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我没有感到丝毫的疲惫,昏暗的世界在那以后似乎变得明亮了许多……
“明亮”……明亮源自于光芒,而光芒就代表着希望与强大,代表着我彻底离开这个残酷的“家”之后又被另一群与我同样境遇的人接纳。
多美妙啊!
也许正是当初充满期盼的心理迫使我仔细留心一切外物,为了复仇记下路线也好,纯粹为了欣赏也罢,反正出于种种原因,我总是生怕错过了什么,于是沿途所有的风景都如那些与生俱来的战斗技巧一般被镌刻在了我的心上。
起先还是螳螂村外无边无际的荒地,时不时能看到几个蘑菇,大的几乎都染上了瘟疫的那种光芒,眼睛都变成了橙色的,它们和我的长相差距很大,却没有敌视我,我对它们甚至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亲切感……当然了,比起某些挥舞着骨矛高高在上的东西,什么都会显得友善和可爱!
沿着荒地再往上走是一条峡谷,里面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雾——我敢肯定那不是瘟疫而是什么别的东西,因为那些雾是白色而非橙色。峡谷里还有其它生物,它们上半部分像是一个半圆,下半部分则是很多的脚……或是触手?另一种生物散发着蓝光,成群结队地待在一起,总是往外放电。
我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瘟疫气息,但它们不是我认识的生物,所以……只要它们没有对我表现出敌意,我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它们。
在峡谷的某一个角落,我发现了一潭很大的酸液池,周围满是荆棘,但直觉告诉我这条路是通的,而且已经离目标很近了。我没多想,也无心顾及这些会不会伤到我,只是一头扎进了酸液里,然后一口气游到了对岸。
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这里简直跟梦中的景象完全一致,一切都被各种奇花异草笼罩,令人目不暇接。
我果真遇到了它们。逃离族群投身瘟疫的螳螂甚至比梦中还要多,而我也确实成了它们的领主,并从它们那里学会了新的战斗技巧——也就是旋转着挥舞爪刃并向前冲刺,至于飞镰,我的确从它们手中得到了两把,但我使得并不好,而且这在其它人看来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它们不知从哪弄来了那么多飞镰,这几乎成了那些会飞的年轻螳螂的标配。
然而我成为领主后的第一个念头却不是复仇,更多的是想去“进攻”。这时我身上的瘟疫已经很严重了,我的确借此得到了很大的增强,但也因为病入膏肓而失去了思想和心智——没错,就像传言里的症状那样,我本来以为自己的心智足够强大,不会被瘟疫所侵蚀,可现在仔细想想,我被逐出螳螂村,还不是因为懦弱吗?
我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那天我发起了向女王进攻的命令——你知道吗,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女王”是谁!然而它们却显得十分亢奋,仿佛早已做好向那个未知的生物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决战。
我完全是靠瘟疫所带来的“直觉”为新的族人们引路的——我现在越发相信那些百试百灵的直觉不过是瘟疫为我灌输的思想,但已经躲不掉了……
在一个黑色的茧前,我们看到了一位身着白甲手持骨剑的守卫,它显然是在守护什么东西,也许茧里面的就是瘟疫借我之口所说的那位“女王”?
族人们比我更快的冲上前去,它也不多言,只是挥舞着那把洁白的骨剑迎战。不得不说,它很强,而且眼睛是黑色的,没有被瘟疫所感染,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是一个真正的战士。它体内似乎有无尽的力量,与我们奋战几天后它终于开始力不从心,然而我们也已经伤亡过半,只能收兵。
现在回想起来,它大概是白王的“五骑士”之一吧?我在螳螂村从其它挑战者那里听到过五骑士的传说,而它的力量真的很强大,也许能与螳螂村的领主——我说的是上一任的——相匹敌,如果它肯来的话,肯定能够拿到“骄傲印记”,不过那时我们就未必能够和它打出这样势均力敌的战绩了(我们多半打不过它)
提起五骑士,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个孩子,它爱上了五骑士之一的泽莫尔,如果不嫌弃的话,你能代我去螳螂村看望一下它吗?我如今被瘟疫浸透的身体真的太臃肿了,已经走不出这条走廊了。
再往后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你都参与了,我们正在重整旗鼓,然后你就闯了进来……
你是白王沃姆那的人,对吧?你想去驱除瘟疫——或是试图通过某些方式打败辐光,对吧?
我并不是想向你埋怨什么,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也终有一日会在这个世界上消亡,这是注定的,何况……像我这样离经叛道,助纣为虐的叛徒,在你们看来早就应该被赶尽杀绝吧?我能理解,因为在我被瘟疫控制的时候,我心中的你们——倒不如说是除了族人以外的一切都是这样的。
我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些了,也许你们在战胜辐光后会创造一个比当下好得多的盛世,如果你凭借一己之力就扼杀了这样一个疯狂的古神,那你一定会在白王那里得到一个很好的爵位,我相信你能做到的,真的,你和那个守在茧前的骑士很像,都是如此的强大而正气凛然。
但我已经死了,没有人会来悼念这副仅剩的残骸,显然我是等不到你战胜瘟疫迎来盛世的那一天了。
然而于我而言,“盛世”与否似乎也不重要了,你们重建了王国,我那些如同家人一般的仇人依然存在,而我仍旧会被视为异类,我会坦然接受这些蔑称的,毕竟盛世向来与背叛者无缘……
看看这可悲而又疯狂的一生,我到底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显而易见,我不像是一只螳螂,至少如今早已不是——
我想,我大概更像是一只飞蛾吧?追着光,扑向火,焚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