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未静。
小酒馆里,唐江扭腰扭屁股,晃头晃胳膊,看着像是做运动,其实只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5、4、3、2、1!下班!收工!”
他走出柜台,去关门。
如今是玻璃门与合金门盛行的年代,而酒馆的门依然是两扇古朴的木门,红漆已经斑驳,开合时也不怎么灵活了,力气小了关不上,力气大了怕门板掉下来。
他只好一扇一扇的关,先关上左扇门,然后再关右扇门。
吱吱呀呀——
木门渐渐闭合,仅剩下不足一尺的缝隙。
突然,一只脏兮兮手爪插了进来!
接着,一股巨大的力气顶着门往里推!
唐江本来就没有一点儿防备,又被吓了一跳,所以门几乎没支撑多久就被推开了,而他自己也趔趄着往后退,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谁呀,打劫的吗?”
谁会打劫这种偏僻的小店?
不对,这种偏僻的小店才更容易被打劫吧?
唐江突然有些害怕,站稳之后,眼睛立即往门口瞅。
一道人影站在那里,蓬松而杂乱的头发把脸遮盖住了,只隐隐约约露出一只眼睛。衣服又脏又破,赤着的脚被泥包裹着,仿佛穿了一双漏脚趾的破鞋。背后,无尽的黑暗在涌动。
“嘿嘿嘿……”
他嘴里在笑,喷出的白气吹得脸前的发丝轻轻摇动,声音诡异而恐怖。
唐江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又往后退了两步。
见了鬼,是他!
唐江认出了对方,说起来这是店里为数不多的常客之一,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疯疯颠颠的,大家叫他老疯子。
他常来店里,不给酒就不走,要么一直傻笑,要么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怪瘆人的,跟个厉鬼似的,唐江很是怕他。
因为酒馆是晚上才开,客人又少,常常就他自己,突然出现这么一位,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害怕的吧。
特别是今天,唐江真是被吓得不轻,魂都被吓跑了,直到现在还没归位。
这酒馆真是丧,客人本就不多,还净是一些不正常的人。
老酒鬼,老疯子,老乞丐……
老疯子虽然看起来很像个乞丐,但他从不乞讨,嗯,他那是耍赖!
(老疯子:我从不乞讨,是你们情愿给我的!)
不过,有时候他拿到酒的时候,会留下一些东西,都是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值不值钱,值多少钱,唐江也不知道,但老板娘都慎重地收了起来。
这是老疯子和老乞丐最大的区别,老乞丐是一毛不拔!
但唐江宁愿见到的是老乞丐,因为老乞丐比起老疯子,至少像个人!
老板娘则好像看老疯子更顺眼,因此老疯子总能得到酒喝,而老乞丐挨揍的几率比讨到酒的几率还高。
“唐江,愣着干吗?还不快去拿酒给他!你今天不想下班了?赶紧把人打发了!”老板娘不知何时出现在唐江身侧。
唐江又被吓了一大跳。
老疯子跟厉鬼似的,老板娘跟幽灵似的。
大半夜,接二连三地受到惊吓,唐江的小心脏都有些受不了了。
“好好好,马上!”他一反应过来,就马上去柜台拿酒,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酒给了老疯子。
坛是最小子的坛,酒是最便宜的酒。
老疯子拿起酒,丢给唐江一块石头,转身就走了。
唐江看着乌漆麻黑的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交老板娘。
陈玖儿竟然接住了,看了两眼,突然睁大了眼睛,认真摸了起来。
许久,她才把东西收了起来,幽幽地看着门外,忽地对唐江道:“你真是太抠了,下次给他醉清风!”
唐江很委屈。你刚才怎么不说!我倒是每人都想发一坛一万块钱一坛的醉清风,嗯,我自己至少要两坛,可我不是老板啊!
老板娘既然发话了,他只能点点头,心里很是好奇,那块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醉清风好不好喝呀?”陈玖儿盯着唐江,忽地又笑道。
“好喝!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比我在游戏里喝得杜康酒也丝毫不差!”唐江舔了舔舌头,咽了下口水,赞不绝口。
可是下一瞬他就浑身一震,心虚地看着陈玖儿,陈玖儿满是笑意地看着他。
他又是一哆嗦,赶紧解释道:“前天,酒窖里有两坛酒破了洞,一坛酒已经流光了,一坛还剩一点,你当时让我拿去丢掉,我太好奇,没忍住尝了一口……”
陈玖儿半信半疑:“是这样啊?”
唐江认真道:“真的,绝无虚言!不信,你可以去查验,一坛醉清风都没有少,也没有开封过!”
陈玖儿嫣然一笑,比醉清风还要醉人,道:“别紧张,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可你就没想过你喝得残酿是别人喝剩下的?”
唐江一愣,笑道:“怎么会?酒窖除了咱俩就没人进去过!”
陈玖儿眼睛一眨:“或许是……老鼠呢。”
唐江的脸突然变得很是难看,胃里在翻腾,想吐。
陈玖儿掩嘴而笑,如花枝招展:“逗你呢!瞧吧你吓得!”
唐江仍在思考。
老鼠虽然会打洞,但那种洞很圆很规则,也很光滑,只能插一根手指,决不会是老鼠打的,倒像是用某种工具打的。
莫非真的进贼了?
总之不是老鼠就好,他终于松了口气,强笑道:“您可真会开玩笑!”
陈玖儿眉尖微蹙,眼睑低垂,喃喃道:“可不知,又是谁在与我开玩笑呢?”
唐江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陈玖儿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我要去睡觉了,你要是想加班,我也不拦你,不过没有加班费呦!加个油倒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举着拳头,很是认真地对唐江道:“小伙子,加油哦!”
明明看着和唐江差不多大,语气也很俏皮,但这话说得好像她是长辈似的。
她说完,就轻笑着,如蝴蝶一般,翩然上了楼。
唐江目送倩影消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生意这么惨淡,老板娘每天还能这么乐呵呵的,似乎根本不在乎赚钱还是赔钱。
她不会是个隐形富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