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真相公之于众,害怕自己丑陋的本心暴露,害怕去承认是为了满足而杀人。但是我满足吗?是遵从自己的欲望而杀人吗?就像徒手捏死小小的蚂蚁一样?
坐在营火边上,我呆呆地回想过去发生的所有,为此真的值得吗?一切的努力都毫无意义?到头来还是受限于自己可悲的道德感?
在这里,究竟还有无道德可言呢?
哈...清新冰凉,是树木与绿叶的气味,还是晚间微风的根本?在意识到不过游戏一场后,我再闻不到一丝自然的气息。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告诉自己别无选择,强迫着承认如此。
文斯——那个蜥蜴人在生火的时候介绍了自己,出于礼貌,我也告知了自己的名字,但不清楚这么做对不对,索**给时间来判断吧。
此时他也凝望着火堆,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但绝对不是我这种琐事,也许...我看向另一边正好奇地看着周遭的玛尔琪雅——她在文斯介绍后紧接着介绍了自己,仿佛是为了不掉队而作出的举动。
文斯对玛尔琪雅有着什么感情,是爱慕?是疑惑?还是敬畏?
至于玛尔琪雅,与其说是好奇,更像是对所有事物都感到不安,她似乎没有基础的认知,仿佛失忆了一样。
“嗯,时候也差不多了,两位小姐先睡吧,我来守夜。”
文斯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他背后的长剑比划了一番,结果剑尖勾到了树叶。
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睡意,也就不作回应,而玛尔琪雅则是毕恭毕敬地向文斯道了谢,随后背对着我们躺在了草地上。
过了约莫十分钟,猜想玛尔琪雅睡去了,我和文斯聊了聊。
“失忆了,她自己这么说的?”
“啊,是的,因为她表现得也像是对这个世界非常陌生。”
嗯,她大概没有失忆,但她的实际表现确实是失忆了。在我看来,就像是把一个从没研学过的学生弄到荒郊野岭的感觉。嘛,她怎么活,和我没有关系。
“谁都会有秘密,她也不例外吧。比如,借着失忆想重新开启一段人生。”
“欸?重新开始...你是觉得玛尔琪雅小姐的过去很不堪吗?”
“我个人觉得是这样,但只有本人清楚到底如何。”
我不打算把话锋引到任何可能与我有关的方向上,于是草草结束了话题,也同样背过身躺了下去。
装作普通人,前往大城镇,找办法,有了起码的小目标,今晚就这样吧。当然,我睡不着,只能是闭上眼休息等候黎明的到来。
所以,夜晚没发生什么怪事,清晨我假装睡醒,到河边替文斯装了未满的水袋。
文斯昨天计划是先找到一处落脚点,比如村子之类的,然后就能搭车去【奥兰多】,我则是提议沿着河道走,这样既有水源又容易找到人烟...话说我身上一个子没有,又对这个世界的社会一无所知——坏了,这下真成野人了。
回到火堆时,玛尔琪雅已经醒了,我默默把水袋放回文斯旁边,随即坐在原本的位置。
“早安...嗯,羽月小姐。”
“哦,你也早安。”
暗精灵,和常态精灵相比只是皮肤比较黑的程度么?话又说回来,似乎精灵在这个世界不是很少见的样子?唉,咱们那边可是疯了似的在找啊.....
“偏偏是她。”嘛,可能被人利用了也说不定,毕竟爱尔芙是从贵族手下逃出来的,说不准被上了命令魔咒吧,“她也只能这样了。”
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罢休呢,是觉得毫无意义吗?
我看着玛尔琪雅,眼前却不断闪烁着爱尔芙的身影,也许,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还有,阿莱克爷爷如何了,被杀害了?还是另有所求?
这些答案都无从知晓,除非我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羽月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大概是我盯得太久了,玛尔琪雅慌张地低下头,向我发问道。
“啊,想起了老朋友而已,因为都是精灵嘛。”
“精灵啊...”
怎么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是我遣词造句不太合理吗?因为“都是”这个词听起来有点像“都行”所以不太舒服么?
人际交流那么咬文嚼字作甚呢,唉,所以我才讨厌社交啊。
几分钟后,文斯也醒了,呵,我猜他早醒了,气息很浅,分明是为了偷听我俩的对话。只可惜,我和玛尔琪雅没什么可说的,所以无法忍受沉闷的气氛而醒过来了吧。
稍微整顿了下,就继续沿河行走了,一路上都没啥,安安静静的,除却我们的脚步声,剩下的也只有偶尔的飞鸟叫以及远方传来的牛的嘶吼。
我一直很奇怪,这里的人们大多数是魔物或动物特征与人类特征各居一半的存在,那么,面对那些与自己有着相同特征的动物以及魔兽,会是什么个态度。
跟亚人一样避讳但尊重?
相比之下,精灵就正常多了,完全就是翻版的人类。
琐碎的思考间,我们从清晨走到午前,终于是离开了树林,离开那始终如一的阴影,来到因受阳光滋养而郁郁葱葱的广阔草地。
“哼——哈!还是这样比较舒服,森林里太闷了。”
文斯说着,伸了伸似乎许久都未舒展的肢体,而玛尔琪雅什么都没做,只是痴痴地望着草地远处。
“我倒是无所谓,在哪都一样。”
“各位看,那边有烟。”
于是我们不再沿河道前行,改成朝最近的炊烟前进,那样就能切实完成文斯的计划了。途中,我们也回到道路上,继续着未完的闲聊,以及抵达【奥兰多】后各自的目标。
“回到【奥兰多】,我得先回公会一趟,汇报调查的结果。也会带玛尔琪雅小姐去办理冒险者公证,作为冒险者的话,生活也许会方便许多。”
“谢谢文斯先生,如此为我费心。”
“哈哈哈,那没什么。”
他们说完,话题自然就转向我了,就着昨日草草编下的设定,我把自己渲染成一个在野外呆惯了、想到大城镇去补给顺便见见世面的猎人,会些小魔法但不多。
特别强调了猎人这一点,这样也就不会怀疑我独自出现在野外了吧。
“修曼人都像你一样独来独往吗?”
“我不清楚,上次碰到同类得是个把月前了,只能说个性吧。”
“你可真强啊,能独自一人在野外呆上数十天,要换作我们,不说被袭击吧,也都快把自己逼疯了。”
我呆呆地看着正以笑容叙说这段话的文斯,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毕竟猎人和冒险者去野外的目的就不一样啊。
“冒险者是为了迅速完成委托,猎人为了猎物能等上几天,不一样的。”
“这算是安慰嘛,哈哈哈。话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昨日见面时,我还以为跟我们一样,是迷路了呢。”
“不不不,确实是迷路了吧。”
迷路啊,文斯独自从那么远的城镇来到这人生地不熟会迷路也是情有可缘。
唉,真不知道他是来调查什么的呢,那片树林分明是无边无际,既然会说要搭车回去,【奥兰多】肯定离这有一定距离。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人独自前往遥远的树林深处调查呢。
真难猜啊,文斯,你说是不是呢,还是说该问问我啊,问问我这个可怕的怪物呢?
我叹了口气,默默走到玛尔琪雅边上。
尚不清楚文斯对我的真实态度,说不定会在进入村子后与他人商量攻击我,但如果是那样,昨晚就该这么做了,亦或者他知道我警惕着?
调查,会不会是告示只写出那片树林里有强大的魔物,见人就杀,然后没有实际的画像所以才来调查?
“——嗯?”
哗啦几声,三根箭矢落在我们脚边,从轨迹看,不像是冲我们来的,只是警告?
我抬头看去,一座高耸的哨塔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视野中,兴许是我们忽略了他的警告。还有,附近的草丛埋伏着几个人,如果说箭矢射中了,他们就会趁机上来补刀。
不过,这种程度的作战,是一个小村庄能做到的?跟土匪有点像来着...
文斯并没有轻举妄动,手却紧张地握住了剑柄,他大概也注意到已经被包围了,但对方是敌是友还不能确定。玛尔琪雅则无动于衷地站在我俩中间,唉,是被吓得不知所措了?还是麻木?
“啊,我们没有敌意,只是路过的旅人。”
最终还是开口了,我觉得这么干应该能加速事态发展,好人就是好人,坏人也不会放过机会,这群人中总有明事理的家伙吧。
好一会儿过去,气氛依然凝固着,哨塔上闪烁着刺眼的光,像是望远镜一类的物件反射出来的。
“好吧,其实我们是要回【奥兰多】的冒险者,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森林里的杀人怪物。”
“羽月小姐?!怎么知道的?”
也许是提供的信息确实有效吧,在文斯的诧异间,埋伏我们的人一个个从草丛里站起身,端着武器朝我们走来。他们的种族形形色色,鹿角、羊头啥的,当然,绝大多数是熊。
文斯见状,更紧张地握住了剑身,想把武器取出来,我拦住他,希望能让对方察觉我们尚无敌意。
他们接近了一段距离,而后停住脚步,紧接着,一名戴着眼罩的熊人走近我们。他大概是这群人里面兽种特征最少的,只不过与常人相比,他显得非常壮硕。
熊人的身形没有吓到我,但我却在他的脖颈上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印记,我这辈子忘不掉的东西——种兽守护。
为什么会出现在人身上,因为同是魔物吗?果然还是在AWO里面啊。
“哼...嗯?蜥蜴人、暗精灵,奇怪的组合...”
声音和外形明显不符,有种小青年的感觉,我正比对着眼罩人与先前遇到那三兄弟的身形,对方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很刻意地向我倾泄他扎眼的目光。
“你又是什么种!小鬼。”
“修曼人。”
啊啊,之后得弄个兜帽才行,总不能一直用修曼人这个说法,免得叫人起疑。
“哦哦...修曼人是吧,老子记下了,作为交换——”眼罩人举起左手的战刀挥了一挥,仿佛在给谁打信号似的,远处的塔楼也挥出绿旗回应,同时,其他人也放下了武器。
不,与其说是回应,倒不如是给村子里的人传递信号。
“眼下就放你们一马,如此对待若是觉得粗暴也随便啦。”
眼罩人拍了拍文斯的肩膀,顺手拍了一下我的头,啊啊,毕竟他个子大概一米九吧。还是说,他这个人天性如此。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尽早放我们过去吧。
算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文斯和眼罩人在队伍前头交流着什么,我为什么要在意呢?不如去眺望远方的山脉后是不是【克里夫】,又有没有克莉罗尔夫人的身影吧。
我真的想念她吗?不一定吧,只是,像想念灵光树林一样,想念她而已。
“做下这一切,是在浪费时间吗?”
这一次,还会成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