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等候程味平的周一程放松下来，靠在路灯杆下吹着轻飘飘的晚风困顿得打起盹来，他从来就没有试过这样累，打斗活动精神紧绷还没什么感觉，这下安全了，他的四肢百骸就像是灌了水泥稍微动起来就酸软无比，手上的伤痛越发剧烈让他不得不想起今晚的经历。
僵尸怎么样了？如果师父来得晚一点，自己和陈三妙还有那个老警察怕是已经死了吧！
周一程抬头看向天空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大得出奇，光照进他的眼睛，让他的双眼都泛起亮堂堂的涟漪。
要是今晚就死了……周一程回想了一圈，却有些惊讶于他对生死的看淡，他这短短十几岁的人生，无父无母，没有兄弟朋友，也没有顾虑挂牵，活着只是无聊想看看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像他这样的人，死了的话应该也无所谓的吧？
正胡思乱想中，忽然手机响了，却是车到了让他去前面坐车，恰好绿化带窜出程味平瘦长的身影朝他打个响指:“走。”说完就往路口走去。
周一程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她身后，没走两步程味平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觉得奇怪:“怎么了？”
程味平耸耸肩:“没什么。”说着继续走，却是放慢步伐，让他跟上来并肩而行随后他就比她快了两步走到前头。
路灯柔软的灯光下，程味平那无神的目光放到前方的少年孤独的背影上化了开来，听着他沉重而单薄的脚步，她幽幽叹息“你呀……”
“嗯？什么？”周一程不明所以。
“今晚累坏了吧？像今天这种破事你根本就不该扯上关系，真是不知死活。”程味平这会儿终于表达出她的不满:“你还没有过逞能的年纪吗？跑这么多年腿不是让你有事就冲上去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上几次我就没说，这次又这样，你踏马脑子积水了还是被车撞了？眼睛也白长了是不是？睁开看一眼僵尸就知道它不是你能对付的，跟个白痴一样，你能救谁？傻啦吧唧的！”她蹙起的眉已经表明她的态度，说到后面几乎已经是破口大骂了。
“……”周一程从来没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火，他不敢说一句话，也不敢抬头只是诚惶诚恐默默往前走，不知怎么心里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开心，他似乎并不讨厌被这样责骂。
她仍不解气甩甩头发:“妈的，看到那个臭丫头就踏马来气，又不是多漂亮的女生，鼠眼窄鼻，胸小屁股塌，看品相就是斤斤计较不好生养的八婆。你也不争气，叫你不要和她走太近，你非要和她凑一起是吧？”
“……呃，不是我……”周一程还要辩驳，师父一句话就把他堵住:“你说你这一身伤有哪次不是因为她？”
“……”
“我知道不是你故意招惹麻烦，你有眼睛有腿嘛！看到那个b你就跑行不行？！每次都傻乎乎地帮她干什么？上次带了个恶鬼，这会带个僵尸，下次给你整个异形哥斯拉是不是你也要帮她打啊？”程味平越说越气伸手拍了一下前面这个蠢货的后脑勺:“这次要不是我，你们全得没命。”
“哥斯拉是怪兽又不是异形……”周一程小声嘟囔了一句。
“还顶嘴。”程味平又拍了几下他的后脑勺，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走到路口看到约好的车子已经停在那边等候，她拉开后车门:“上车。”
周一程也不敢说话钻进车厢，随后坐进来的程味平也和他一起坐在后面。
已是深夜外头的车也少了，车内开着空调温度有些低，程味平频频打哈欠看起来很是困倦，她半睁眼望向不断往后退的路灯，车窗倒影出周一程颇为苍白的脸庞。
“快要下雨了。”程味平忽然说。
周一程看那黑漆漆的天空:“什么时候？”
“快了。”程味平说完闭上双眼闭目养神。
车子开往医院，今夜的医院特别热闹，医护人员进进出出，救护车的红蓝光灯交替闪烁让这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仿佛晚间的迪厅酒吧，外面的停车场停满了车辆，甚至还有不少记者夹杂其中。
人多了自然得排队，周一程被程味平领着在候诊室等候了好久不时有伤员进来，看样子是刚刚被僵尸伤到的人，他们都只是被划到咬伤看样子除了被吓到以外也并无大碍。
路过的护士今夜显然忙得不轻，口中只言片语流露出厌烦:“今晚怎么这么多被狗咬的。”
“烦死了，大半夜的，那边的警察说装运狗的货车侧翻，狗跑出来伤人。”
“狗？可是我听他们说是有……”护士看一个年纪较大的警察走了过来顿时不再说下去，急急离开忙活。
警察来到周一程面前看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伤:“怎么伤到的？”
周一程抬眼看了看一旁玩手机的程味平:“狗咬的。”
警察点点头就离开去下一个伤者处询问。
毫无疑问今晚没有僵尸，只有侧翻的狗车还有发疯的精神病人，明天的新闻也只会是不大不小的事故简讯，而没有人会在意深夜的郊区体育馆外的事故。周一程坐在医院生硬的不锈钢椅上望着四周来往的人问身旁的师父:“为什么僵尸的事不能让大家知道？”
程味平放下手机，思索数秒脸上扬起抬头纹:“因为人们还没准备好面对即将到来的时代。”她翘起腿:“总得给些时间他们有个准备，”
“这只是开始是吗？”周一程问。
程味平一怔，颔首道:“对。”
“以后……”周一程继续问:“会变成什么样？”他脑子已经开始思索现代文明被各种超出自然科学解释的事件冲击下的社会秩序会如何发展。
“不知道。”程味平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像叹息又像无奈:“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望向面前走过的路人:“大部分人不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今天吃什么都很难决定，更不用说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抬头望天花板上的灯管:“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要记住，先活着，然后……”
“然后呢？”周一程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这个问题你得问你自己。”程味平抿嘴笑了起来:“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呢？”
“找。”程味平眯起眼睛:“找到你的然后。”
等候多时后周一程去拍了片，骨头倒是没有损伤，让医护人员消毒处理了伤口后，手臂上的大口子缝了十针，末了还去打了狂犬疫苗。
出门回家前周一程对于隔一段时间还需要再打三次狂犬疫苗感到厌烦，他不能理解被僵尸咬了为什么不整些符水喝反而要到医院打狗针。
“当然要打狗针，僵尸也属于野生物种，以前传说有被僵尸咬了会狂性大发变成僵尸咬人的情其实就是感染了狂犬病。”程味平叉腰说教起来。
周一程头一回听这样的说法:“你不是也没见过僵尸吗？你怎么知道？”
“我师父跟我说的。”程味平说话间看到了两人顿时脸又沉了下来。
等候取药处前面正是陈三妙和林立两人，林立发现了师徒俩顿时熟络地过来打招呼:“周同学，程阿姨，你们也在啊！”陈三妙衣服破损处显露身上包了不少绷带，整个人都臃肿了一圈，她不情不愿跟在林立身后，眼睛却在打量周一程手上的伤。
程味平不想和这两个人有过多谈话，直接对周一程说了句:“我到外面打车，你拿完药就出来。”说着就离开了这里。
周一程也不想和这两人多说什么，尤其是刚刚被师父一顿数落，这回看到陈三妙那躲闪的眼神更是应了师父那句说她贼眉鼠眼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下对陈三妙又多出几分厌恶。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对于林立倒是没什么坏印象，看到他在这就下意识问:“你在这，那刚刚和你一起那两个女生……”
“送她们回家了，放心，送到家楼下呢！”林立拍了一下周一程的肩膀:“这次真得亏有你，要不然我俩小命不保……妙妙！”他用手肘撞了撞身后的陈三妙。陈三妙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周一程对她是没几分好感，不过知道了谢安茹她们已经安全回家他心也踏实下来:“好了，没事我也先回去。”他说着拿了药就要离开。
“辛苦你了……别拉我，你自己问……”林立和陈三妙还在拉拉扯扯不知道小声说些什么，还没等他走出几步，林立的声音又响起:“那个，你伤得严重不？”
“没什么大碍。”周一程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一下。
“那就好，那那那学校见……我都说看他都没事了，还问……”林立小小声的吐槽并没有让周一程再停留，他直接走出了医院大堂。
医院外面的空气又凉又湿，临近晨曦，空气中几乎能拧出水来，外头已经不像进门时热闹。程味平站在门口懒懒地倚靠在墙边等车，这时候的出租车也并不好打。
“车还没来吗？”周一程来到她旁边。
“等等。”程味平又打了一个哈欠，随即她又想起了什么:“今天是周六，你周一周二要上学还是请假？”
“去学校吧，也没什么大事。”周一程说。
“那周三请几天假。”程味平忽然说:“跟我出趟远门。”
“远门？”
“好像你没有见过同门的几个师兄师伯，趁这个机会，带你跟他们聚一聚。”程味平嘴角微微上扬:“免得以后见面都认不出来。”
“诶？我们不是孤脉单传吗？”周一程越发迷糊。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