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不明

作者:断章的节奏 更新时间:2023/10/13 0:36:20 字数:8913

夜色带着城市的灯光,渲染得尤为迷人。王十三怀里抱装有行李的蓝白蛇皮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水马龙的街道,他心下一阵感慨,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他从没留心看过,这会停下来看,倒也觉得各种形形色色的人都差不多,城市和乡镇的区别只是人的生活方式有所不同。

时间一点一点接近了九点,他拦下一辆摩的前往飞机场,周文生师叔和他约好晚上九点半到飞机场等,坐车过去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

坐在摩托车的后座,身旁流过凉爽的夜风,抬头入目都是三三两两的高楼,星空藏在城市的灯光中看不清踪影。

来到飞机场,时间尚早,他抱着行李袋蹲在门口等。很快他就看到周师叔和程味平师妹两人结伴而来,这两个人自己过年的时候还见过,程师妹一身修身长衣,周师叔身穿休闲西服却离她三米远,不像过年见面那般亲昵,倒不如说生疏了不少。王十三并没有上前和他们会合,而是坐在一旁的绿化带基座上等候。

周师叔提着行李嘴巴动着像在说些什么,程味平则面无表情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周师叔认出不远处的王十三,眼神示意让他在原地等,接着和程味平走进了飞机场。

王十三也不着急,走到一边买东西的小贩买了一瓶汽水,说来也离谱,本来两三块的汽水在这里却要卖上五块钱,不过自己手里的钱也是师叔给花的,用起来也不算太心疼,顶多有些肉痛。再次蹲在地上嘴里叼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吸那玻璃瓶里的汽水,汽水的二氧化碳直往鼻腔上冲,末了轻轻打出一个嗝,仰头望向呼啸着起落的飞机,飞机上闪着点点灯光,越飞越高,融入夜空变成了天上繁星。

人真是了不起,明明没有翅膀,却学会了这样飞行,科技还真是厉害啊!王十三托起下巴,呆呆出神,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也坐一回飞机试一试呢?

“十三,久等了。”

王十三回过神来,周文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旁边,他连忙站起来:“师叔,送师妹她上飞机了?”他看到周文生的眼睛有黑光流转,显然是正在使用未来视。

“嗯。”周文生微笑着点头:“再等一会。”

王十三看周文生面不改色,要知道他用未来视必定全神贯注,发功之后也是快要虚脱,可这个周师叔发功用眼依旧可以谈笑风生,这着实让他又多出几分敬畏之心。

“十三,你知道我们眼睛的神通共分几层?各层的功用又是什么吗?”周文生背着手头也不转地问。

“五层,功用名称倒是不清楚,师父没有说过。”

“确实我师父传下来的时候也是没有名称的,都说练下去,每一层会有成倍的长进。”周文生背手而立,眼中瞬息万变:“我概括了一下,第一层灵敏,二层感知,三层无害,四层可能,五层全知。这也算是给它起了个名,用起来也有个谱。”

“既然这么说,师叔你已经练至……”

“我现在已经练到全知之后,我隐约觉得后面可以继续下去,不过我没有时间了。”周文生忽然呵呵笑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事物,笑得很甜蜜,没头没脑地轻声说了一句:“对啊,傻丫头。”随即眼中流光幻灭,恢复了寻常的黑色瞳孔,长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发功后遗症还是怎么回事,王十三看到他眼眶里面有泪光在转。周文生用手按摩睛明穴,扭头一展愁容,捏捏王十三的胳膊:“十三,一段时间不见又壮实了不少嘛!来让师叔检查一下身体。”说着就往他身上摸。

王十三架开他的手:“师叔请你自重,我可是正经人,要是你这样我就走了。”

周文生轻声笑起来:“不开玩笑了,我……”话还没说完,他脸色一变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如同肺里面住了一朵雷云,咳嗽的时候胸口传来闷雷一般的响声,而且咳起来还不带停歇喘气。

王十三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咳嗽得如此厉害,他扶住周文生:“怎么了?你没事吧!”

又咳了十几秒,周文生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原本还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神色却放松下来:“没事没事,咳咳,十三,就这么跟你说,一个人最舒服的时候你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

“是想咳嗽,喉咙痒了能痛痛快快咳嗽出来的时候,舒坦!咳咳!”说话间周文生还夹杂着三两声咳嗽:“我在这边等你,你去把我的行李拿过来,我们就进去里面等,是今晚十点钟的飞机,嘿嘿咳,小子没坐过飞机对吧!”

“坐飞机?去哪?”

“去见些旧人。”

王十三闻言就过行李寄存的地方去取行李,身后不断传来周文生的咳嗽声,越来越密集。

…………

“他说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程味平听得一半已经失去耐心,厉声质问:“后来怎么了!”

“我这不是还没有说完嘛!”王十三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的周一程和唐之秋:“大人说事,小孩一边玩去,给你们点钱去帮老子买两瓶啤酒回来,买久点。”

唐之秋拿过十块:“王师伯,这点钱买不了很久的喔!”

程味平看王十三摸摸索索又掏出两三块,一副还要讨价还价的样子,心急之下直接掏出一沓红票子,也不数直接甩到桌子上:“拿去买!”

唐之秋眼前一亮:“你们想我们买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聊完了就打电话给我们哈!”说完和周一程跑出房间。

程味平望着离开的两人,回头看向王十三:“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了。”

“那天晚上我们就坐上了去x市的飞机。”

………………

还是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又是第一次坐飞机,拉着周文生东问西问,那个是什么东西,这个是什么意思,活脱脱一个孩子模样。周文生也乐得不厌其烦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咳嗽声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些。

两人到了x市后在一处酒店住下,周文生要了两间房,王十三来到自己房间对周围的事物相当好奇,还在柔软的床上打滚,要知道他睡习惯了硬板床头一回接触这类软床,就像躺在一团大棉花上,舒服得要紧,大字型趴在床上是动也不想动了。

笃笃笃。

王十三从床上起来开门,周文生佝偻身形站在门外:“十三啊,今晚饭吃饱了没有啊?”

王十三回想起刚刚的大鱼大肉,满意地拍拍圆滚滚的肚皮:“饱了。”

周文生嘿嘿笑起来,手在下巴底下来回摸索:“吃饱了,晚上还有很多时间哦!长夜漫漫,不如来我房间,师叔给你看点好看的。”

王十三一阵恶寒:“呃,不用了,我吃饱饭有点困,想睡觉了。”

“要你帮忙的时候到了。”周文生咳嗽两声:“去我房间再说。”

王十三心里忐忑,这个师叔说话颠三倒四,时不时开点让他害怕的玩笑,这次去他房间也有点担心自己贞洁不保,不过师父却说这个师叔虽然放浪,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嗜好,算半个正人君子,要真的要用强的,就凭他那副病怏怏的骨头还不一定是自己对手呢!这样一想顿时踏实不少,跟周文生去他的房间。

刚刚进门,王十三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股味道藏在浓烈的香水味中,只是他长期出入海边市场闻惯腥味,嗅觉尤为灵敏才有所感觉。

周文生进屋后顺手把门带上,他刚想要说话,到嘴里却又是一连串的咳嗽。王十三连忙把床头上的瓶装水拿给他,他摆摆手拒绝又是一连串咳嗽过后,他才渐渐平复下来。他贴墙来到房间内平时温和的笑脸变得严肃认真:“十三!”

“怎么了?”

“接下来我要讲的事,你不能对其他任何人说,特别是你程味平师妹和你师父!”周文生脸上的皱纹在橘黄色的灯光之下越发深刻起来:“听到了没有?”

“好。”王十三明白事情的重要。

“你是个守信的孩子,我相信你答应我的就不会说出去。”周文生态度缓和,指点道:“去那边把行李袋的东西拿出来。”

王十三将他说的行李袋打开,里面用布包裹着一团东西,将布展开,里面是一个带着笔的笔记本,还有一幅人体的经络图以及一个装有奇怪细针的盒子。

周文生咳嗽两声,开始解上衣的纽扣。

王十三吓得花容失色双手抱臂:“师叔,你要这样我可就叫人了!”

“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嘿嘿!”周文生也乐得开玩笑,伸手去抓王十三的手。王十三伸手格挡,周文生一时兴起就和他过起招来:“可以啊!让师叔看看你有多少能耐。”手腕一转,缠着王十三格挡的手臂宛如灵蛇再往他面门拿去。

“卧槽!”王十三一只手被缠,自然出另外一只手去挡,不料周文生一只手顺势拿住他的手,这样一来周文生仅以一只手就把他两只手都锁死。他下意识弹出腿攻向周文生腰部想要踹开他,脚才抬起就被周文生先行一步踩住无法抬起,肢体纠缠两人几乎贴到一起。接着王十三感觉一股轻柔又不可抗拒的力气从下腹传来,让他整个人离地数公分,腾空退开两步直到脚下一实方才感觉到自己又站回地面,再看周文生看到他收回出拳的姿势,才知道自己是中了一拳。速度之快当真匪夷所思,即使早有预备也防不胜防。

接着周文生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这回可一直停不下来,王十三连忙上前递上床头放着的矿泉水,周文生接过大口喝下两口,又咳嗽两声后勉强忍住没有再咳。王十三发现那透明的水里沾上了丝丝缕缕的红色,红色在透明的水中漂浮,像是在跳舞。

“人老啦,不灵了。”周文生打趣笑道:“趁现在能跑能动,把我能够做的都做了。”他将那个经络图展开,上面许多穴位都用笔标记过:“这个东西我研究老久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能不能通过改变人体穴道运行,从而掩盖自身煞气的产生,至少封住煞气让它不至于伤害到身边的人。”他指着上面还没有标记的几个穴位:“还差这几个就完成了,要不是我自己够不着也不用你帮忙。”

“这不是改变命数吗?旁门外道,违反常理,没有好下场的。”王十三震惊异常,同时发现都是背部的穴位:“你怎么不让程味平师妹帮忙?”

“唉呀,稍微偷点鸡,不要像你师父那么老古董啦!这都改革又开放了,你抱着你师父那套是不行的。我们奇门本就是旁门左道,也不用太纠结。”周文生伸了个懒腰:“人类是群居动物,孤脉诅咒本来就是反人类的。我要打破我这一脉孤独一生的命运,我想要我的后人们可以享受感情温暖,逢年过节一家团圆,你师妹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活着,她那个年纪也该尝一尝爱情的味道。”他微笑着将上衣脱下,赤上身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身体活脱脱就是皮肤包裹的一副骨架,他衣服之下的皮肤都显露着不健康的灰白,就像那种水泥和白石灰混合那种可怕的颜色,而身上几处都扎着长钉,长钉的末端露出来,灯光下的周文生像是那种中药店里的经络的模型人偶。

这是一个颇为恐怖的画面,因为王十三几乎能看到周文生胸腔里心脏的跳动,他大脑反应过来:“师叔,这,你,你。”他的嘴巴结结巴巴:“你真的疯了,这不是我们能够能触碰的东西,会遭天谴的……”事实上只要看看周文生的模样就会知道天谴已经降下:“你看你这个样子,你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了,会死的!”他颤颤巍巍想要去拔周文生那些穴道里面的钉子,却被周文生伸手止住。

“十三啊!人都会死的。”周文生一脸轻松地说:“人自以为万物之灵,其实和其他的生命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从诞生开始,就迈向死亡。很正常!我这一辈子活得舒服随心,我知道我活五十年比人活一百年都要痛快得多这就已经够了。还差最后几处穴位我没办法试,你来下针……”他温和地笑着拿了几口钉子放到王十三的面前摊开手:“老实说,我已经活够了。”

那只手很优雅,骨头排列更像是女人的手,准确来说是秀气,掌心的情纹无形无踪,剩下两条掌纹交错成十字。

王十三陷入极大的纠结和矛盾,一方面他不想要这个师叔就这样死了,另一方面他也无从反驳,他觉得周文生说的就是他的意愿,究竟是要满足自己救人的心理,还是遵从周文生的话,帮忙把最后几个穴位试出来。他很清楚,如果自己选择帮这个忙,也是间接送他上路。

…………

“混蛋!”程味平忍不住出手,速度奇快无比,在场两人都没看清王十三脸上就中一拳,还没打飞出去她就伸手扯住他衣服把他拖到地面:“你杀了他!”说着直接脚踏他的肩膀:“你说他为了救人见义勇为走的,我信了你,你瞒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她脚跟使劲强大无匹的劲力把王十三的肩膀碾压得卡卡作响。

“这是师叔的请求!”王十三这句话让她停了下来,他摇头说:“我没有办法拒绝。”

场上三人沉默了一阵,程味平缓缓放开他将身体背过去,走到窗台前。今夜的星空半点乌云都没有,孤寂的弯月挂在空中,放眼看去夜空幽深,她问:“那他就这样死了?”

“那时候还没有。”

“继续说。”

王十三叹气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师叔说试穴要一个一个来,他趴到床上,我就按他说的位置钉下去,开始试了两个都不行,他还能说说笑话,开一下玩笑的。到了第三个他开玩笑说起生理反应了,想吐。我没有在意,第四个钉下去他就感觉不妙,也没心思说笑话,扯过来枕头团成一团塞住自己嘴巴。”

…………

还有最后一个穴位。

周文生整个人无力趴在床上,嘴里咬着的枕头染成了红色,除了身上生理型抽搐,基本是没了半条命,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来的气了。

王十三手颤抖不停,这时他才醒悟过来,腿一软坐倒在地上,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这就是在谋杀,他放下了手里的钉子,拿起酒店的电话想要呼叫救护车。

“哈哈哈……”床上的周文生忽然大声狂笑起来,声音很虚弱,但是欢喜的语气不减,状若癫狂:“我是对的是吗?”

王十三回头看着挣扎着爬起来坐在床头的周文生心中惊异,他究竟和谁说话?

突然房间灯光全无,一切光线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没有一丝光芒,整个房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怖。王十三手里拿着话筒,整个人僵在原地,耳边嘟嘟的电话提示音,也变成沙沙作响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彷佛空气被抽离干净,窒息的感觉让他心脏砰砰作响,像是一面大鼓被无形的手擂地响彻他的大脑。

呵啊——

一声叹息,又像是呼气,在王十三心头掠过,让他原本就紧绷的精神接近崩溃。

啪!灯亮了。

光驱散了王十三心中的惊悚,是周文生走到门口处开的灯。

房间一切如旧,除了窗户旁边的桌子处多了一个人。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出现得很自然,彷佛他原本就存在于那里。他的样子难以形容,头上犹如蒙上磨砂的玻璃,又像是戴上了一个面具。身上穿着说是老土,还是说是正式呢?王十三见识少,大概像是西装,可是又不像正规的西装,不过里面的衣服是白色的。反正这是一个十足古怪的人,是不是人还另说,更像是人形的生灵。只是看它一眼,王十三双眼就一阵迷乱,似乎看到的东西出了重影,一眨眼它又不见了,一睁眼它又在那儿,场面相当诡异。

周文生虚弱地走到床边坐下,眼睛瞳孔如黑色漩涡缓慢旋转,赤着上身的他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反呕出一口血喷在水瓶里显得淋漓吓人,他擦擦嘴角谈笑自若和来者攀谈:“怎么称呼?”

那东西声音模模糊糊不像男也不像女:“不重要。”

“总得有个称呼吧?还是直接叫你——神?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周文生披上衣服翘起二郎腿和它交谈起来。

“我没有名字,以前有,但我忘记了。好像,有时候人们叫我贱人,有时候又被叫做**,还会叫我大人,也有时候会叫我小孩,看情况。”

“你来接我?”周文生咳嗽不停,伸手擦掉嘴边血迹。

“我只是来看看。”它说。

周文生拱手:“我就是每个都试一下,瞎蒙的,我对了?”

“对了,但是又不完全对。”它的头变个不停,时而人面,时而牲畜,时而花草树木:“你不错,七百二十个穴位排列变换,不容易。”它扭头望向王十三,王十三下意识动用未来视却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犹如堕入深渊,灵魂就要破体而出。

“十三!不要无礼!”周文生也出言劝说它:“跟他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王十三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脚踏实地瞬间立马翻滚躲到周文生身后,眼睛一片刺痛,双眼淌下两行温热,想要伸手抹却发现自己没了双手,想要开口,嘴巴也被封闭粘合,借着电视的反光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颗足球大小的石头。

“周文生。”它喊了声:“什么时候动身?”

“再给我七天时间。”周文生眼见王十三化身成石,抹抹头上的汗水:“能否放他一马?”

“七天。”它嗯了一声:“锁脉改命你不能留下。”

“这个恕难从命,我就是为了后人留下的。”周文生脸色苍白依然平和地说,吃力维持眼睛的运转:“这是我用命换回来的。”话音刚落他的双眼发出咔嚓一声,如同玻璃破碎裂开露出黑漆漆的内核,霎时间血如泉涌从破碎的地方喷涌而出。

它沉默了,奇异波动从身上散发出来。

短短数秒内,已成石头的王十三惊恐万分地看到周文生上身发生不同寻常的蠕动,皮肤下肌肉一点点活过来并且脱离他的骨骼,发出令人生寒的断裂声,后来连骨头也松动起来,一根根在关节处波的脱开,肉是肉,骨是骨,原本坐在床上的他解体般缓慢散落在床上。他整个人就是张装着骨和肉的人皮,名副其实的皮囊,最可怕的是他还保留着无比清晰的神智,皮肤渗出大量的汗和血掺和成粘稠的血水。

这副地狱般的景象让王十三精神巨震,他放弃了思考目前的情况,也放弃对抗的念头,他唯一能够做地就是看着。床头柜上放置的手表突然飞速旋转,一圈两圈三圈,越来越快,到末尾犹如风火轮般。房内的物件也开始出现变化,床单发霉,柜子腐朽。人皮般的周文生开始长出蛆虫,腐烂,苍蝇飞舞,它们在啃食他的血肉,在其上产卵,可奇怪的是他并未死去,而是被啃食得剩下干皮的同时又瞬间复原,周而复始,随着手表转到彻底被铁锈腐蚀散落而开,周遭的一切都停了下来。

“现在呢?”它问。

成一坨的周文生居然还可以发出声音,含糊不清地说:“我换,回,来,的。”

王十三化身的石头体表早已长出了青苔。

“唉。”它站起来。

时间停顿了一下,接着快速往倒转,已经不成人样的周文生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坐了回来。王十三也恢复了人形,大量的信息在他脑子过了一遍后,他头痛欲裂中终于大口大口吐了出来。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都是眼前一黑。

“七天,接你。”

黑暗中它的声音传来,往后就没任何声响了。

两人在黑暗中坐了一阵,又坐了好久,直到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王十三问:“它走了吗?”

“不知道。”周文生问:“先生?小姐?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

两人均是放松下来,齐齐躺倒在床上。

“十三,开灯。”

“不行啊师叔,我腿软,你去开。”

“我也没力气了。”

“那怎么办?”

“要不今晚咱俩一起这样睡就得了,我有点害怕。”

“你还会怕啊?老实说,我还有点想吐。”

“我倒是有点饿,你刚刚是不是吐床上了。”

“卧槽。呕!”

“卧槽!你这个臭小子!”

…………

“它是什么?”

“我不知道。”王十三还心有余悸:“到现在它都是我的噩梦,掌控生死,操控时间,面对它的时候的无力感,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只是回忆,他脸色煞白:“后面我也问过几次师叔,他都不肯说太多。”

程味平抿嘴:“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

赵小川的神色也有些疑惑。

“后来呢?”程味平再问。

“之后师叔的身体好了很多,咳嗽也少了。他说是回光返照了,我们休息一天之后,他想要回老家看看。”

“他的家?在哪?”

“q市。”

……………

两人来到一个郊区大宅子前,旁边周围都没有这样的大宅子,都是一些平房还有一望过去大片的田地,不远处还有一个稀稀落落的小镇子,这所宅子就那么一座显得突兀。大铁门湖上了厚厚的铁锈,门铃也显然已经失灵,往里看进去依稀还可以看到有车子在里面,还有些声音从里面传来显然还是有人居住的。

周文生整理一番衣着,这两天他的神色好了很多,除了咳嗽外已经和平常人状态差不多了:“喊人出来开门吧!”

“哦!”王十三手里提着几大袋的礼物,烈日炎炎,他也晒得汗流浃背,朝里面大声喊叫:“有人在吗?”

很快一个中年发福的妇女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妇女看到两人就问:“你们是谁?找谁的?”

“找周武生。”周文生和气说:“在家吗?”

“在。”妇女将门打开了,领两人进门。小女孩睁大骨溜溜的眼睛盯着周文生。周文生回以微笑,小女孩却害怕地跑到妇人腿边抱住,看样子还是比较怕生。

走近房子,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就传了出来,还有人一下一下打拍子。

“老头子,有人来找你了。”妇人走进客厅。

只见客厅很大,沙发,电视音响等一应俱全,电视正播放着碟片,唱的是大戏。屋子装修也老旧了,角落有个神位,对正的墙上一面大镜子,镜子上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旁边挂有伟人的头像,头上一个沾满蛛网的大吊扇慢悠悠转着。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身穿背心大裤衩,肥胖的身材,头发夹杂灰白的颜色,手拿大葵扇随着电视播放的戏剧在拍打。仔细看那人的模样,轮廓和周文生多有相似的地方。

“武生。”周文生笑着走近。

坐在沙发的男人一顿,回过头看到周文生,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脸上带着惊讶和不解,最后咧开嘴巴哈哈笑出了声:“周文生?”他站起来招呼:“别傻站着,坐!”又指挥旁边的妇人:“泡茶啊!”

妇人匆匆去泡茶,小女孩跑着跟出去。王十三将礼物放下,也在打量周文生这个弟弟看着平平无奇,和普通中老年人差不多,和周文生虽然样子有点接近,不过一眼就看出差别,周武生苍老太多了。

“乡下女人是这样的,哈哈!”周武生看着周文生坐下自己也坐下:“哎呀,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啊!”

“嗯。”周文生微微颔首:“武生你有点发福了。”

“你说这个肚子啊?喝啤酒喝大的。”周武生拍拍肚腩发出扑扑的声响,随即他注意到王十三:“时光不等人啊,你儿子都这么大啦?结婚了没有?要不要叔给你介绍几个啊?哈哈哈!”

王十三有些尴尬,周文生接过话来:“他不是我儿子,我都没结婚呢!要是有适合的介绍几个给我才对。”

武生挑起眉头:“没结婚?”

“没有。”

周武生神色暗淡:“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在了。”

周文生说:“也没差”

“过了好多年了。”周武生侧头问:“这次来是?”

“看看你。”周文生接过妇人递上来的茶水:“谢谢。”接着把茶放到一边。

妇人倒是饶有兴趣坐在一旁左右打量起周文生:“也没听你说过有这么个大哥,看起来好年轻啊!”

“去,干活去,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周武生不耐地摆手。

“这个是弟妹?”周文生和善地微笑:“成家,立业,很好。”

周武生却不满地皱眉:“你回来是想看看我多落魄的吧!我连爹妈留下的基业都守不住,哈哈,要是你周文生守家,恐怕早就发扬光大光宗耀祖了。我知道你想什么!”他脸上横亘出丝丝怨怼:“你不就想亲口听我说一句,‘我周武生不如你周文生’吗?你对!我就不如你,你满意了?”

周文生深深望了他一眼,流露出无奈慨然的神色:“对不起。”

周武生闻言一怔,沉默片刻,挠着脑袋忽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笑着笑着捂着眼睛有些哽咽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要不要,去看下爹娘?就在后面的山头。”

周文生摇头。

后面两人互相扯起家常,王十三都忘记他们说了什么,大概是周武生的儿子孙子的工作和婚姻,他都没有太在意,那天直到日落西山周文生才起身告别,周武生没有出来送他们,只是说着下次多来坐坐喝茶的客套话。

“下次,下次……”周文生只是点头应承下来。

王十三和他赶去机场时看师叔闭目养神,也好奇问起:“我们又去哪?”

“杂物科,你有没有听说过?”

………………

程味平听到此处,不禁奇怪起来:“杂物科?是什么东西?”

“全称公共安全杂物科,是一个体制内的特殊部门,在全国各地主要城市都有设立,主要负责超出自然范围的非自然刑事案件。”赵小川忽然搭茬:“据说设立时间才不过三十年。”

王十三后仰问:“你怎么知道?”

“有过一点交集。”赵小川耸肩表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别废话继续说!”程味平催促王十三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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