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这丫头也老大不小了……今年有十七八岁了吧？是在读高二是吗？也快高三了，丫头成绩不怎么好吧？毕竟女孩子就不是读书的料。……”
老妇人发丝黑中透白，皮肤保养的很不错，长发挽起，卡了带花的发卡，脖子上挂着金项链，耳朵上挂着金耳环，看起来简单贵气，倒不像是暴发户的样子。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不管是问问题，都基本上是自问自答的模式：“……小女娃长大后迟早要嫁出去，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就算读了书，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我看未必，你看现在的新闻，电视里那么多大学生，还不是毕业就失业，什么都没捞到，书还白读了……。”
身旁的老人默默的喝着茶，吃几颗瓜子，偶尔打量一眼这个院子，地就是水泥地，自来水都没有，还在用压力井，院子的泥墙都快塌了吧？也不修一下，看看那房屋的墙壁上，都长出草来了！
真是穷啊！跟十几年前一个样，就没变过，倒是这地蛮大的，前院加后院，这快有四百平米了吧？
还有院外的池塘那块地，好像也是文定国家的？这文定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老老实实的一个穷苦农民，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钱，倒是文定山这家伙很不错，早早的盖起了新楼，一年也有个几万块钱的样子。
一面喝着茶，一面想着进村时的见闻，倒是感觉这村子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最近听说要开厨师学校和办竹艺品工厂，进来时看到的那新开辟的地方倒也不像是假的。
说媒的事，他一个大男人插不上嘴，也就扔给老婆子一个人说去，他人老了，有耐心坐着等，反倒是陪同俩人一起来的老大，有些坐不住了。
他刚放下茶杯，就听自己的儿子打断了他妈的话，说道：“好久没来这里了，我出去走走。”
老妇人顿了顿，说道：“去吧！别走太远，早点回来，我们不留在这里吃饭！”
中年人按照亲戚关系来说，也要叫文定国为表哥，只是俩人从外表看起来，像是相差了十几岁，一个是日夜操劳的农民，一个是坐办公室的城里人，自然是不能相比的。
中年人起身离开，老妇人重新将视线放在文定国身上，她虽然是舅妈，但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外甥子还是没什么办法，对方一直不说话，不表态，搞得她跟说单口相声似的，眼看时间也不早，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她咬咬牙，准备出底牌了。
“我听说志强那小子做了变性手术？”
作为亲戚，虽然有一些年没什么联系了，但也不至于所有人都不联系，总归有关系好些的，例如文家老二文定山，就时有联系，只是少有来往而已，她当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吃惊了好久。
毕竟，她也是知道文家村的风气的，重男轻女严重，那小子居然能顶住压力变性，这份勇气不得不让人佩服，不过，正如所有的老太太一样，她可是很看不惯这种行为，觉得实在是丢人，要不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她恐怕早就跟文定国一家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了。
文父大概也没料到对方会这样问，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算是回应。
得到确定后，老妇人就更来劲了，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来：“你看看，好好的男人不做，跑去做人妖？不能传宗接代，还要他这个人干什么？这不是离经叛道，数典忘祖吗？现在他不在家吧？我听村里很多人说，他在外面赚了很多钱？怎么也不见他寄一点回家，给你们改善一下生活？”
“要我说啊，你和桂华可是要好好的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以前还能指望儿子给你们养老送终，现在儿子没了，就俩个女儿；一个还是假女儿。雪晴丫头长的那么漂亮，总不能也嫁给这穷山村吧？到城里去多好啊！找个有钱人，嫁妆不敢说几十万，但十几万总该有的，这些钱到手，还怕不能养老吗？”
老妇人正说的起劲，冷不丁一本书砸了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就见文雪晴从屋里冲了出来，站在大门口，怒气冲冲的说道：“不许你说我姐姐的坏话！我姐姐在外面都开起饭店了！每个月也有钱寄回来！你要胡扯也要有个限度好吧？而且我跟那个张家玮完全，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就是偶然看到，知道人家的背景，就跑来搅和，是不是有病啊？”
老妇人被砸了一下，虽然不痛，但毕竟是长辈，感觉自己被冒犯了，怒气冲冲的对文定国说道：“你看看这丫头，连舅奶奶都打了！你是怎么教女儿的？”
说完又冲文雪晴说道：“那张家玮哪里不好了？他爸爸是县科长，家里有权有势，我这个当舅奶奶的为你介绍一门好亲事，反正你读书也没什么用，早点嫁人还能早点享福，拿个十几万的嫁妆，你爹娘也能跟着一起享福，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门外一个声音十分突兀的插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姐！”文雪晴更是十分惊喜的看到文雪柔进了院门，脚下踩着火，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文母。
突然跑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倒是让老妇人有些发愣，发出疑问：“你是？……”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略微有些吃惊的说道：“你是志强？”
文雪柔长呼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压了下去，说道：“舅奶奶好！”这称呼一出口，虽然没有明确承认，但显然也就是默认了。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文雪柔，倒是感觉有些意外，那个模样有些秀气容貌变成女孩之后，居然会这么漂亮。
“舅奶奶。”文雪柔说道：“我叫你一声舅奶奶，就还是认您这个长辈的，只是我妹妹雪晴才十七岁，国家还规定女性要二十周岁才能结婚，更何况雪晴还在上高中，就是恋爱，那现在也是早恋，你知道了还不制止，反而跑来说媒，似乎也太过分了吧？”
老妇人一脸不屑的说道：“女孩子，早点结婚也没什么，就算领不到结婚证，先住一起也没什么嘛！你妈妈桂华不也是二十岁不到嫁进来的？而且我介绍的人可是有钱人家，嫁进去后，雪晴丫头自然能够享福，而且还能拿到十几万的嫁妆，这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文雪柔摇摇头，说道：“首先你搞错了，我娘嫁进来，那是以前的事，现在来说没什么用，其次，十几万的嫁妆我们家不稀罕。我也应该有几个表妹表姐吧？舅奶奶何不介绍给自家的人？”
听了这番话，老妇人倒是有些惊奇，看着文雪柔说道：“这性别一换，倒是挺会说大话了啊！十几万你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就不见你盖个新房子？”
文雪柔实在不愿跟这个舅奶奶多费口舌，摇摇头说道：“舅奶奶要在家里吃饭吗？要是不吃的话，你们也该走了，不然晚上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定国，你听听，这就是你们的家教？”老妇人横眉竖眼的质问文父。
文父只是坐着，默默的抽着烟，过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将烟锅在地上敲敲，说道：“现在家里都是她管事，我不管这个。”这话倒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连文母都不禁多看了几眼自家老头子。
老妇人见这事要黄，当下也不准备客气了，直接讽刺道：“你说你不把十几万放在眼里，我见你这副模样，倒是感觉应该是真的，反正当有钱人的二奶，一个月也能有几万，攒个两三个月，差不多也就够了吧！”
文雪柔冷着脸，说道：“舅奶奶，没证据的话最好不要乱说！”
老妇人张口正待再说话，却被一旁的老人给拉住了，说道：“你是专门来吵架的，还是来干什么的？”
老人现在也感觉很丢脸，明明没影的事，不过是科长的儿子追求外侄女，被老伴发现后，就主动上门跑去人家家里，满口答应着要给人家说媒，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说媒！就算要说媒，也不是这样说的吧？
被自己的老伴拉扯，老妇人却不肯罢休，说道：“你别拉我！我就不信了，一个乡巴佬还能把十几万不放在眼里。”
俩人在这边拉扯，文雪柔拖着行李箱直接绕过去，文母站在一边看着，倒是感觉也不好开口说什么。这时，那个出去走的中年人回来了，按照亲戚关系，文雪柔也要叫声叔叔。
见二老在拉扯，那中年人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文雪柔拉着行李箱站在大门口，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说道：“叔叔，您跟我爹是表兄弟，我听说您在政府当个职员，既轻松也自在，现在忽然跑来我们家，要把我小妹介绍给什么有权有势的大官儿子，有这样踩着自家亲戚往上爬的吗？”
听完这番话，中年人冷着一张脸，说道：“我妈也是一番好意，也没说非要订婚结婚什么的，只要跟那个张家玮好上一阵子就成了，到时候甩了他，不就成了？”
文雪柔见这伙人似乎都一个想法，心里早已失去了耐心，说道：“我们文家高攀不起！以后要是再说这种事，现在网络也这么发达，我就不信还能遮天了！好走，不送！”
老妇人三番两次被送客，早已忍耐不住，喊道：“好心做了驴肝肺！你们一家就穷死在这山里吧！我们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