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穿街过巷的感觉。
穿着绣鞋在青色的石板上彳亍,用手指感受传来抚过石壁上带来的冰凉触感,用鼻子嗅着路过的行商挑着的木桶粮酒的酒香,用耳朵听着孩子们嬉闹的笑声。
人和人的喜乐并不相同。
但她确实的感受到了喜悦这种心情在心中萌发。
行到标着“江南茶家”的古匾下,取下铜锁,推开门。
香茗店老板苏俏娘的一天就此开始。
在氲氤的清晨。
向陈旧的烟枪里磨好烟。
轻轻地将似幻的烟云吞入肺腑。
然后把烟气从小嘴里吐出。
凭栏远眺,看一世烟雨。
胭脂,水粉,铜镜,雨巷中的世界。
水车,积水,田埂,泥泞中的蓑衣。
早市商家的喧杂。
乞巧少女的嬉闹。
牛背牧童的歌声。
百家斗草的闲语。
若是上元灯节。
灯火夜宵。
火焰点燃火焰。
明灯直上天空。
孩童在小巷嬉戏。
若求着她,她也会吹几个烟圈,看着孩童嬉戏着烟圈。
她善于吐出芳烟,让烟气成团缓缓散开。
变幻嘴型,将烟气千变万化。
这是她的拿手技艺,神乎其神,初见时,不免有人赞不绝口。
惊城烟鬼,这个名号便这么传开。
“俏娘,不怕点了你的香茗?”有嬉皮客便逗弄她一句。
“官人若不识得此韵味,点了又何妨?去开,还不卖哩!”
她也不给面子与人,只叫人赶出去罢。
江南茶家百年老店,就算皇帝亲来也是这般。旧国臣子,先皇许下诺言才换来的和解。
这是一种和解,两边都没有撕破脸皮的意愿。
维持秩序,井然有序。
吸食一口烟枪,又回至氲氤的世界,如花火流星一般,美丽夺目,但是会消散。
这时候就要再食一口。
氤氲之息。
昨日碎梦也不知是否可以安息。
寂静无声。
少女在看,在看。
如梦似幻的花蕾绽放于寂静之地。
苦痛的邂逅。
昨日碎梦,
冰凉,寂寞。
腐朽,异变。
过去之物如云烟一般远去了。
就像多少年前,她握不住男人的手那样。
“没关系的。”
“治好也没有问题哦。”
“坚持一下。”
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额头。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我叫俞子明,是医生哦!”
他有着坚毅的黑眸,黑发,标准的东方人模样和口语僵硬的华夏语发音。
“我,得了病,大家,大家都,都。”
“没关系的,会治好的哦。”他攥紧了她的手。
“我会陪着你的。”
在那个绝望的年代,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谁也无法预料是否可以看见明天的太阳,猖狂的瘟疫肆虐着这片苦难的大地。
无论是谁,都没有幸免权。
抛弃,死亡,绝望的土地上。
他攥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暖。
她的温度很低,所以温暖从他手掌传递到了她的全身。
别人看见他创造了奇迹。
但她看见的只是他的死亡。
他救活了好多人,但唯独其中没有他自己。
所以,最后,他只能一个人住在茅草屋里等待着死亡的来到。
“你后悔了吗?”
“没有,因为这是我永远的家。”
他变得越来越疲惫,他也开始糊涂起来了,他慢慢的讲着一个故事。
故事很长,又很短。
他总是记不清他说到哪里去了。
于是一遍又一遍重复。
他讲的故事总是从一个少年开始,讲着讲着就哭起来了。
不明之冤,遭到追杀,背井离家。
少年就这样长大,心软的他,软弱的他,安静的他,伤心的他。
所有人都叫他别去淌这趟浑水,但他却还是去了。
回到那个将他变得遍体鳞伤的故乡。
少年的故事总是这样,相遇的缘分,终究还是变得远离,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少年追逐着什么。
但少年并不知道。
“所谓宿命这种东西,即使说给谁听,谁都不屑于相信,但是只要那个时候到了,你就会明白,那就是你要干的事,和你想干或不想干根本没有关系,那就是宿命,你站在那里,就知道,就是你!”
她捉不住那只手了。
病魔夺走了他。
只有傻瓜才会全部为别人考虑。
大傻瓜。
终究还是一个人走到最后。
荒凉,寂静的世界。
天灾下的大地。
只有花蕾开在他的坟前。
“记住它,铭记它,它从未消失。”
她摘下花蕾。
花朵融化于她的烟枪之上。
也许世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就像过去一样。
她吐出一口烟气。
把世界变得氤氲。
“将军,有幸相识,小女苏俏娘,江南人,不是很擅长通用语,华夏语也可以吗?太好了,应联盟的邀请,现在入职在将军麾下,日后多多指教。顺带一提,将军来我这里买茶的话,稍微算便宜一点也没关系哦!怎么算?这可要看我们怎么相处的咯,白送啊,也不是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