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升
良善在路旁的清溪便梳洗下面庞，返回树下，对着上头的人影扬声道：“师尊，起床啦！”
“嗯。”顶上，气若游丝般的声线传来。
这时，良善跑到车厢里，东找西翻，四处瞅瞅，愣是没发现食物。于是隔着布帘，向外喊道：“吃的在哪？我快饿死了！”
“酒~~~~”
良善侧额青筋凹起，陡然无力：“你丫的好歹考虑下我这个没辟谷的凡人吧，还得吃饭的啊。”
“酒罐里~~~嗝~”红尘的声音含糊不清，似是打了个饱嗝。
“酒罐？”良善眉毛一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把手伸进酒里头，奋力在罐底一顿瞎摸，终是碰着了几个软绵绵的东西。
哗啦！
良善拿起一看，整个脸都黑了半截。果然是馒头......
行吧，总好过没有。
......
“师尊，你知道吗？”看到红尘仙子一摇一摆，迈着散乱的步子走过来，良善却一点都没有搀扶的打算。
他恨恨地吃着充满酒味、糊腻的面食，恼怒道：“我要砸了这两缸破酒。”
“不许~~”
红尘仙子匆匆摇头，搀着轿子的一个木柱，然后不小心往前一摔，正巧扑到了良善身前。
良善扶手接住，原本是美人入怀的旖旎景象，但女子身上那冲天的酒气彻底将暧昧氛围给泯灭得一干二净。
“师尊啊！”良善止住那扑鼻而来的作呕酒味，劝言道：“你能不能去洗个澡？”
他双手抓在红尘的侧腰上，没敢乱动。昨晚的事让他有了点阴影，谁知道这货会不会一个羞怒，直接往人腿根子踹去。还是小心为妙。
红尘嗪首抵在良善胸膛上，磨磨蹭蹭，像个猫咪。随后，她泛了泛幽瞳，晕晕乎乎地嬉笑道：“洗澡？好呀！”
她目光一亮，马上想到了个主意，之后便钻进了车厢。
“喂，喂！”
良善来不及出手阻止，只听‘啪啦’的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顿时，良善头痛欲裂，两手捂着脑袋，嘴巴大开，眼里充满着对某人悲痛的绝望感。
没救了没救了......这货没救了。
红尘仙子跃入了大酒罐中，微微露出个头，对良善骤然一笑。之后，脸面再次从罐口消失，竟是又再潜了下去，一阵咕噜咕噜的浑浊声自酒缸里发出。
“你成仙，难道成的是酒仙么？”良善忍不住哀嚎道。“你能不能干脆死在酒里算了。”
红尘上半身从酒水里浮了出来，浑身湿透，衣衫湿漉漉的，漏出淡红色的内衬，头发一束一束地滴着酒水，脸靥挨着罐口，媚笑道：“不能哟！”
良善倒是第一次见到红尘的亵衣，虽然很厚，但也挡不住泾渭分明的躯体轮廓。胸型挺拔鼓胀，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充满魅惑。小腹收拢的弧度极其精妙，纤腰由于时常扭动的关系，显得活力圆润，诱人深思，浮想联翩。
光凭借着身材曲线，良善觉得红尘是挺完美的。若是能除却对方刚从酒缸里窜出来这点，那就更好了。
“你该不会是易容过来的吧？”良善有时候，还是无法将如此跳脱的美人跟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仙子联系在一起：“真不是她孪生妹妹？”
“易容术哪有这么简单。”红尘翻了翻白眼，神态困倦，躯骨如蛇般又缩回到了酒罐子里头：“我也没有...姐妹。”
“难不成你是扒了人家脸皮过来......诶诶，怎么又睡着了！”良善真的想仰天怒吼一声。
啊！
自己身边好不容易来了个人。
美女！酒！
喝醉酒的美女！
这两样明明如此美好的东西，拼凑在一起，不就是传说中的捡尸流吗！
那为啥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撩到？
咕噜咕噜......
酒里突然飘出来一根用来绑发的红绳。
良善见到这鬼玩意，立刻一惊，想都不想，连忙转身，放下帘子疾速奔逃。
可惜，终究逃不过与昨日同样的命运。
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而行，绕过良善的两个手腕，然后两截绳子端口直接一绷！
良善骤时双臂被捆，身体控制不好重心，便坠直趴进了泥地里。
“温柔点行不行啊！”此刻的良善活像个受了委屈的怨妇，但奈何这荒郊野外，无人听他诉苦。远处隔壁主道上的行人也听不到他们喊话。
......
......
日上三旬，烈日灼目。
主道来往的人马越来越多，就连充满泥泞的边路上也多了不少来客。
良善嘴扯着麻绳，一路拖着车轴而行。
与石潭镇刚出发时不同，这里的人显然没那么多耐心观望他们。只是匆匆督了一眼，便各自忙事。
整个环境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皱起来。更多衣衫褴褛的人出现，铺卧在路边的木林间，脸面蜡黄焦黑，头发枯乱，神情各异：
急躁、不安、黯然、嫉恨......
众多繁闹的乞讨者与过路的服饰华贵之人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活生生的一副浮世绘。
眼看着城门的石柱映入眼帘，良善也不由得懈了口气，松开叼着的麻绳，吐了两口腥沫。
他嘴角干裂，喉咙饥渴难耐，但好在受损不严重。凭借着练筋期异于凡人的体质，这种拉马车的事情其实并不难，只是碍于颜面问题，很少会有人这么做。
就连良善自己，也是被身后之人所逼迫，才不得已而为之。
附近的乞丐看到轿子停了下来，眼神纷纷停在良善身上。甚至已然有几个人开始向他乞求：
“行行好......”
良善没有多做言语，督了眼轿子，正经严肃道：“师尊，城门快到了，在这里松绑吧。”
啪！
红带子一断，良善神情不紧不慢，随手便把这截红绳攥紧，悄溜溜地塞进衣袖里，打算过后再找块地，把这玩意烧了泄愤。
四周尽是些乞讨声，良善淡漠地望了几眼。看到了个身貌跟他以前相仿的男孩在他面前双膝跪地，便从兜里掏出最后的几块馒头扔了过去。
男孩欣喜地拾捡起来，其间，也有人正欲扑过来抢食，却被良善冰冷的眼神给劝退，不敢动作。
男孩握着馒头碎屑，搀着泥土，脸上却是有些犹豫。
“昨天想拿来喂马的，谁知马匹跑了，便宜你了。”良善冷哼道。
男孩目光一亮，双腿颤颤巍巍地垫着步，想要离开。
“在这里吃掉。不然你就等着被人抢吧。”良善用着没有任何起伏的话音提醒道：“别去害人了，如果你真的关心他们的话，就在这里，好好吃掉它，给我咽进喉咙里。”
“相信我。”良善冷冷地看着男孩，又似是在对过去的某人说着话：“你不会想知道被人打碎牙齿，从口腔里掏出食物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男孩黯然地垂下手臂，回身望了良善一眸。他低头表示感谢，然后毅然决然地往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看到过去的自己，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红尘不知何时站在了良善身旁，娇躯唯有一抹淡淡的体香萦绕，之前那股浓郁的酒臭味荡然无存。
“他可不是我。”良善揉了揉手腕骨，也没在意这些乱人心境的事情。
“你当初怎么做的？”
“在底层，大体来说，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会让他们活得更久一点。”良善打了个哈欠，泪水都沁了出来，看来昨天睡得太晚了，待会得补个觉才行。他口气轻松道：“无论人们如何选择，每天仍旧会死去很多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
“善人死时，我会悲哀。恶人死后，我会在他尸骨面前惬意地吐上两口唾沫，大抵不过如此。”
红尘的玉手从身后柔柔地握住了良善的臂膀，尖细的下颚微微往上扬，细细摩挲着少年的双肩，几根青丝调皮地挠着少年的脖颈。她亲昵吹气道：“你现在可是有能力去救他的，不是吗？”
“历史不过是在巡演罢了，有人得志，自然会有人失意。一将功成万骨枯，帮他从了心愿，以后也会有人因他而含恨而终。我还没闲情卷进这样的麻烦事里头，因此到此为止了。”良善残酷地说出了一个真相，他自笑道：“但如果他是个女的，长得跟你一样好看，那我就帮忙。”
“好色之徒。”红尘嗤嗤一笑。“你能有那段乞丐经历也是活该，待人以善，善亦所趋。待人以恶，恶亦所趋。”
“后面两句自编的吧。”良善耸耸肩，并不准备改变心意：“我是个只救妹子的直男癌真是对不住了。看那人底子挺好的，以后没准能长成个翩翩帅哥。要不，你去帮帮他？”
红尘颇感趣意，整个头一歪，便依偎在良善脖子上。两人心有灵犀地，眼神共同瞄向前方。
从周遭旁人的视角看来，该女子正倚靠在男子身后，神情妩媚，两人亲密地交颈窃谈。女子时而会露出笑意，这俨然是一副甜蜜恩爱的夫妻景象。
可实质上......
“既然能说出这种话，那证明你还不够了解我。”红尘脸颊有些迷恋地蹭着良善的肩膀，贪婪地嗅着后者身上熟悉怀念的汗渍味：“找个机会，我们师徒俩好好深入交流一番，如何？”
“......”良善偏头，瞅着红尘这笑嘻嘻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