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
一
燥热夏夜
一
学者在书页上折出一个小角，将书本合拢，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勇者，我熄灯了啊。”学者向勇者说道，她正躺在被窝里，背靠床板撕咬着几根干肉条，有令人牙酸的声音。
“随便，我等下也睡了。”勇者回说，她穿了一件素色的睡衣，似乎是用近似丝绸的织物编出的。
“你这种在床上吃东西的坏习惯是怎么来的……。”学者伸手摸向上方，拉下了灯具的开关绳，房间内的光亮继而消失。
“管那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妈。”
“还有，你就这么睡沙发上啊？”
学者将作为枕头的浴巾调整了一下位置，在沙发上躺好，闭上眼睛。
“我喜欢，不行嘛。”
“呵，还学我说话呢。”
她口中咀嚼着。
倪笙蜷缩在一旁，抱着兔子的玩偶，睡相文静。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内安静下来，只有难以分辩来源的静噪声，以及坚韧的肉干被扯下嚼碎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最后是下咽的声音。
深色的窗帘直垂于地，却遮不尽六婺城的夜晚，些微的光亮透进到这房间里来，令此处不至于完全黑暗。
她舔了舔手指的缝隙，他想到了曾在路上见过的野猫，在杀死了碧羽的鸟儿后也是如此的舔舐着沾血的脚爪。
没有觉得美或恐惧，他只是看见了这样的情景，驻足些许便又离去。
“学者，你觉得我长的漂亮吗？”她似乎有不经意的发问。
学者认真的思考着，想起了此前所见的东西。
映有兔子图案的。
那就像是被轻薄的吊带所拉住的白瓷瓶，吊带紧系在瓷瓶丰润泛光的曲面上，瓶中盛有牛奶，那是将要溢满出来的牛奶，轻轻晃荡在眼前。
最终溢流而出。
顺着这牛奶溢流的方向，是轻柔的杯壁曲面，柔软的向下又向上，作为一种联结的弧度，反射着令人迷乱的光。
“屁鼓还有腰，很漂亮。”他脱口而出，又满头发汗的捂嘴，心想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我是说……我是说，算了，你就算说我是变态我也认了。”
破罐破摔。
“噗！”勇者爆笑一声，又快速的平复，“学者你不怎么会和同龄人说话啊。”
学者不想承认的静默。
“还装，学者你不是说我们两个差不多是一个人吗，你觉得我会不懂你那么一点小小的处男心思？”
“这和处男有什么关系……。”学者忍不住说话。
“果然！只有处男才会特别在意被说处男啊。”勇者笑道。
“你自己不也是？”学者回说。
“价值不一样啊，笨蛋。”
“这倒没错，呜，我赞同你干嘛呢。”
“因为你的性格是这样的。”
“……，你说话真是强硬。”
“老爸教我的啊，他说女孩子要想在社会上生存，就要比男人更强才行。”
“这是什么教育观念啊，也太奇怪了吧，父亲他原来是这种类型的人吗。”
[浴巾好像都被捂热了，果然夏天不早点睡觉就会这样啊。]学者直起半身，将临时的枕头翻面，接着又再躺下。
“勇者你数学怎么样？”
“一百四十左右吧。”
“真好啊，比我这种在九十分旁边挣扎的人强多了。”
“父亲…老爸他有夸过你学习很好吧，我就没有这种天分。”
暂时还不想睡去。
“要是我学习上能有点天分的话，老妈也就能放心了吧，她总念叨我要过上好的生活，所以我想至少得考个大学吧，这样才能找到一个好工作。”
“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明明连朋友都交不到，爱好又全是看小说或者杂志，什么上帝关上了门就会开窗，都是糊弄人的鬼话。”
“老妈也是，明明每天还要忙着工作，但还总是给我这个大学都考不上的废物儿子做早饭。”
“没准我是期待会到这种世界来呢，还是我喜欢的世界，想作为第一作背景来写的世界。”
“勇者你不觉得吗？是这个世界上的什么存在，为了拯救我才这么做的。”
“不过这个世界也快完蛋了。”
“我想啊，勇者，其实我们只要玩乐不就好了嘛，凭你那样强大的力量，只要你想，怎么玩都是随便的事情。”
“学习好，长的好，连穿越都能开挂，小说里这种人统称龙傲天呢，不过你的话应该叫凤傲天吧。”
安静。
[不想理我吗，好啊，好啊，我就知道，像我这种人……又说这种话，谁也不想听吧。]
……
[还是燥热啊。]
一杯冷水泼到了他脸上，刺激的学者睁开双眼，冰凉的水沿着脖颈滑进他的躯干，令他猛然清醒。
他一睁眼，便能看见勇者举着反过来的空杯，站在他面前，向下俯视。
微弱的光照中，她的眼神却像针刺般锋利，令学者感到比冷水更强的不适。
“神经病！”学者骂道。
“让你清醒点。”勇者按住了他的肩膀。
[清醒了又有什么用……。]他将头一偏，不想看见她的眼神。
“你以为我就不害怕吗！”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啊！”
“你知道我长这么大，从小都是怎么生活的嘛，你有老妈照顾，我只能拿着那个老爸给我的钱自己照顾自己。”
“他嘴上说什么女人要自强一类的屁话，结果自己找的尽是连饮料瓶都拧不开的货色。”
“别说做早饭了，他甚至从来都没有给我过一个生日！”
“我考上大学只是想离开那个家而已，越远越好，我一刻都不想在那里呆着。”
“和你这种人根本不一样啊……。”
她说的累了，在床沿上坐下。
“………，你明明有家可回，还说什么被拯救……，我也想有一个老妈给我烧早饭啊……。”
勇者哭了，泪珠在轻薄的睡衣上点出些许扩散的深色，但她意识到后又忍住。
学者愣着，他想不到会是这样，那个勇者居然是这样的人。
圣剑在墙上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倪笙打起了呼噜。
在这个燥热的初夏夜晚，暂且还无人沉眠。
.
“喂，勇者。”
“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学者从沙发上起来，郑重的向她鞠躬道歉。
“我之前才和你说过要拯救这个世界才行的，但我一下子就放弃了……，我觉得我这样无能的人是做不好这种伟大事情的。”
“你也觉得我很无能吧？”
勇者摇头。
“因为你我才能体验到泡澡呢，感觉很舒服。”
“你这个……倒是朴实的很啊。”学者单膝跪地，与勇者面对。“我猜这个世界上如果以后要评选最强骗子的话，我们俩要高居榜首了。”
“哦？为什么呢。”勇者笑道。
“因为我们要骗倒所有人，然后才能拯救世界嘛。”学者说完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躺回了沙发上。
[呜！羞耻！这都什么发言啊！还骗倒所有人拯救世界呢！我怎么不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勇者笑的够了，也便在床上躺下，钻进被窝里。
虽然是燥热的夜晚，但很快的少年与少女都沉眠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