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是很好使,但意外总是与顺理成章相伴相生。
最好找一个能伪装自己的理由,我在那个村子被当作人类肯定是有原因的。既然连偏僻的村落都能认定是人类,大城镇又怎么不能。
唯一的可能,是这世上存在着与人类外貌类似的亚人,城镇里的多数人认为我是他们中的一员。然而我却不知道那种族的名字,只能以修曼自称。
“应该有图书馆吧。”
“小孩就喜欢读书啊。”
“跟咱们大姐头一样!”
“酷!”
顺带一提,那牛头人和他的小弟一直跟着我到了玛尔琪雅的房间门前。期间逼逼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多是在推测我跟玛尔琪雅之间的关系究竟为何。
我也一定程度上了解他们和玛尔琪雅相识的缘由,说白了就是,想找茬却反被教训了的混混,也是我最看不起的那类人。
“各位,请回吧。”
象征性地说了一嘴,我走进了房间,一下躺倒在床上,由此磕到患处差点要了自己老命。
亚人的世界吗,以后如有意外,可能会一辈子活在这世界上。也不失为一种好处吧,不过,我在AWO还有未尽的账没算完呢。
爱尔芙,阿莱克,幕后黑手,还有那个卑劣的克隆体。在那之前,查清转移世界的手段,实在不行就通过里启村附近的传送阵,带上莺和克莱蒂一起走。
塔塔塔...咚咚咚咚...好急促的脚步,是谁——呜?!
房门被谁人一下推开,我吓得慌忙起身去看,来人却是玛尔琪雅,我刚放松下来,却又看到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一个我再不能眼熟的人。
一个我必须铲除的蠢货。
“羽月小姐,她...羽月小姐?”
我微微低头,眼球始终紧盯着那个与我相貌相像的少女,“闪开,玛尔琪雅...”说话间,我缓缓抬手,时刻准备要置她于死地。
蔚蓝的能量遍布于房间各处,炙热的球体已蓄势待发,翡翠般的屏障封死退路。
眼下,她必死无疑了,只要玛尔琪雅能立刻闪开。
“羽月小姐...她,她...她需要帮助!”
“...帮助?”
怔怔地放下手来,我歪着头,将难以置信的眼神投向玛尔琪雅,嘴唇微张,想向她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清楚,站在我的对立面,向我提出我不可能答应的要求。
我凭什么帮助一个伪劣的复制品呢?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闪开。”
“...不,不行,羽月小姐。”
玛尔琪雅伸出双手,护在那伪劣品的身前。
“好吧,我自己来。”
我打起响指,以【印象瞬移】将那名愚蠢的克隆传送至身前,随即用原力掐住她的脖颈,向一旁甩去,砸在木墙上,发出一声轰隆的巨响。
“不要!羽月小姐!”
“闪远点,玛尔琪雅。”
扯住她的头发,拉到墙边,狠狠叩向墙壁,一次,又一次,我听着撞击的声响,直到我心中再无要折磨的意愿。
本以为她会像先前见面时那样口头反击,或是稍微反抗一下。但什么都没有,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脚下的木板,眼神就像是死了一样。
“该去死了。”
踩住身子,用【正义】瞄准头部——对了,她和我一样能抵抗远程攻击。
我换成【诚实】,在手臂上凝聚出一柄短刃,就在我刺下去的那一刻——哗啦!身体突然晃了一晃,像是被什么打中了似的,伸手摸向左后腰,摸到了湿湿的东西,同时有微弱的痛感传来,抽回来一看。
血,属于我的血。
我把头歪向另一侧,回头看向准备再一次施展法术的玛尔琪雅。
“你,是觉得我很残忍吗?”
“唔...请不要逼我。”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玛尔琪雅积蓄她的魔力,身后的废物没有任何反应,也许不用担心她突然袭击。
但当我回头,我就看到玛尔琪雅咬着牙,耸拉着眼角,双臂不住地抖动。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她这是想做些什么来阻止我,然而她并没有。
只是站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
为什么呢?
“请...停手吧,羽月小姐。”
声音在颤抖,但这对我来说已不能算什么芥蒂了。
然而,为什么呢。当我看到玛尔琪雅为了不为我的某物,为了它们而悲叹,我的心就会痛,以及伴随而来的,这份喜悦又是...
人说施虐狂等等病态性格会在施展某些行为后得到他人的相关反应,以此得到快感,难不成我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说她需要帮助,理由呢?”
“理由...还用说么,她和羽月小姐您长得那么相像。”
“不够,而且恰恰相反,这也是我杀她的理由。”
我已经不想管这个家伙了,就和当初跟羽月莺相遇时一样。只不过我对莺没有初印象,而这蠢货初遇就想置我于死地。
现在的话,我想听玛尔琪雅拼命想保下她的理由。
“...就,必须要杀人吗?”
什么啊,那种回答,还做着那种像是看着野兽的表情。
我没办法回复这个问题,只好沉默以对,不过,我单纯是不想答复她罢了,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基本是没办法与他争论的。
好一段时间过去,玛尔琪雅也放下了手,可能是察觉到我没有敌意了,才小心翼翼地绕过我,走到那可悲之人的身前。
倒也是,确实...我私自认为她不理解我,然而我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怎么可能理解我。我也真是,为什么不直率点,向她解释清楚呢。
不,不不不,怎么可能解释嘛,有我的克隆体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能解释?好吧,就这么和她说,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是我的克隆。
“玛尔琪雅,她其实是...是...是.....”
咋回事,为什么喉咙像是卡住了似的,话都滑到嘴边了啊。
啊啊,难不成我是感到难堪了嘛?毕竟之前一直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现在却要正经地解释。
我转过身,煞有其事地关上了房门,好显得我刚才不怎么尴尬,然后靠到玛尔琪雅边上。
“她、她...她是个复制品。”
“复制品?”
“就是,那个啊...我有一次被人捉住了,血给人抽走了大半,差点命就丢了。后来——”巴拉巴拉,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但基本是把我和这家伙的遭遇说出口了。
我也不求玛尔琪雅能够理解,只是觉得,这么做就跟漂亮国的警察做出警告后能使用武力了差不多。
至少,这么干了——等于说我警告过你了,不要再逼我什么的,有个能让我心安理得的缘由。以及,完事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活下去也能勉强说服自己。
“...太可怜了.....”
可怜在哪里,她还是我?
“她分明是没必要活在痛苦之中的,羽月小姐和她也本不应干戈相向啊。”
也行吧,玛尔琪雅的态度我大致了解了,她认定这个【羽月】有存在的意义。唉,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使出全力毁掉她。
只不过,貌似有人先我一步,摧毁了她的心。
“谁知道呢,反正我本来就不应该与她相见。”
“所以!所以...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错啊。”
“...嗯.....”哈,细想的话,也的确如此。‘
我迫切地想杀死她,是想向那群妄图复制我的蠢货做出警告,无论做出多少的克隆体,都比不过我这个原版。
然而,被复制来攻击我或是用于为所欲为的【羽月】,倒是没有任何的错误。
突然感觉额头上痒痒的,就随手挠了一下,不小心将绷带扯了下来。却并没有突兀的痛感,再伸手抚了抚患处,发现伤口竟然恢复如初了。
这和血液有关联吗?联想一下,在看到【羽月】之前伤口都还在痛,在大幅度使用法术后没有痛觉了。
魔力在体内流动,自然促动了细胞修复么?
“果然,羽月小姐很强呢。”
“...哈,把她抬床上去,我帮忙治一下。”
已知【仁慈】对自己不起作用,那么对待同基因诞生的【羽月】有没有作用?
答案是有的,似乎是只对自身抵触,这省了我不少麻烦,叫医师的话得解释半天还要花额外的钱。
她身上几近是破破烂烂的衣物,我光是看着都有些发毛,想着之后也没有抛弃她的必要了,就随手把“虹色之剑”留给我的钱袋交给了玛尔琪雅。
“我有事问她,在那之前,请你这位大好人照顾好她。”
玛尔琪雅愣了一会儿,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请你放心吧。”
“真是,事态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话说信寄出去了吗?”
玛尔琪雅又点了点头,应该不用担心吧。
有信鸽的话,约莫三天能送到,然后回信差不多也要三天。这么算来,一周后可能就收到里启村的消息了,对那边的状况一无所知,有点焦急啊。
“好了,她怎么了,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了?”
“...啊,我都忘了...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她,然后想起来了,她和协会通缉的怪物很像...不对,应该说和羽月小姐你很像!”
啊啊,兰托他们的锅,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锅。
我把房门开了条缝,稍微看了看走廊。又回头去问了下玛尔琪雅有没有觉得自己被跟踪了的感觉。
“没有哦,而且我们走的是公会后门。”
也就是说仍然会经过前台么,现在说不准有谁正监视着这里。
窗户关着...嗯?
我抓住想要出门去的玛尔琪雅,问她想干什么。
“她的身体很冷,我想去前台问问有没有更厚的被褥。”
就这么让她去么,即使有人目睹了这一系列经过,应该也不会在公会里贸然对非必要的人动手吧。
放开手,看着玛尔琪雅走下了楼梯,我尽全力听取着楼下的动静。没有骚乱的脚步,也没有人在喧哗,姑且是安全了吗?
靠在门边,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从刚刚开始就没有任何动静的【羽月】。
为什么,单单对她就有着那么强烈的敌意...明明对待莺都不是那样的态度。我原本想以此扪心自问,觉得自己能得出个忏悔的结论。
不过,最终我还是释怀了,毕竟只要我能继续活下去,不抱任何的负罪感的话,做什么都无所谓。为了维持自己心中的平衡,青红皂白样样都能被我说成黑的。
只是这样的话,我也就不会踏上那辆马车了。
“说话,叫什么?”
【羽月】没有回应,眼球却死死地盯着我,好似在诉说着什么。
“哈,你不想说就算了吧。”
脚步...
“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三到五个人...
“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你了。”
金属音,魔力流动...与此同时,叩门声响起。
我迟疑片刻,站在门前。
“我只能是羽月十凌,而你仍有机会作为人活下去。”
叩门声持续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