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数不清这到底是我第几次从昏迷中睁开眼睛,惊坐起来的既视感久久不能消散,就像是陷入了无法脱离的梦魇。
口腔之中弥漫着一股腥味,其中包括我血液的味道,干渴促使我摘下水瓶,猛灌了两口。饥饿感再次袭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饿的这么快,多半是因为攀爬外壁使用了太多能量,还有那种力量的副作用导致的。
我撑住地面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平坦开阔的空间里,从这个空间整体的形势来看应该就是瞭望台的内部了。整个一百多平米的瞭望台里只有我一个人,这并不奇怪,毕竟今天是暴雪,没什么景色可看,而且之前还发生了紧急情况。
不知道瞭望台是怎么上下的,如果也是升降梯那我可能就要被困住一段时间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之前自己好像在穹顶上就睡过去了,隐隐间倒是有人在我身边出现过。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瞭望台的穹顶,立刻就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有一整块玻璃上没有一丁点雪。那里应该就是我最后到达的地方,从这一点看来一定是有人在我昏迷之后拆下了这块玻璃,把我弄了下来,导致上面的积雪全部滑落了。
四周没有一点雪或是雪融化的痕迹,我难以想象拆卸玻璃的人究竟是怎么处理的,话说回来,这个玻璃真的能拆吗?
我楞了半天,突然回想起前几次昏迷之后的遭遇,连忙在脑袋上摸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男身,这才放下心来,虽然女身在某些方面确实很方便,但是也有很多麻烦的地方,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身体。
性别的转换到现在还没有弄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依稀记得梦境之中那个“他”不断变换的面容和体态,我不由得大胆猜想:或许他口中我获得的能力的一种表现方式正是形态的转换,也许我并不只是能够在已经发现的两种状态间切换,而是更加多样的变换,但无论如何,我的直觉都告诉我,那一副完美的女性身体一定是有着本体的,而且这个人和我有很深的渊源。
我面对着瞭望台的窗户,看着茫茫大雪发愣,太多的信息和猜想,没有事实作为依据,我能想象出千万种原因,而真正的原因恐怕并不是我能想象出的这么简单。
一只风海咖啡瓶装饮料递到了我的面前,我伸手接过来。
“渴了吗,风海咖啡最好喝了,建议趁热喝哦。”
手中在接过瓶子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它有些烫手的温度,是刚从贩卖机里拿出来的,这种加热的饮料卖得挺贵,和我常喝的中杯风海咖啡一个价,虽然味道差点火候但量倒是多了一些。
我拧开瓶盖抿了一口,一股暖流立刻顺着肠胃流淌遍了我的全身。
真是惬意啊。
一时间我忘记了身体的疲惫,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差点忘记了。
“谢谢……”我话说了一半卡在了嗓子眼,刚才过度沉浸在雪景中让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现在差点把咖啡全喷出来
“谁!”此时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太多,我以极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匕首,回首差点就是一记横扫,幸亏我没有过于慌乱,及时收住了势头。
这、我这又是什么条件反射啊,为什么有陌生人给我递咖啡我就要给他来一刀啊?
结合之前的经历和我这一身的装备,失忆前的我绝对不是一般人,而且常年处于危险之中,真是苦大仇深啊……也许是筝轴那种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也说不定。
我没来得及看清后面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先尴尬一笑,把匕首老老实实地插回去,陪着笑脸向眼前的“人”说:“抱歉,我这是……”
可是话又说了一半,又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我看到身后只有一条银白色的像管子一样的东西,却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啊,好害怕啊。”一个棒读的机械音在我脚下响起,我低头一看,才发现一团奇奇怪怪的机械体就贴着我的脚呆在那里。
我像触电一样后退到贴在玻璃窗上,死死盯着那一坨机械。它简直无法用机械形容,因为我只能看见他被磨砂处理的外壳上伸出一条机械臂,正是给我递咖啡用的,而再无其他外露的部分,就和巡逻机器人一样是个铁皮盒子,只不过是扁平横放的六棱柱形。
我又注意到他的侧面也确实有一个磨损了的风筝标志,原来也是风筝科技的产品,我这里不得不吐槽一下风筝科技的设计风格,全都是一个德行——简单到看不懂。
我难以辨认这是哪一批产品,在我印象中风筝科技没有过这样的贩卖品,很有可能是给瞭望台配备的特殊机种,可能是信息台的作用。
不过……它们会这么贴心给游客递咖啡吗?
我见它不再有动作,便试探性地碰了碰它悬在半空的机械手臂,不碰还好,一碰之下,这条机械臂就像一条受惊的小蛇,我连动作都没看清就“碰”的一声收进了铁皮里,发出了撞击的声音。
我靠,这不是坏了吧?
我担心地蹲下来查看,心里想着要是真坏了我可得赶紧跑路,风筝科技的产品都一直都和它们的中枢管理系统有链接的,只要出了故障就会上报,很快就会有人来修理。
不过我刚蹲下,这个六棱铁皮箱就后退了一段距离,像是在避开我。
“这是个坏人,好心当成驴肝肺,本机决定放弃交流计划。”它发出如上语音。
我相当吃惊,从没听说过有哪个放在重要地区的信息台会有这样不正式的发言,我还不知道它究竟是在叙说心理历程还是在和我开玩笑,如果是前者,那么应该是家用机种,如果是后者……我好像还没听说过能开如此高级玩笑的人工智能。
与此同时,我也明白了眼前这个六棱铁皮箱好像真的在关心我,顿时有一点对不起它的愧疚感。
手里的瓶装风海咖啡饮料在一番折腾之后竟然还一滴未洒,也不知道我是分配了多少经历在维持它的平衡上,可能是因为美味的东西永远是引发奇迹的一大动力吧。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我抱歉地问它。
它沉默了几秒,竟然在它上表面顶起了一大块金属外壳,露出了下面用显示屏刻画的眼睛,显示着这样的颜文字:
(σ`д′)σ
我顿时觉得这玩意儿有点意思,甚至可以说挺萌。不过我还是及时想了起来有要事在身,不能因为这个铁盒子把荧晾在不知名的实验室里。
一想到荧,我脑壳子就又开始疼了起来,占地一平方公里多的壁垒城,我拿什么去找她呢?之前一时冲动也没想太多,只是有个大概的方向,无非就是找到风筝科技的老巢再做打算,应该先找张地图看看。
然而我又转念一想:风筝科技那么多部门,它们要把荧整到哪里去呢?中间要经过多少个关卡?最重要的是我的截胡行动应该去哪里实施呢?执行部?科研部?还是统筹部?凭我一个人真的能做到吗?
我被自己一连串的问题搞得头大,不得不先把眼前最基本的问题解决一下——从瞭望台上下去。
我看到瞭望台中央的位置有一个被护栏围住的圆形装置,半径有两米,上前一看,才发现旁边的显示屏上已经亮起了“WARNING”的字样,不知道是因为和升降台一样被停用了还是因为剧烈的震动而损坏了。
我不死心地摸了两把,偶然发现中央闭合的两扇门闸竟然出现了一道缝隙,上手一掰竟然直接给掰开了!我原本以为要用很大力气,用力过度而猝不及防地栽了进去。
下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条中空的管道。而我,半截身子已经进去了,我在这节骨眼满眼满脑都是下面看不到底的深坑,完全放弃了思考。
“不——”我的哀嚎被黑洞般的管道反射地格外凄惨,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下落的感觉就像是百米冲刺时被石头绊倒飞出好几米的感觉,只不过这个的方向是向下,而且头也朝下。
还没等我开始问候这东西的质检部门家人,下坠的感觉就被扼住咽喉的紧缚感取代了,我很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揪着衣服向上提起。
等我升出洞口,立刻看到了一块显示着颜文字的屏幕等着我:
(T_T)?
把我拽出来的正是那个被我忽视了的六棱铁盒子,它很无语地看着我,把我放在地上之后机械臂“嗖”地缩了回去,下面用来固定自己的吸盘也收了回去。
我惊魂未定地趴在地上,只觉得两腿发软,全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锐气,我的过度自信这一次并没有引发奇迹,要不是有这个东西在,我就得等着医疗队抬走火化了。
“谢,谢谢。”我不知道和一个铁盒子道谢有什么意义,刚才的举动应该是风筝科技内置的程序,他们做出的服务型人工智能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人类的生命安全。
可是我看着它显示了快有一分钟的带有藐视意思的颜文字,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恶趣味程序员会给他安装上这样欠揍的行为方式。我本来还对它感恩戴德,此时这份感谢已经凉了七成。
“咳。”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它自从拉我上来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我又开始怀疑它是不是宕机了,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一个机器人是不是宕机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我于是扭头又返回了圆洞旁边,观察者圆洞内壁,正思考着要不要想办法撑住内壁滑下去。
身后,那个铁壳子看到我对他毫无兴趣,显示屏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Σ(っ °Д °;)っ
随后变成了气愤:
╰(‵□′)╯
它行进时藏在下面的履带发出轻微的“呜呜”声,一直走到了圆洞边缘和我正对的位置。
“你真的就一直无视我么?”它发出这样的电子音。
我抬头瞅了它一眼,再次低下头盘算自己的事情。我当时觉得,这个东西一定是出故障了,按照风筝科技产品和大众的普遍标准来看,检测人类的情绪,或者说具体到是否有和自己交谈的意愿是服务型人工智能的基本操作,像我这样明显不愿意搭理它的人应该立刻移出交流目标。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大街上的广告机器人早就被乱拳打死了,家用的家务、清扫机器人恐怕永远也卖不出去了。
人工智能的诞生就是为了给人类服务,没有实用价值的人工智能永远只能在实验室里加工到可以商用,毕竟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可是只有有需求的生产才能带动科技的发展。
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
又是我看不清的一击,从它不知什么时候伸出的手臂上冒出的发射器中发出,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我的脑门上。
一滩清水溅落开来,我眼睛进水,立刻捂住它们叫道:“什么鬼啊啊啊!”
那铁壳子还洋洋得意地发出“Wing、Wing”的欢愉声,好像在表示着它的胜利。
它用电子音说道:“我和其他那些呆头呆脑的机器人可不一样,我是风筝科技最新的自律型机器人——KITE-08zeta,你是第一个让我生气的人类,准备接受审判吧!”
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