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吗？”舒晴前后打量了一番周一程。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宽大的衣服沾尘惹灰还歪歪斜斜，背上有几个鞋印，怎么看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真的不用。”周一程只想赶紧打发掉这个烦人的副班长:“副班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不如我送你回去吧！”舒晴热心地提出。
周一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我休息一下再回去，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放学了先回家吧。”
“我也不赶时间。”
两人说话间走出了教学楼，操场还有不少学生在运动，打球，散步，发出远方的阵阵热闹喧嚣。夕阳把天色烧得正正好，橘黄色偏红，柔和却不失温度。迎面吹来一阵清风把燥热刮走，留下几片打转的枯叶。
周一程朝旁边的舒晴偷偷看了眼，鬓边的几缕发丝悠悠摇动，几根落单的头发惹了点汗贴在脖子处，脸色沾上夕阳红得不太正常。她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跟在自己旁边似乎真的是想要照顾自己，有时候你是真的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人，他们只是单纯的热心肠，那满腔的热情让你觉得任何形式的推辞都是罪大恶极的。
周一程走到绿化带筑起的基台坐下，抬头说:“我就在这坐一下就行了，你可……”他抬起的头慢慢往下移动到水平高度。
“我可以怎么样？”舒晴感受着底下瓷片的残留的太阳温热。
周一程忽然觉得很搞笑:“你可以…坐下……休息一下吧？”
“谢谢。”舒晴点点头，话刚说完，她自己憋不住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她笑起来不见嘴巴，因为被她的手遮住了，她的笑只能从她的弯起来的双眼里看出来。
她的笑十分具有感染力，让周一程也不禁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脸。
远处篮球架下的学生互相商量了一下准备打个半场，每三人一组，各自拉开位置，吵吵嚷嚷就要开干。
风轻轻拨开斜照的阳光，那是云的手。
喧嚣，又如此安静。
周一程身上燥热被驱走，血管里的血慢了下来，他望着远方的人们，呼吸变得平缓。一旁舒晴身上的汗水被吹干了，那贴在皮肤表面的发丝自由起来顺风乱舞。
两人坐在那，隔了个三十公分。并不太远，却也不近，
“你猜哪边会赢？”舒晴忽然指向打篮球的方向问。
“不知道。”周一程如实回答:“我不会打篮球。”
“不会打，也能猜。”
“可能那个大块头会赢吧？”
“我就觉得是小个子那边会赢。”舒晴仰起头。
“可能吧！”周一程倒也不在意张大嘴巴打了个无聊的哈欠，他是真的有点累了。
舒晴扭头看过来:“要不要来打个赌？”
周一程立马躲开目光，他向来讨厌和别人对上眼睛，这会让他觉得尴尬:“打什么赌？”
“如果我赢了……”舒晴又看向那边，小个子先拿下一球:“你请我喝饮料。”
“……”周一程思索了一下，眯起眼睛看向篮球场:“好啊。”
篮球赛还在进行，小个子又几步晃过对手上篮，进球。
“2比0了。”舒婷信心十足。
“嗯。”周一程问:“放学了你不用回去吗？”
“晚点回也差不了多少。”
“我以为你的行程会很忙。”
“为什么这么说？”舒晴有些好奇。
“因为老是看到你总是很忙，帮老师干活，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周一程谈及这个，却有点词穷，他确实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个刻板印象:“你人缘好。”
“人缘好？可我不忙啊！”舒晴把稍微有点乱出来的头发不动声色:“看来你不太了解我嘛！”
周一程点头:“确实。”他伸手摸了摸刚刚被踢的部分，那里还隐隐作痛，心里还在复盘刚刚被揍的失误。
说话间，那边篮球场上高个的那边截下矮个的球顺势反攻上篮扳回一分。
“其实我有点好奇，在你眼里我是个怎么样的人。”舒晴又扭头看过来。
“嗯——”周一程想了好一会，侧头说出一个让舒晴哭笑不得的答案:“是一个好人？”
舒晴笑了起来手不由又挡住嘴巴:“这么快就发好人卡了吗？”
“不是好人卡，我就是觉得你很好啊！”周一程解释道:“正直又大胆，做事也很负责。”
舒晴看他停了下来，侧向这边:“还有呢？”
“还有什么？”
“我好在什么地方？”
“还有，呃！你自己不是比我清楚吗？”
“我不清楚，我有什么好的？”舒晴摇摇头，嘴巴微微撅起，后脑的马尾微微晃动。
周一程尴尬起来，眼睛看着那边的比赛，恰好高个又一个远投进球，他高兴地说:“二比二了！”
“二比二？”
随着高个子一方一个虚晃上篮，三比二，高个子一方撸起衣服大声欢呼，矮个子那边摇摇头离场。下一场的人陆续就位。
“我赢了，我也回去了。”周一程站起身扭扭酸软的身体，刚刚被一顿揍，休息下来后只觉得浑身难受，心里直骂娘。
舒晴也站起来拍拍裤子:“走吧！”
周一程觉得奇怪却也没说什么。
两人并排走出校门，眼看就要到路口，周一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住哪边？”
舒晴指向和他家相反的方向:“那边。”
“哦，我住那边，我先回去了。”周一程提着背包往旁边走，眼睛却还留意到舒晴又跟了上来:“怎么了？”
“刚刚不是说我赢了你就请我喝饮料吗？”
“对，可是我赢了。”周一程说。
舒晴点点头:“所以我请你喝，要喝什么？”
“不用麻烦。”周一程推脱起来，他只想回去好好躺着休息一下:“我不渴。”
“那……”舒晴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随即很快展开:“那等回学校我给你带！我走了。”
“等等。”周一程连忙叫住了她，他站在路边，左右看了一下，目光落到一家便利店:“我又渴了，我拿瓶东西吧！”他到里面随便拿了瓶可乐，在舒晴面前摆了摆。
舒晴有点愣，随即笑着过去把账结了:“你还真是……”她停顿了一下:“有够敷衍的。”
“有吗？呵呵。”周一程打开可乐喝了一口，站在便利店旁边望着人来车往:“毕竟现在特殊时期，我最近有点倒霉，而且人言可畏，你也知道那些人的嘴巴。”
“我不在乎。”舒晴叉腰站在一边，打过来的夕阳光让她半身镀上柔和的橘黄:“我觉得只要做的事情正确，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
碳酸饮料的甜味刺激着周一程的口腔，他露出爽快的神情感叹道:“真潇洒啊！”
“现在你对我有没有些改观？”舒晴脑后的马尾微动。
“没有。”周一程手上传来冰冻的触感，他转身回到便利店，买了瓶可乐出来递给她:“我一直都觉得你很潇洒，可乐你不介意吧？”
舒晴捂嘴眼睛笑成月牙:“不应该是我请你吗？”
“无所谓，你今天请了我，我以后还是会请回你的。”周一程说。
“本来想你以后再请的。”舒晴侧过脑袋:“但是如果我不接，会不会破坏我在你心里的高大形象？”
“绝对会。”周一程也开起玩笑，随着他手里的可乐被接过去，他拿起自己的可乐打开，平举到舒晴面前。
舒晴立马会意，拧开手里的可乐瓶盖，伸过去和他轻轻碰了一下瓶身，轻轻喝了一口，碳酸在她舌尖噼里啪啦，刺麻过后就是冰甜味让她大脑一激灵，让她咧起嘴笑了起来。
她的笑混杂了可乐的轻风，清爽又甜美，仿佛属于夏日的特供品。
周一程觉得这瓶可乐有点太值了，他低头摸着鼻子笑了起来:“回去了。”
“嗯，学校再见。”舒晴摆摆手，扭头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你还是没有记起我是谁吗？”
前面汽车喇叭突然响起，把她声音藏得不清不楚。
“啊？”周一程只看到对方嘴巴动，等汽车喇叭声灭了，他才问:“什么？”
“我说，学校再见了。”
舒晴说完好像生怕他反悔，急急忙忙地跑开。周一程有点奇怪，这句话不是刚刚有说过吗？怎么又说一次？他摇摇头，正要继续回家。
身前突然被一辆电动车挡住，正觉得电动车的模样熟悉，周一程抬头看到做电动车的人顿时有些错愕:“师父？你怎么在这？”他最近发现这个家里蹲师父总是神出鬼没，而且总觉得每次在外面碰到她的时机都不太妙，他有些心虚。
“接你回家。头盔！”程味平把头盔扔向周一程:“上车！”
周一程闻言莞尔一笑，带头盔上了后座:“接我回家？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说手好得差不多了你又不让我坐车。”
“坐好。”程味平发动车子，进入了车水马龙的大路:“上次接你还是小学吧？”
“怎么今天想来接我了？”
“是不是妨碍到你了？刚刚我看到你和人家小姑娘说再见了我才过来的。”程味平嘴角微微上扯。
周一程顿时觉得有点热:“没有，哪的话。她是我副班长，请我喝可乐呢！”
“副班长不错啊！长得很漂亮。”程味平停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看就是旺夫益子的相，身材比例也很好，有气质，看身段也是练过舞蹈的。”
“说哪里去了，就一女同学。”周一程对于程味平给舒晴看相的事有点不满。
“哦，你小子可以啊！不是副班，也不是那个陈三妙，你还有别的姑娘是吧？”程味平调整一下后视镜使她可以通过镜子看到后座的周一程:“看来桃花有点太多了。”
“别瞎说，我和她们都没啥！”周一程开始怀念以前那个惜字如金的师父了。
“可惜了，副班长挺好的。”程味平说:“不管你看上谁，最重要的是真诚，一颗心就换一颗心，不能多也不能不少。”
周一程不知道怎么接话。往后仰头看着天空，大片的云乱七八糟被夕阳烧成满天红，蓝色的天幕被涂抹出夜色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