江擦了无数遍衣服，但还是擦不干净，痕迹和气味依然是那么清晰。
“唉！只能回去洗洗了！”
唐江看着师父，好几次想狠心把师父丢在这里不管，但最终还是狠不下心。
丢在这里，被人捡尸了怎么办？
“唉！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让我遇到你这种奇葩！”
他又叹了一声，然后搀扶起师父，小心翼翼、千辛万苦地下了楼，出了门。
“还是这么死沉！压死我了！好累啊！”
唐江喘着气，擦了擦脸上的汗。
“是我太虚了吗？”
“哎呀！还有这么远！”
“我感觉今天要累死在你身上！”
他仿佛有发不完的牢骚。
突然一队人包围了他，手里亮着明晃晃的刀。
他们穿的衣服是捕快制服。
就在唐江脑子有些发懵的时候，一个头目似的人走了过来。
“唐江少侠！还请您和尊师跟我们走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