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兄，你怎么不吃？”唐之秋舔着手中的冰淇淋扭头问旁边的周一程。
周一程提着装有一堆零食和鞋子的袋子跟在她身后:“刚刚吃太多东西了。”
两人走在沿海的滩上，明月高悬，海风阵阵，波浪一阵一阵冲来又退去，唐之秋赤脚走在湿漉漉的沙子上，不时有冰凉的海水越过她脚背，让她发出咯咯咯的娇笑声。没见过海的周一程也好好感受了海边的景色，耳边听着唐之秋的碎碎念，心情也骤然变得平静祥和。
“你以前见过大海吗？”唐之秋踢了一脚打过来的浪。
“没有。”周一程说:“今天第一次看。”
“海里肯定有很多鱼，八爪鱼，大鲨鱼。”唐之秋比划着手里的大小:“我见过这么大的鱼翅，就在我和师父住的大酒店里，师兄你吃过鱼翅吗？”
周一程望向唐之秋小小的身影，拍拍她的小脑袋:“我听师父说，你身上经脉受损，每次运功运气都会痛不可耐，这次就是请他们一起帮忙接好你的脉络。”
“对啊！”唐之秋点头，毫无保留地撩起自己的裙子，露出还有伤痕的膝盖:“我这里之前就断掉好几年了，师父说了，只有程师伯和大师伯才有这样的本事。”
周一程借着月光运气于眼仔细观瞧过去，只见伤口之下几根经脉错位，东脉西接乱成一团:“我看你手脚完好，问题可大了。”
唐之秋拉起右手臂的袖子:“这里也是。”
周一程一看之下，发现她的双腿加右臂都是一样的状态，而且伤势陈旧，除了主要的血管神经被强行接上外其余的部分宛如散乱的电线，乱糟糟的堆积着:“怪不得，你运劲气强行以气走血道，轻点的话会痛，重点会爆血管，手脚都炸开的。”他拉回唐之秋的衣服:“以后你别练功为好。”
唐之秋眉头弯曲笑道:“很快我就好了，师伯会治好我的！”
“太冒险了，你的手脚经不起折腾，如果失败，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周一程站起来叹了一声:“我建议你……”
“怕什么！”唐之秋从他手中的袋子拿出一包薯片又咔嚓咔嚓吃起来:“又不是没试过，师兄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她往嘴巴塞了一把薯片:“我四岁被人拐走卖到讨饭帮，那里全都是小孩，我是最小的，他们让我们讨饭，讨不到钱，就没饭吃，我开始也讨不到的，差点饿死。后来他们就把我的手和脚都弄不好了，才能讨到。”她把半包薯片塞给周一程，掏口袋掏出一根棒棒糖打开来吃:“我还算走运，只是不能走路。那些小孩有的被弄看不到的，有的没有耳朵的，看不到，听不到多惨啊！啥样的小孩都有就是没有哑巴，哑了就叫不出来讨不到钱了。”
她说的毫不在意，周一程听得却是心中一紧，他无法理解唐之秋背负着过往的痛楚，那副小小的身躯下面的灵魂是这样的坚韧。
“我唱歌好，讨得赏钱也多，我唱歌很好听的。我喜欢唱歌，不过我不喜欢唱给他们听。”唐之秋仰起头神气地问:“师兄，你信不信我唱歌好听？”
周一程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信。”
唐之秋撇嘴不满道:“你应该说不信，然后我就会说，你不信那我们来打赌！我就唱给你听，你就能听到我唱歌多好听了。”她咂咂嘴里的糖果:“你都不懂的。”
“我能抱抱你吗？”周一程忽然停了下来。
唐之秋回过头也停住脚步。
浪花哗哗响过一声，风变大了些，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周围越发嘈杂。
“我遇到师父的时候就哭过了。”唐之秋继续笑了起来。
“那就好。”周一程摸摸她的脑袋。
唐之秋忙躲开他的手:“师兄，你手有油的！”
“我故意的。”周一程说着又把手往她身上蹭。
两人在海边沙滩追赶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唐之秋跑不动了，累得在干燥的沙堆上一屁股坐下。放眼望去，月亮摇摇晃晃，像随时都要掉进海里。
周一程把袋子里买来的章鱼丸子往她面前递过去，她伸出脑袋张开嘴，周一程无奈只好签起来往她嘴巴塞去，看她满嘴留汁只好拿出纸巾帮她擦掉。
“嗯，师兄，你是对我最好的人，连师父都没有对我这么好。”唐之秋一边吃，声带也不停:“师父总是很严肃，不过他心好，就是嘴巴不会说话。遇到什么都是说‘唐之秋，滚！'我觉得他应该改名叫滚师父——啊——”
周一程又递过去一个丸子:“看来你还真好哄，我都有点担心，以后随便给你喂点吃的就把你哄走了。”
唐之秋摇头晃脑:“我机灵得很，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像师兄你就是好人，我能看得到你的心哦！”
“你最厉害了。”周一程没好气地说:“你能看得到我的心，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唐之秋眼睛转了一圈:“你的心在想今晚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这倒是提醒了周一程:“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啥时候回去呢？”
“大人的事总是很复杂的，等他们出来找我们好了。”唐之秋享受着投喂翘起二郎腿来:“师兄，反正咱俩这么投缘，要不你把我带回家得了！”
周一程莞尔一笑:“我可养不起你。”
“我吃点零食就好了，很好养活的。”唐之秋拍拍肚腩:“跟着你比跟着师父好多了，师父不让我吃垃圾食品的，很烦人的。”
“这是你的福气。”周一程回想起程味平:“我师父也一样，平时就是睡觉，也不让我吃垃圾食品。”
“对吧！大人就是很无聊的，又严肃又啰嗦。”唐之秋扣扣鼻子。
“不过他们都很关心我们。”周一程耸耸肩。
“那也是。”唐之秋叹息道:“要不是师父，我可能还在讨饭呢！”
周一程仰面躺在地上，面对漫天星辰，忽然感慨起来:“你还真是厉害，换做我是你的话，可能早就受不了死掉了。”
“也没有什么啦，要是换了谁遇到我这样的经历都是一样的，其实活下来没有想象这么难。”唐之秋伸手假装抓住月亮旁边最亮的星:“人人都一样。”
周一程笑起来:“厉害。”
“我遇到的不好的事，有时候我就会想，肯定是老天是这样来考验我的。”唐之秋眨眨眼把幻想的星星放进口袋:“我听师父常和我说，什么天大人，死人也……”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周一程还没说几句就被她叫停了。
唐之秋打着哈欠:“好险，差点就睡着了。”她拍拍脸蛋:“总之就是说，将来我一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的！”
“你现在已经是了。”周一程话音刚落，唐之秋就一个机灵坐了起来，盯着他眉头紧蹙，认真思考着什么东西。那副可爱的样子让周一程笑出声来:“怎么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唐之秋认真地问。
周一程哈哈大笑:“一万年后吧！”
“太久了——快点，明天好不好？”唐之秋推了推他:“别笑，你这么喜欢我，不快点我可能就不同意了！”
周一程换了个躺姿继续笑:“你知道娶你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带我回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唐之秋说:“就像现在这样。”
“傻丫头，复杂得多咯！”周一程好久没有像这样开怀大笑:“等你成为了无聊严肃又啰嗦的大人，你才会明白。”
“我可不会当那样的大人。”唐之秋又躺了回去。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唐之秋从包包拿出花花绿绿的手机接听起来:“喂？”不到十秒她就放好了手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子。
“师父叫我们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