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夺门而出之后立刻向着之前上来的升降梯冲去,可惜我没有机器人那样的处理运算速度,一路上几次险些发生事故。但这并不能阻止我的脚步却越迈越大,精悍的双腿交替地越来越快,而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满是对荧的担忧。
我几乎是撞在了等候室的大门上,一阵晕眩,我没有发现自己方才又在不经意间超越了体能和速度的极限。
在急切之中掏出ID卡,举在喘作一团的自己的胸前。
“滴。”门打开了,我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和之前一样硬等着升降梯的到来。
突然,脚下一阵颤动,沉闷的爆炸声从我的下方传来,而后又归于平静。我吃了一惊,从座位上跳起来做好了应对突发事件的架势。
这个爆炸声不同寻常,冰封城城虽然是几百年前建造的,但每年都在修缮,经常用最先进的技术改良,可以说有百分之九十的结构都被替换过。隔音的结构已经是一百多年前就加在了各层之间,用来隔绝一层的工厂所产生的噪音。能够穿过层与层之间的隔音材料的噪音,我的记忆之中不曾有过。
很可能出事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冰封城从来没有被动过的剩下百分之十的结构是地基和承重梁,这些结构是绝对不能进行破坏的,想要修缮,就只能另起炉灶,在其他位置先建造新的,再拆除旧的。可是冰封城的用地本来就稀缺,对重要结构的修缮劳民伤财,而且壁垒城最初建造的时候就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设计、最坚固的材料,一千年来,其状态还完全不会出问题,所以也从来没有修缮过。
可是没问题不代表强度能比当年。
我的预感立刻得到了应验,这一层的等候间是全透明的玻璃结构,我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皆尽变成了一片通红,冰封城几十年来从来没有启动过的警报系统此时已在全部楼层激活了。而且,是从未有过的一级警报。
机械音同时响起:“现在启动一级警报,紧急关闭所有楼层的升降系统,请不要惊慌。重复……”
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关闭升降梯?
我一拳砸在了墙上,立刻按动开门的按钮。
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快速赶到上层了,不知道荧的安全有没有受到威胁,不过我明白眼下更要紧的是弄清楚一级警报的原因,毕竟如果冰封城真出了足以危害到壁垒本体的危险,就算只是在垒壁上开了一个小洞,墙外的精粹生物也有可能趁虚而入。
人类真是太脆弱了,畏惧着肆虐的精粹生物们,画地为牢,现在居然把一切赌在了几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重复的机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稳有力的男声:
“各位冰封城的居民们,请不要惊慌,位于一层的练铝厂的熔炼锅炉发生了爆炸,目前已经查明了破坏程度,属于可控范围内。我们已经派遣了消防队前往,为保证各位的人身安全,我们关闭了所有升降梯,正在乘坐的乘客也不要担心,大约一个小时之内,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我们对您带来的不便致歉,祝您好运。”
祝您好运?什么意思?我没听懂最后一句话想表达的意思,不过已经知道了一级警报的原因,按照广播里所讲的,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我重新担心起了荧,我在等候室前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此时我已经失去了上升的手段,这样干着急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不远处飘着雪花的观景台。
一道灵光闪过。我快步跑到半球形的观景台内部,这里是壁垒城西偏南部的最外侧。钢化玻璃制成的穹顶上散落着雪花,时不时有成片的积雪落下。我向上仰望,清楚地看到供外壁维护时使用的钢梯就在旁边,贯穿壁垒城从上到下的外壁,只要防护做到位,维护人员完全可以从地面上爬到顶层。
我把手摸向腰间,那里插着六颗微型炸弹。
这样做的可行性是多少?我问我自己。
我此时虽然穿的不少,上身有内衣、保暖衣、战斗服、防水风衣,下身也被风衣下摆罩着,其余也是差不多的配置,在壁垒城内的任何地方都不会觉得冷。
可是这里可是格陵兰岛的最北端,是有着极夜极昼的北极圈内部,现在夏季的温度也是零下十几度,即使有着最先进的可以加热的保暖衣也撑不过十分钟。
我退出去,向上望,距离三层有五十米,只要一分钟五米我就能撑上去,我知道顶层也有观景台……只不过在这样严寒的环境下我能保持这种速度么。
此地常年受极地东风控制,我在的这面正是背风坡,就连观景台的穹顶上都能积雪,说明风力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该死的。
我脑海中不知为何已经呈现出了荧被开膛破肚的场景,我知道这只是悲观的心理作祟,可是她作为我在壁垒城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我对她那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说不上来的特殊情感迫使着我担心着她。
仅仅一面之缘……或许还有一夜之缘?当然只是睡过一觉而已。
同理心就是人类不同于其他生物的特点,我们一样的无依无靠,一样的渴望着寻找自身的意义,一样的还没从彼此的记忆之中淡去。
不能让这样一个少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遭受苦难!
我此时心中无名火起,解开拉链,启动了我保暖衣的加热功能,全身立刻燥热起来。从腰间拔出一枚炸弹,卸下了保险栓。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为了她冒这次险,我只是觉得,如果她不再存在,或许这人情淡漠的冰封城中就再无温情了。
这个高度没有精粹生物能够到达,锅炉都炸了,不差这一块玻璃了吧!
我趁着没有人看着我的当口把手中的炸弹向着观景台的穹顶全力掷去!
“Bong!”微型炸弹爆发出深蓝色的高温火焰和冲击波,即使只有一米多的爆炸半径,但却能有效摧毁它波及到的一切。只见观景台的钢化玻璃在毫秒之内先是被炸出一块缺口,紧接着被冲击波整个震碎,玻璃在地上撒成一片。
附近的居民都吓得捂住了脑袋,有的甚至趴到了地上。只是一片红光的映射下,没有人会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会是我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女扔出来的。有的人还觉得是锅炉的爆炸波及到了这里,冷热空气产生的对流带着室内的热空气向外流失,也有部分零下十几度的冷空气灌进了人群,一时间人群作鸟兽散去,能够目击我接下来行动的人已经不剩多少了。
事不宜迟,在一级警报的笛声中出现了交杂的三级警报,后者的声势都远被前者压过,我知道壁垒城的巡逻机器人很快就会赶到这里,不过壁垒城外的空间对于他们而言就像绝对不存在一样,只要我立刻出去,它们就绝对抓不到我。
我助跑冲向观景台被我炸碎的玻璃边缘,轻盈地跳跃到壁垒外侧挂着的通风机械组的上面,又向右侧发力,一翻身正好来到了旁边的钢梯前面,我伸手抓住了突出的横板。
手上冰冷而奇怪的感觉像是蛀虫一样钻进了我手上的神经,我连忙双脚用力钩住梯子,快速放开双手,身体一下子仰了过去,整个人倒挂在钢梯上。
然而已经有些迟了,手上的几处皮肤已经被犹如冰块的铁板粘了下来,幸好在极其寒冷的情况下直接被冻住了,凝结成小块的血斑。
我暗骂自己居然忘记了这码事,我向身上扫视了一遍,最后决定把没什么保暖作用的防水风衣脱下来缠在手上应急。
在耽误了约有半分钟的时间之后,身上的燥热已经散去,这是即将变冷的前兆,我知道再耽误不得了,再有三分钟就会完全变成冰凉,五分钟后就会发抖,七八分钟后动作就会开始僵硬,十分钟以后就会出现低温的症状。虽然我对自己的能力和在那种情况下的耐力有自信,可是到了那个时候我肯定会攀爬地像登珠峰一样缓慢,如此恶性循环,即便是再给我一倍的时间我也难逃失败的厄运。
我翻身回到正位,开始卯足了劲攀爬。
很好……按照这个速度,只消五分钟便能到顶!
我在能见度极低的暴雪之中向着预想之中的三层观景台奋力爬去。
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位于壁垒城三层的冰封城最高会议室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是各部门最高级别人员开会的地方,已经被各种部门的次级负责人、汇报人员填满了。
一串串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随着来往的人员鱼贯而入,坐在城长位子上的一名中年男性已经到达了他忍耐的极限。
只见他拍案而起,大声责问不远处的一个身着风筝标志外衣的人道:“你们执行部门不是已经把不明生命体抓捕到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被责问的男人咬着手里的铅笔,眉毛都要挤成一团了,盯着手里的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分析数据,头都来不及抬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那帮废物肯定是搞错了,早知道让另一个科执行了。不,就应该让特别执行队底下的三个科室全部出动……这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破坏力……”
城长连续用他有些粗糙的大手敲了好几下桌子,说道:“那你赶紧想办法解决一下!现在已经进行了楼层封锁,只剩下你们风筝科技执行部的钢管可以下降了,不管有多少人力,必须把事给我办妥了!”
男人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几秒后才答道:“正在尽力。”
这并不是城长想要的肯定答复,重重叹了口气扶额,低声骂了句脏话,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了?如果你们处理不了,现在告诉我,我请求中枢城支援还来的及,不然再这样下去你敢承担责任吗!”
男人不屑地笑了:“中枢城?等支援到了我们早就尸骨无存了。”
城长听到这话,面色立刻从原来的焦急变成了没有人色的惨白,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说话的男人之外无不变色,喧闹的会议厅一时安静了下来。
城长几乎是从桌子上跨到男人面前,双手扯住男人的衣领用力摇晃,毫不顾自身形象地破口道:“到底怎么了!快给我说!”
男人用不知混杂了什么情绪的双眼看着市长,从嘴角挤出来几个字:
“是精粹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