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周文生。”李克军试探问,他听出对方是个女声。
“你是谁?”
“我叫李克军,是他的朋友。”
“他没有朋友,而且他已经死二十年了。”
“那你是他的?”
“……”
对方陷入沉默,显然她认识周文生,可说起话来却冷冰冰的,只透过电话他就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冷淡。现实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如今情况还是相当危及,看里面这一男一女的身手不凡,明显不是泛泛之辈,可对手毕竟是不死不痛的僵尸,很快那两人就开始出现疲软的迹象,正要和电话那头的人问清情况,电话就断了。
眼看僵尸随时有可能把里面两人干掉,李克军瞧着自己长出老人斑的双手,暗自叹息:“若是我再年轻个十岁,说不准还能帮上点忙。”他想要再打出电话。
“陈三妙!”忽闻那男生大声呵斥:“不要呼吸!”
看那名叫陈三妙的女孩被僵尸抓住正要朝她脖子咬下去,听到她的呼喊立马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生息,说来也奇怪僵尸只需嘴巴一咬,近在咫尺的陈三妙必定难逃一死,可它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舍近求远反而又盯上了几米远的男生,朝他飞跳过去抓他脖子,随着男生捂住嘴巴,僵尸顿时失去目标愣在原地,像没头苍蝇般一只手在空中划来划去。
李克军登时明白僵尸没有视力,全靠活人吐息来锁定目标,正想明白这点,他却忽然一愣,要是那两个人都不呼吸僵尸也不找他们了,场上有气的那就只有……他扭头一看,僵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作势就要给他来个抱抱,登时把李克军吓得魂魄离体,他蹲下躲开僵尸搂抱,危急关头他深吸一口用力捏住鼻子一点气都不敢出,那僵尸突然失去目标顿时烦躁得手脚乱动,锋利的断爪擦着李克军的头发划过,李克军憋气能力不足登时忍得面红耳赤,理智却告诉他必须得顶住,只要他稍微泄气面前的僵尸会立马把他撕成碎片。
眼看李克军被僵尸守住就要坚持不住,陈三妙立马放开呼吸:“还有人没有离开。”周一程也注意到了李克军,他脑子乱转最后把目光看向旁边的休息室:“引僵尸进去把它关到里面。”他也放开鼻子大口大口呼吸。
僵尸果然被两人吸引,又转头朝向两人的位置冲去,陈三妙和周一程也不与僵尸做缠斗直接跑到休息室里,那僵尸不假思索就尾随而至,它一进屋就立马丢失了两人的气息,本想再回头出去之际,两人捏着鼻子默契地悄悄滚到门口把大门关上了。僵尸再本也知道中计,气急败坏的它一个劲的往门口蹬,它虽力大无穷不过休息室的门倒也结实,任它狂踢猛踹虽然变形严重但就是不烂。
陈三妙和周一程被打怕了,不需要言语沟通,自行就去找来一堆桌椅板凳把能看到能找到的全部搬过来堵在休息室大门口。李克军也来搭把手,三人几乎把体育馆附近几个房间能找到的大小东西乱七八糟全堆积在那小小门口,不多时休息室门口就堆满了凳子桌子支架把整个过道都堵住了。
听着里面狂躁的动静,暂时安全下来的周一程和陈三妙累得一屁股瘫倒在地板上,李克军也累得够呛,三人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如释重负。借着走廊顶上明亮的白炽灯,三人这会才算有时间互相说上几句话。
“可算把它关住了,你这脑袋还可以嘛!”陈三妙拍拍周一程的伤手,疼得他呲牙咧嘴。
“别碰我的手。”周一程屁股往旁边挪了两步。
“老伯,你也是工作人员吗?你怎么还没走,这里很危险的。”陈三妙这会注意到旁边的李克军。
李克军擦擦头上的汗水:“我是警察。”它拿出了证件:“接到报案过来看看的,你们是什么人?”上面显示信息李克军是确实是警察,上面却显示是杂物科科员。
“呃……我们是路过的热心群众。”陈三妙不知道如何回答:“属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着用手撞了撞周一程:“对吧?”
周一程不置可否,他打量起眼前这个警察,年纪已经很大了,看到这样的情况都没有亮枪械,而且他身上并没有制服和装备,说明他没有配备是个比较低级的警员,但是他看到僵尸却一点都没有惊讶的表现和反应,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么诡异的事,证件上的杂物科科员又是什么职能部门?他有太多问题,但今晚他已经太累,现在的他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师父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肯定会生气……他突然坐了起来拿出手机,上面谢安茹发过来十多条询问情况的信息,他看着上面每隔三分钟一条的信息,想了想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
“你俩身手不错啊!那种怪物都能有来有回。”李克军由衷感慨:“不是普通人吧?”他的眼睛在两人身上周旋,试图看出点什么来。
“练过两三下功夫。”陈三妙也像周一程用外套衣袖把两个拳头伤处绑成团团问:“警察大叔,你们就只有一个人过来吗?僵尸厉害得很。”
“我已经通知上头派人过来。”李克军也同他们蹲到地上:“而且僵尸,正规手段除非大杀伤武器用能灭掉它们,小型武器打到它们身上没多大用处。”他说着:“看这只僵尸,恐怕已经向行尸进化,有一定灵智这是最难搞的。”
周一程听出李克军话中对僵尸似乎并不陌生,正常警察遇到这种事怕也不会这般冷静,上下打量过后,他又把目光放到手机上和谢安茹说起僵尸的事,口中却是一心二用问李克军:“你也不像普通警察,至少我没听过警察有杂物科这个部门?”
闻言李克军挑起眉头:“杂物科说白了就是调查解决一些不太好划分的案件,就像这次的事,僵尸伤人,刑事民事都不好定性,那就会划给杂物科负责。”他挺起老腰:“这么多年我负责的案子包括但不限于,凶宅闹鬼,恶灵诅咒,南亚降头,怨鬼上身,色鬼入脑等。”
陈三妙听得佩服:“哇!那警察大叔你是行家啊,解决这僵尸你这不是手到擒来。”
“以上这些都是假的。”李克军一句话却让陈三妙的脸拉了下来,他继续说:“这些案子没有一个是真的,接到的案子虽然都是这些,调查起来全踏马是人祸,地商逼迁装神弄鬼,小孩不想上学装病,癌症晚期病人骗保,渣男骗骗财骗色……可最近不对劲,有些事情查着不像以前,查来查去查不到人身上了。安稳了半辈子,我还以为是我年纪大了。”他听着僵尸不停撞门的动静:“现在看来,是世道开始变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僵尸?”周一程放下手机,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
“我干这行,那些怪力乱神接触多了多多少少会懂一点吧!”李克军蹲得腿麻了站起来活动活动:“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僵尸分跳尸,行尸,飞尸,若是到了飞尸的层次那跟神仙也差不多了。我看这个僵尸应该介于跳尸行尸之间。”
“这样的话有什么方法能对付它?”陈三妙问。
“僵尸喜阴惧阳,夜晚会吸收月光修行进化,它们最怕就是太阳,为了维持活动它们会吃活物的血肉,补充生气。”李克军继续说:“古籍上记载,尸者不生不死,跳出轮回,不在三界。清朝有一道士遇行尸,用七口棺材钉把行尸魂魄钉死,永世不得超生。也有说法僵尸污秽,三界唾弃它们,需要做法超度消除它积聚的怨气,怨消则尸灭。”
陈三妙听得云里雾里:“能不能简单点说?”
周一程总结道:“它怕太阳,用棺材钉可以钉死它,还有就是找人做法事超度它。”他看向李克军:“对不对?”
“对,不过据说糯米治僵尸有奇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李克军又提出了一个想法。
“糯米?”周一程盘算起来:“大半夜离日出还有六七个小时,这里最近的墓地都有十公里而且墓地安放都是骨灰,棺材钉不现实;叫人做法事,恐怕等到人过来超度的就是我们。唯一这个靠谱又不靠谱的方法就是找糯米。”他再次打开导航地图:“离这里最近的超市只有一公里。”
“这么晚了超市不会关门了吗?”陈三妙突然的打岔让周一程的思路登时堵住,她的关注点之清奇让他一口气没上来,后面的话吐不出憋得难受。他只得把目光放到李克军身上,沉默了数秒后,他扭头到去点手机。
“超市关门可以开。”李克军接过话头:“我会让人去取糯米,至于里面的僵尸的话,还得麻烦你们看着点,免得它再次出来害人。”
“放心,它现在被关在里面一时半会出不来。”
陈三妙说完这句话没有人接话,四周突然陷入了死寂,周围没有一丁点声音,安静得压抑而沉闷,三人面面相觑,大家都反应过来了不妥的地方,刚放松下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咱们是不是好像有一会没听到僵尸的动静了?”陈三妙提出了几人的疑问:“刚刚还很闹腾的,怎么就静下来了?”
周一程放好手机,李克军站直身子,陈三妙也爬了起来。三人都朝堆积着大大小小杂物的休息室门外,那里依旧凌乱没有丝毫变化。
陈三妙提出自己的猜想:“它是不是累了?还是没晒月亮没电了?”
周一程没有否定这个可能,但他也问:“休息室有没有窗户或者其他的门?”
“艹!”陈三妙大叫一声:“有!”
三人立马从另外的方向绕路跑到休息室的窗口位置,这一看三人均面上血色褪去几分,只见正露天的月光之下,窗户玻璃碎了一地,从外面看进去里面没开灯漆漆却也听不到僵尸的动静。
陈三妙懊恼不已,休息室窗户就是围栏,而以僵尸的弹跳力跳过围栏是轻而易举:“哎呦,让它跑到外面就完了,赶紧追啊!”
“喂,让各单位注意,现在的怪物脱离监视和控制,让道路的伙计密切留意有没有东西跑出去了,很危险!让所有人都打起万分精神,那玩意很危险!!”李克军知道情况紧急不能延误,他捂着由于剧烈运动不适的心肺,站在碎玻璃上就大声和外面的同事通话。
周一程眼睛死死盯住破损的玻璃窗,瞳孔变了又变,他神情突然变得奇怪,望着站在玻璃上打电话的李克军,他瞳孔骤然缩小,朝他大喊一声:“喂!!”
李克军抬起头不明所以。
黑暗的休息室里发出轰然巨响。
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的陈三妙心下一紧,今晚她听到太多次这种声音,那是僵尸借双腿把自己像炮弹般发射出去,强大的力量踩碎地板的毁灭之声,她离李克军比较近,僵尸已经来到李克军跟前,电光火石之间她肌肉反应过来踹出一脚把李克军踹开,她却因为惯性整个人暴露在僵尸的冲击范围。
恶风袭来,僵尸那蓄满力的撞击在下一秒冲到陈三妙的跟前,她肢体本能躲开了那无坚不摧的穿心利爪,可僵尸那铜墙铁壁般的身躯迎面压至,她再也来不及闪过去整个人被撞飞了开去。
尽管陈三妙已经很快在接触到僵尸的撞击瞬间进行防御姿势卸力,肌肉半紧绷半放松的状态让撞击力度被皮肉缓和。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短暂失去了意识,如同破烂的麻袋倒飞开去直直把栏杆撞得变形后卡在陷入铁质的栏杆中,倒地不起。
周一程见状助跑一个凌空飞踢想要将僵尸踢开,却如同踢中铁板,被反力弹倒在地,起身同时被僵尸迈开脚踢中,他整个人散架了似的啪嗒摔倒在地面上,全身骨头隐隐作痛,迅速起身后神色凝重地望向那声势逼人的僵尸,原本只能弹跳进行移动的僵尸居然颤颤巍巍迈开了双腿朝陈三妙走去。
“它能走了?”周一程重新绷紧身体摆出格斗姿势。
李克军惊魂未定:“它喝了太多血,又长时间吸收月光,它已经成所谓的行尸了。”
周一程来不及细想,眼看僵尸已经走到陈三妙身前,她却没有动作,当即三步并作两步从僵尸左边奋力一脚穿堂风踹出,把僵尸踹开两三米,低头朝陈三妙叫道:“还不起来?!”
“我……我……”今晚长时间的打斗使得陈三妙的身体始终紧绷,本来就已经临近极限,这次被结结实实吃了个重击,她终于坚持不住脱力瘫倒,全身的肌肉骨头发出的酸痛让她无论她再怎么想起身始终都无法让自己力气聚集起来重新站起来和僵尸搏斗,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迷迷糊糊嘟囔道:“起不来了……”
“大姐,你不是吧?”周一程眼看僵尸一爪往他胸前抓,他抬膝盖变腿往外划开格挡开攻击如同微风风荡漾,随即趁僵尸动作迟缓招式变老,他身形变轻踏着对方的大腿跃起凌风起,抱住僵尸秃头右膝迅猛击中它的下颚听到它牙齿传出克拉破碎的声响。周一程乘胜追击,双腿死死钳住僵尸腋下,侧身扭胯以自身重量带动僵尸整个身体往旁边硬地板一头撞去,正是碎风腿法中的山谷晚风。
僵尸的头带着两人的重量狠狠撞到地板,脊椎变形半个头部被按压进了胸腔,它大吼一声,又从地板上弹起来,爪子抓住自己脑袋像拔萝卜似的往外使劲拔,可它的头卡得严重,手上也不好使力,拔起来异常费劲。
周一程看僵尸在那拔头,明白靠他们根本拿这不死不灭的僵尸没有办法,此消彼长之下他们怕是得交代在这,思来想去为今之计只有跑路,他看了一眼还躺在栏杆躺着个陈三妙,他摇摇头叹道:“真麻烦!”还是跑到她面前单手拉扯着她的手臂往上提,想让她自己站起来:“我扶你。”
“不不不,我全身没有力气站不住。”陈三妙像是泄气的气球软趴趴被周一程从地上拖起来,全身重量被他用手拖起来,手上顿时就被抓得痛:“艹!你能不能力气小点,我好歹也是女孩子,有你这么扶的吗?抱女孩子要公主抱。”
对于完全不想抱她的周一程,这番话倒是完全起不到劝导的作用,当即手一摊:“你看我这哪还有第二只手公主抱?”
李克军眼看两名伤员斗嘴主动提出:“要我帮忙吗?”
“你来。”周一程将陈三妙拉李克军双臂之间试图让他抱起她逃命,不料李克军抱住后双手止不住往下沉,把陈三妙摔个不轻。
“警察大叔,你要我的命啊!”陈三妙感觉自己屁股已经摔成了四瓣。
李克军连忙道歉:“对不起哦,我有点不够力气。”
眼看僵尸快要把头拔出来,当即周一程也不再犹豫,朝一旁试图帮忙李克军叫:“跑!”他自己也把陈三妙的身体往肩膀上一驮,宛如扛大包的工人般顶着陈三妙的肚子往大马路跑出去。
每跑一步陈三妙的肚子就被颠簸一下到周一程的肩膀,才跑开七八步她肚子里的酸水直往喉咙上冲,忍不住抗议:“艹!能不能慢点,你顶得我好痛啊!”
跑得满头大汗的周一程当即骂出来:“我去你大爷的,你丫的怎么比猪还重。”他只觉得肩头上的重量如同泰山压顶,比之正常人起码重了两倍有余,也难怪李克军抱不起来。
“还不如说你虚,我能有多重——你慢点!”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忍别人说自己重的,即使她是真的很重。
“你闭嘴。”
陈三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克军和僵尸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还没来得及提醒周一程,她只觉得身子飘了起来,漂浮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整个人重重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上,而周一程和李克军两人一左一右躺倒在路边,李克军当场昏迷生死不知,而周一程痛苦地在地上挣扎蠕动。
在三人面前僵尸的身影被路灯拉得细长,它的爪子还保留着把李克军扔出去的姿势,它毫无血色的身体在橘黄色灯光下染色下显得更是可怕吓人。
李克军的手机屏幕碎成蛛网摔落一旁,上面因为来电依稀亮起来,上面显示来电的却是“周文生”。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接听,自动挂断。
“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而在街道的尽头处交通警察把整条道路完全封锁,虽然已是深夜可仍有不少排着队的车辆缓慢地在交通警察的指挥下改道而行,在排队的车辆最末尾处一辆出租车缓缓跟着车龙尾部前进,车司机看着面前已经堵死的街道,又抬头望了一眼后座的女人,女人瘦削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倦意,她频频看向手机的时间,望着未拨通的电话打了个哈欠,休闲的长裤加宽松白色恤衫,她半边衣服收进牛仔裤,另一边歪歪扭扭地摆出来,头上的发丝不少没有绑好丝丝缕缕散落耳边,脚下一双不着跟的布鞋只是轻轻套在上面,露出白皙的脚踝。
“不能往前开了。”司机看女人长得标致,对女人多看了两眼:“前面的路全部堵死了,据说是有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拿刀砍人,前面都是警察。”
“那没办法,我就在这里下就行了。”说完女人把座位上半人高的大袋子单手提起,开门下了车,望着前面警察设点封锁的关卡,她把那袋子沙沙作响的东西背到身后,低头看了一下时间,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朝体育馆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