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是自顾自照顾起人了啊。
公会里没有食堂,冒险者都是到街边随意买些食料就罢了,但眼下我想让那个【羽月】吃点暖和的,她的状况和当时的莺以及最初受寒的我一样,都是体质导致的温度敏感。
玛尔琪雅今天一直在照顾人,我想着不能再麻烦她了,于是同她讲其他人似乎在等她庆功。她虽有点不同意,但多说了几句也就罢了。
傍晚在城里转来转去,总算找到了家能打包的餐馆,老板说只要能按时归还餐具就行,还没要我多余的费用。
她喜欢吃点什么?我不知道,但她得吃易吞咽的热乎乎的东西,我向老板这么描述道,他疑惑片刻,“哦”了一声就走进了厨房。
然后,我挑着用布包装的木匣走在回公会的路上,木匣里头装着用碗盛的炖肉汤,大小刚好卡住,只要我别乱晃就不会洒。
傍晚路上也没多少路人,走得十分平稳,很快就回到了公会。当然,公会里无论何时都是人山人海。
绕过簇拥的人群,直奔宿舍而去,打开门,又看见像是死掉一样的【羽月】。
“来,吃饭。”
“.....”
没有反应啊,我服了。
我将木匣轻轻地放在桌上,打开后把炖肉汤取了出来,带到了床边,眼见她仍然没有反应,只好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走开。
“要么说出来,要么做出来,总之别神神叨叨的像个疯子一样。哈,我可不是个疯子,你肯定也不是。”
“...你怎么会懂。”
“我为什么要懂?你的过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你现在和我是有关联的。所以就像我说的,要么说要么干,就这么简单。”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羽月】轻笑了声,扭过头来看向我。
“.....哈...你和我想的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
说着,她颤颤巍巍地爬起身,把头靠在床头上、姑且是努力撑住了身子。她的动作,不是我想骂她,但她看着跟个病怏怏的老太婆似的。
“先吃饭,再说话,要是嫌我烦,我可以到外面等着。”
“...呵,你怎么会迁就我呢。”
“很有自知之明啊。”
听完我的话,她又看了我一会儿,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而没一阵她便失了兴致,笑着去拿那碗炖汤。
“.....好吧,那么恭敬不如从命...”她缓缓地舀动起肉汤,光这么看着我个人也有点膈应,所以我就转过头不准备一直盯着了。
话说最初见面时,她说话风格不像这样来着?当时更像个孩子,对的,我指的就是一点责任感没有的犯中二的小孩。不过,以我的血液为蓝本制造克隆也就几个月前的事,既然活得没我长,在我看来也便是孩子了。
虽说,我也是个孩童,更别提以上种种完全符合我的心态。但这并不能证明,我就能理解这个【羽月】现在的想法。她的心境也许就跟当时在【马勒特斯】被迫与精灵们分别,又或者【费尔特罗】的森林入口被爱尔芙背刺的我一样,当然我更偏向于后者不过这并不重要。
因为从当下的角度判断,她与我处于同一阵营,而我最好是把她从泥潭里拉起来,免得她日后成为我的威胁。
“我不会强行让你把往事一股脑说出口,因为那样不仅没有作用反而会让你更加空虚。毕竟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而事实上我也并不能作为一个听者。也许你可以把你的事说给一个毫不相关,却又十分希望能往我们的破事里插一脚的家伙。”
“....(吞咽)比如?”
“唉....我还能指望谁可以担此大任呢?”
“哈——你是说、那个暗精灵?(吞咽)”
“当然了我说的当然是她,还有别在嘴里含东西的时候说话——因为她是你来到此地后唯一用心对待你的家伙嘛。哦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外边还有不少人挥舞着刀剑魔法,暴露出他们原始的渴望以及贪欲好向你将心比心呢。”
“唔...我印象中你好像没那么健谈来着?”
“呵呵,我当然也不知道,我好像时不时就会精神错乱似的,只不过我依然是我,而你就不是你了。”
我其实确实是不清楚,或许是现在的状况和遇到莺以后的情形差不多,导致我有些过分放松了。又可能是我有些怜悯她,怜悯我这个长久以来只能虚伪地对待他人的蠢货,所以不得不用大量的言语来装饰这一过程,以免显得我看起来很傻。
正因此,我无法忍受却又必须接受,于是将大部分看着有哲理的词句替换成了些许粗鄙的话来显示我对我自尊心的抗争。
“...得了,我还是觉得把破事往你这个原版身上扔更好。”
“哦所以你就能躺在那无所事事看着我为这为那累死累活了?我告诉你,你明天就必须给下床来为未来的生活打拼奋斗!”
“是是是,你说得都是对的,原版大人。”
我不知道她居然能在十几分钟里变得这么恼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能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话语愤怒整整一个小时——而且即便是怒气上头,我竟然也只是坐在那边怔怔地听她叽里咕噜地讲她那些、所谓她被抛弃的故事。为什么要说所谓?因为在我看来,这无非就是她自身的问题,是她自己选择了要站在一个结局注定为悲剧的队伍里,傻不拉几地要撑到最后一刻,然后被她的直属上司亲手丢进这个“垃圾桶”。
而等到我彻底冷静下来,都不知过去多久了。管他的,只要这个蠢货能尽早安静下来就行。
“天杀的祝你晚安,羽月零。”
“你也是,原版大人。”
然后我记起来了,这是我和玛尔琪雅共用的房间,因为我大发慈悲把我的位置让给了这蠢货,而她基本上把床占满了,所以我最好去和玛尔琪雅协商一下。猜猜发生了什么,哦哦,我亲手给这个小女孩搭了个地铺,这样她就能睡在地上而不必跟玛尔琪雅争被子了——哪怕玛尔琪雅提出她可以暂时与珂林睡一个屋,我也拒绝了,可能是因为我想呛我们的小病人吧。
………
我不知道昨晚怎么回事,我也不想知道。
现在想来,哈,也许大概是因为我长久以来终于找到了个出气口,能让我当个“混蛋”的存在,这样我就不必在当伪善者以及纯杂种之间权衡了。呵,再仔细想想,或许到时候混蛋的人会是她。不过这样我也能稍微平衡一点,可以把自己投影在零的身上,好让我心里不那么难受。
但这样的话,我们面对的会是什么个状况?我的意思是我和她又不会时时刻刻都对外界的刺激产生反应,除非她希望在每一件事情上呛我一下。
“呵,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在自言自语。”
“又来了,咱们的原版大人又在自说自话了。”
羽月零靠在房门旁,环抱着手,满脸的讥讽之意,仿佛随时都会笑出来一样。
“又?你昨天傍晚还不是这个德行的又或者这才是你的本性?!”
“如果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念叨,整整四个小时一直念叨到正午的话,你也会有跟我一样的反应的。”
“我!我就是...你知道的!控制不住。”
“哈,至少自言自语的时候把嘴唇闭上吧,姐姐...哦,我应该叫你妹妹来着?”
“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来吧,我不在乎。”
我朝房门走去,经过零身边时顺便拍了下她的手臂,然后直接走出门去。
顺带一提,伪装的事情不必担心,羽月零在追杀我的日子里学了不少技能,还包括我曾经学会的那个万能隐术。所以现在她不仅仅能隐身或者让我们隐身,也可以干脆在自己身上伪装出鳞片或者狗尾巴以及猫耳来假装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
当然,我并不是在嫉妒她什么的,我只是觉得这挺好、没错,这样省了我们不少的麻烦——好吧,我承认我嫉妒她了,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多数我以前学会的东西现在都用不出来了,这难不成是游戏官方对我的警告?哈...我开什么玩笑呢,官方估摸着在我离开【灵光树林】后就没再关注过我了,说不准现在都没人知道这游戏还有个隐藏BOSS,而事实上打败她也根本就毫无意义。
“喂,把这个兜帽戴着,然后到时候选一个特征变好了。”
我把自己的兜帽交给了羽月零,她毕竟不像我一样能时时刻刻施展法术,若是想全天候使用万能隐术也绝对吃不消。
“好呀,我的妹妹真贴心!这么为姐姐考虑呢!”
羽月零拍了拍我的头,带上兜帽后就跑下了楼梯。
哦,再提一嘴,我托玛尔琪雅外出去给羽月零购置新的衣物,她身上这件蓝色毛衣以及百褶裙过分明显并且有可能被有心人给记住了,不过那双皮靴和打底裤倒可以留着。本人对此无所谓,当然我也没想问她的意见。
“喂,别露馅了,姐 姐 。”
“别那么紧张嘛,妹妹~”
我开始后悔说她能随意称呼了,哈...已经治好了她绝大部分的伤,尚不清楚痊愈了没有。但看她活力四射的样子,昨天很可能只是没力气?要是查看技能还在就好了,这样我就不必整日搁心里揣摩他人的状态,动个念头直接就能一目了然。
羽月零站在训练场外,忽然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场内的某处。
“怎么了?”
“呵,我还以为你压根不会问我呢。”
“起码我有点良心不会完全忽略你的感受。”
“哦,那可真是太棒了呢,妹 妹 。”
一番打趣过后(应该算是打趣吧,就我个人的印象而论,那些映画里的傲娇、宿敌啊那些都是这样对话的),我循着羽月零的视线向场内看去,然而今天不知是天气不好亦或者有什么大事发生,训练场里竟空无一人。
“真有意思,这种景象能让你联想起什么吗?”
“...哈,我宁愿选个自杀任务也不想沉浸在回忆里。可...”
“可你就是忍不住?是啊,我也经常这样,看到或是听到点依稀的事物就会联想起种种。”
“你根本就不懂。”
羽月零朝我扇来一巴掌,我没给她机会,蹲下身就抓住了她的脚踝随即一扯,将她拉倒在地。
“是,我不懂。但我在尝试着了解你这个可怜虫,我曾几何时就像你一样麻木、冰冷,好像得了疑心病失心疯等等一系列心理或是精神上的疾病,然后我就想着淦,我得超翻这个世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看到了一只小狗被马车轧死随产生一大堆想法,它们把过去和我紧紧地缠在一起让我无法自拔。”
“所以呢?!你现在不也是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吗?!”说话间,羽月零的眼眶因泪水微红起来。
“是啊,羽月零,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把手往眼窝柔一下看看。”
她真按我的抹了抹泪花,还抽泣了几下,在好好擤了擤横流的涕泪后,才再一次摆出那副长满了荆棘似的表情。
“因为我是羽月十凌啊,这让我看起来根本不像个人!所以我才会一直留恋那些让我觉得自己仍然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光。这一切你都懂吗?阿?!不,你根本就不懂,因为我之前根本就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于是乎你刚刚那句所谓的【你根本就不懂】完全就是句废话!而且天杀的我压根不想懂你!”
“那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哈...我不知道。现在给我站起来,到公会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我们的委托,以及别再装作自己很强硬了,姐 姐 。”
我一把将羽月零拉了起来,也不管由于身高差她压根没站稳就把她推了出去。
羽月零的背影看着有些弱气,不如我方才所见的那般神勇了。也许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亦或我刚才的表现根本不像我自己。看向她方才所瞧着的某处,她在那群混蛋手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对这样一处再平静不过的场所产生联想?
“哦,对于一对姐妹而言,那种争吵是不是有些过于...”嗯?哈,连自习室管理员都来插上一脚了。
“极端?我倒不觉得,现在请你回到你的岗位去,女士。”
“哦...好吧,我、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管理员(口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