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过来。我发现自己被抬到了昏迷前看到的床上,这个床非常柔软,非常舒适,以至于我不想起来。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高级的床铺造成的效果,只单单是因为我实在太累了,从醒来的那一刻我就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就像跑完马拉松之后休息了一天之后的感觉。虽然行动不受阻,但是身体各处,尤其是右手的地方都堆积了大量乳酸,只要稍稍运动就会感觉到酸痛。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以躺着的姿势环顾起四周。
一件由钢板铁钉建造的避难所,有关它的信息一下子又涌进了我的脑海。
我确实在这里生活过,这里就是我经常来的避难所,是典型的通过挖墙角打造的小屋。因为那些商业大佬的高层建筑从壁垒底层直通顶层,所以需要这样大概两三米厚的地基,我肯定不止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这对我们就是家常便饭……
“我们?”我又想出了自己不能理解的词。
我和谁?还是说和一群人?
难道是那个女孩?
我想到这里立即反应过来:“荧?还在吗?”
我连忙坐起来准备寻找她的身影,不想,她竟然就睡在我的旁边,一直靠着我的手臂。她太轻了,我还以为是被子。
我的叫喊声和剧烈的动作把她叫醒了,她也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您好……已经醒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
“啊……是醒了。”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看着她瘦小的体格,难道她硬生生地把我拖上了床?
“醒了就好,那我们快点结束吧。”她甩了甩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那双憧憬着一切的眼睛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说着她就解开了自己的牛仔裤,干净利落地脱了下来,随后伸手去拉自己那单薄的贴身衣物。
“您想怎么做。”她问道,我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但隐隐约约觉得她在做什么轻车熟路的事情。
“不,不……这样不行!”我语无伦次地说。
她停下了拉扯自己下身衣物的手,转而看向我说:“之前也有过您这样的……果然还是想要都去掉的吧。”
说完,她把手上伸,抓住了一直穿着的风衣帽子的外檐,一下掀了过去。
我还来不及搞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一切的注意力就被从她头上伸出的一对东西牢牢抓住了。
那对泛着贝壳珍珠层般洁白质地的角,散发着淡淡的五彩虹光,即使在这样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依然夺目。
这对像刀般扁平的角从她的发际线处起始,垂直于发际线,然后向后弯曲,一直延伸到头顶处变为两颗尖刺。最宽的根部约有三厘米,厚度约有半厘米,大概一分米的长度。它们向外弓起的弧度正好和她的头发相仿,能够轻易地隐藏在帽子里。
虹骨龙族……
我的思绪之海立刻像是被撕开了一条裂缝,无数有关那一片灭绝与新生的大陆的记忆回到了我的脑海之中。
这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断听到的历史,我不记得是谁给我讲述了它,更不记得究竟是谁一遍一遍地重复它。
千年以前,世界上有一片处于大洋中央的陆地——澳洲。
世界上的第一次“闪爆”就发生在了那里。
那一天,海洋中的无数航船都看到了那壮阔而惊人的一幕:
一道横跨大洋的万里障壁从海岸线磅礴崛起,由白色的强光构筑。太平洋的水面并没有因为这而掀起丝毫波澜,反而比往常更加平静,仿佛在聆听这灭绝的死寂。
只是心脏停跳一拍的功夫,那道障壁就逼近到了千米处,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随后凝聚成了有形的实体。
土地、川流、高山、万物生灵都出现在了那里。
这片大陆吞噬了以澳洲为中心,上至东南亚,下至南极洲的土地与海洋,形成了一个从太空中俯瞰几近完美的圆。
这片大陆被称为“新异陆”。
记忆到此为止。
我另外还记起来的无数有关它的信息一时无法理清,不过有关眼前少女身世的信息还是被我提取了出来。
虹骨龙族,现存最少的龙族。他们的骨骼不仅泛着虹光美丽非常,而且是电和魔法的绝缘体,加上极高的自愈能力,他们本身有着涅槃重生般的抗性。但因为自从他们这个族裔被人类发现以来就不停地被像过去猎杀珍稀动物一样“捕猎”,至今已经少有人类见过。
如今坐在我面前的正是这样一名虹骨龙族的少女,她的头顶就生长着作为虹骨龙族的标志性虹骨角。
而她在我被记忆冲击的当口已经脱下了我上身的衣服。
“等等,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抓住了她扒开衣物的手,严肃地质问她。
她微微一笑,对我说:“您真是奇怪啊……不是您让我这么做的吗?”
“做什么?”我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张了张嘴,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那两个字……
我当时可能保持着和她的对视持续了一分钟,我的大脑不停地在寻找有关引发这一切开始的信息,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没有给过她任何暗示。没有,绝对没有。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
突然,面前的荧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双臂在胸部下方交叉,两手分别抓住另一只的胳膊,微微抖动着。
我注意到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荧头上的角的颜色竟然由原本的彩色渐渐变成了淡淡的红色,这种红色仿佛预示着一种不祥。
倏地,角上的红光自上而下褪去,又从她猛然抬起的脸上眼睛的瞳孔中出现,就像火焰迸发出来一样,又在短短一瞬间后消失。
我看到她的颤抖渐渐停止,刚欲开口,荧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从床上站了起来!
她从高处低下头俯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和之前完全不同,因为根本就是面无表情,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我,冷淡之中仿佛透露着一丝厌恶。
“差不多够了吧。”这句话从荧的嘴里吐出来,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冰冷到没有温度的声音是之前还娇声娇气的她发出来的。
“让我受罪、陪了你一夜,差不多够了吧。”她又说地详细了一点,让我明白了她在指什么事情。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她的嘴角勾勒出了愤怒的前兆。我根本来不及说出半句话来回答她。
紧接着,她又说道:“让开。”
只见她快速系好、穿好原本属于自己的衣物,我完全还没有挪动半个身位,她就从我的身旁绕了过去,迅速下床,穿上了自己的鞋推门走了出去。
进入了氤氲着灰白色阴冷日光的酸雨和雾气之中。
只留下我自己一个人孤单而迷茫地留在原地,一切好像又变成了昨天我刚刚醒来的样子,除了对自己的所在稍微有了一些了解之外,毫无变化。
我非常想快步追上她,可是浑身的酸痛和她那厌恶的表情让我望而却步。
精神分裂?我疑惑地想着她前后完全不搭调的言行,却也懒得深究原因了,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渐渐消失的人影——她身体恢复的程度要远高于我,毕竟……她是龙族。想起她昨天还受了伤的腿现在竟然能毫无障碍地行走,我稍稍放下了心,同时也为她唏嘘不已。
我此时终于回忆起了我曾几何时在这片贫民窟中的见闻。
那些无法果腹的人们在钢铁与程序控制的壁垒城中甚至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游荡在下层的区域,向那些同样生活拮据的下层工人、劳役们乞讨。
可是壁垒城就如同一个层层递进的剥削机器——这并不是统治者们的本意,可是在这末世之下又有谁能够让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又有哪个在那壁垒高层上的人能够在利益的诱惑下保持本心,他们早就被高处迷醉的风景蒙蔽了……
剥削,是剥皮拆骨的压榨。
等到压榨到壁垒城的最底层之后,就常常能够看到穷人们再怎么卑躬屈膝也乞不到一小块面包的场景。
而像是荧这样的少女,只能想出这样能够相对容易地乞求到食物的方法。
我不明白虹骨龙族为什么要离开他们的家园来到这种地方,或许是从偷猎者手中逃出来的吧。但是既然来到了这里……
就没有同情可言。
我发现我在回忆的同时就能激发更多尘封回忆,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何时就进入了我的大脑,我已经接受了这种在记忆深海中渐渐上浮的感觉,如同拨云见日般让一切都充满着新意。
不管怎样,我必须先查明自己的身世,这就是我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