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身出场的黑袍并没有人看到,在这远离尼雅城的水连城里,也不会有认识叶信的人,所以就算有人恰巧路过,也不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在旁人看来,这也就是个面容奇异的他人罢了。
啊,那只从树上掉下来的乌鸦除外,毕竟,它并不是人。
放下手中的茶杯,黑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该死的力量,又来了。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说完,后翻的兜帽再度被他拉上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已经挺直的背脊再度佝偻起来,他,又变回了那个外人眼中的那个黑袍。
“所以,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知足呢?”黑袍转头看向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在它们的后面,是已经经过几次扩张后,变得比较不错了的水连城城主府。
从黑袍现在所处的角度,他是完全看不到城主府的,但如果有人站在城主府的最上面几层,完全是能够看到他的。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发展,慢慢的达到自己心中的目标呢?这样急于求成,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啊。她不可能不懂,但却依旧坚持,是因为欲望么?”放下手中已经没剩多少的茶杯,黑袍喃喃自语道。
自古人心,最是难懂。
你认为老实巴交,不可能干出违法乱纪事情的人,指不定某天就会鲨人分尸;你看觉得凶神恶煞,说不定却是个会收养路边被遗弃小狗的人呢。
有多少前辈,不知不觉或者是主动走上了这条研究人心的不归天路,总是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但有人成功么?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大家都知道。那就是,世上的“地中海”,又多了一群。
黑袍知道这个难懂,他也没有要在这上面耗费精力的打算。虽然这有违他智者的人设,但他还是拒绝思考。他不怕发际线会慢慢的向后移动,也不担心脸会加速衰老,“人心”,他是真滴不感兴趣,今天只是相当偶尔的想到而已。
关于“讨黑”联盟的事,它顺利且有条不紊的发展着。虽说黑袍已经分析了接下来的大致走向,但事情在没有完全尘埃落定之前,都是有不确定性的。水无月在同盟约定达成后不久就离开了水连城,去往黑水城外的古林坡商量联盟的具体事宜,顺利的话,隔天就会开始攻打黑水城,毕竟,紧盯着这块肥肉的可不止她们三家而已。
茶杯里的水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到现在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的轮回了,院外,原本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地上,渐渐的也堆满了树叶。
唯独独坐那敞开式大厅里的黑袍,依然是那一身的黑袍。
并非这个别院没有人伺候,而是刻意如此的。黑袍和水无月说过,他喜欢一个人思考问题,不希望有很多的人来打扰,下人三五天来一次即可,不用每时每刻都在一旁伺候。
侍女成群,美女如云,吃饭睡觉皆有美人投喂和伺候,这是多少男人都梦寐以求的梦想,这是多让人羡慕的场景。但是黑袍表示,“我拒绝”。
人家都这么说了,水无月自然是不会驳了他的这些要求的,不过,每次过来的下人,眼神都是出奇的犀利,仿佛要隔着那身黑袍将他看穿似的。
不管是洗衣,造饭,打扫,但凡是有他黑袍在的时候,她们的目光总是会在他的身上停留好久好久。
黑袍自然是知道这些人的由来,但他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一如往常,自顾自过着一坐就是一天,日出而坐,日落而歇的老和尚生活。
但这天,却似乎有些不一样。
本来又喝了一天茶水的黑袍眼瞅着时近黄昏,打算将这壶茶水喝完后,就入室安寝的。但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让今日刚刚打扫干净的院落里,再度落满了树叶。
隐在宽大兜帽之下的眼睛眯了眯,黑袍没由来的觉得身上有些寒意。
“是因为入秋了么?”
他的喃喃自语并没有任何人听到,因为今天这个院落里,是没有其他人的。
这么想着的黑袍刚想举起茶杯往自己的嘴里送,一声不属于这个别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先生,水无月城主有请,请先生速速随我前往黑水城”。
说这话的是一个小姑娘,一十又五的年纪让她看起来如同刚刚绽放的牡丹花一般,靓丽且充满着活力,但那眼睛深处的一抹别样的情绪,却并没有逃过黑袍的眼睛。
本来该是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这个年纪,却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体现。这些在水连城的其他人看来,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黑袍看来,却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看到归看到,黑袍可没有什么要替水无月做些什么的想法,说到底,这水连城也只不过是他旅程的其中一站而已,他可没有把自己永远绑在这里的想法。
“黑水城么?看来城主是成功了啊,可既然已经成功了,又要唤我去做甚呢?我对建设复兴,可是七窍通了六窍,唯有那一窍不通啊”。
“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原话传达黑水城那边传来的讯息而已”。小姑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如此说道。
黑袍本来也没指望能从这小姑娘的嘴里知道些什么了不得的讯息,只是随口的喃喃自语,没想到不但被她听去了,还一本正经的给自己做了回答。
不过这回答,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黑袍都觉得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始终以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待这纷扰的世界,以及那怎么看都不会简单的“人心”。
慢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黑袍轻微的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便像个老学究似的,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别院。
传递消息的小姑娘眼见黑袍只身一人,什么都不带的走了出来,不由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先生什么都不带么?”
黑袍宽大的兜帽里传出几声轻笑,随后一首《秋雨夜眠》便由他口,悠悠的传了出来。
凉冷三秋夜,安闲一老翁。
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
灰宿温瓶火,香添暖被笼。
晓晴寒未起,霜叶满阶红。
听着这样的诗句,小姑娘跟随在黑袍的身边,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她听到这样的诗句,总觉得心情都放松了几分,胸中的抑郁也散去了几分。于是她开口问道:
“先生好文采,就是不知道,何解?”
黑袍什么都没说,只是大笑了几声后,便重归沉默,再不发一言。这个小姑娘到把他送上出城的马车为止,都没有再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个字。
由于快速奔行而颠簸不已的马车,拉着黑袍到达黑水城的时候,已然是隔天的晌午。
看了看水连城在黑水城内的驻地,黑袍没有作任何评价,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是淡定的下车,淡定的跟着带路的人,淡定的来到一脸愁容的水无月的跟前,淡定的坐下,淡定的继续喝茶。
带路的兵士随着水无月的一挥手,便退了下去,只留下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水无月拱手行礼的黑袍。
“先生此来舟车劳顿,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水无月虽然心急如焚,但必要的体恤下属她还是会做的,可那紧紧皱着的眉头,和那依旧放在桌上,不停的轻微敲桌的手指,让黑袍知道,
现在的水无月,心情绝对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不了不了,城主急招我来此,怕是有要事相商,这样的情况,怎教我如何能安心休息呢,城主还是先把事情说说看吧”。
说完也不客气,屁股一沉,坐了回去,静待水无月的下文。
水无月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僵,旋即收了回去,尴尬而不失气场的干笑了两声,开口说道:“先生明鉴,我确实是。。。着急的不行”。
“哦?城主已然打下了黑水城,还有什么是眼下的城主需要着急担心的么?”黑袍的语气异常的平淡,仿佛就像是在跟水无月聊天唠嗑似的,随手还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继续喝了起来。
“实不相瞒,虽然这黑水城我们是打下来了,但因为曹芷烟那小娘皮的失误,在得到黑水城藏宝处的情报之前,就让黑水城的城主——傅山蝶给跑了。所以现在的我们,只有这座被一分为三的城,而无其他任何收获”。
水无月的话语里带着对曹芷烟的不满,略带怒气的锤了一下自己身前的桌面。
“所以城主要我来帮忙寻找黑水城主的藏宝处么?”黑袍喝着茶水,半开玩笑的说道。“但眼下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是我,也没法凭空给城主变出黑水城的宝藏来啊”。
“不,藏宝的事情我有眉目,找先生来是为了另一件事,一件足以左右眼下情况的大事”。水无月的话成功引起了黑袍的兴趣,他将手中已经空了的杯子放下,静待水无月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