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格莱村的墓园,村民们吹起风笛,意为引导逝者死去的灵魂,为他送别。
在风笛声中带着柏莎隐约的哭声,她跪倒在克西特的墓前,用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
柏莎想到了很久以前,她第一次看到克西特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男孩,这个男孩撑着一条船,从河岸对面撑船过来。
他们遥遥对望,这个男孩没有站稳,从船上摔了下去。
那之后,他们成为了朋友。
在一起玩,在一起倾诉着梦想,柏莎想有一天会去一座大城市,她会烤一手好面包,她希望可以有自己面包店,让很多人都尝到她做的面包。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而普通的梦想,克西特很认真地在帮自己。
他为自己种了最好的麦子,挑选最甜的蜂蜜,每次都会来尝试自己做的新面包,有时候就算做失败了,他也会满带笑容的吃下去。
但柏莎是个非常没有自信的姑娘,有时候她失败了很多次,也做不出满意的味道,觉得没有办法和城市里的人比较。
克西特不断地安慰她,还带她去了一次最近的城镇,他们一起坐着马车,周围都是想去大城市里的人,有些人十分健谈,说着自己在家乡如何如何,祖上是个贵族。
柏莎感觉自己和许多人比起来显得无比自卑,她抓着自己的裙角,自卑地无法抬起头。
直到克西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告诉她:“你很棒,相信自己。”说完之后,克西特可能也有些害羞,望向了马车外面。
柏莎却一直看着克西特,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从那时候起,柏莎就觉得自己是爱上了克西特。
他们来到了柏莎心中的大城市,看到了这里的繁华,他们约好了要在这里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面包店,他们相爱,接吻,许下婚约的承诺。
但这一切,都如水中泡影般结束了。
柏莎仍然能想起克西特生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柏莎……我没有……帮你完成心愿……”克西特躺在床上,那单被子也被染红,尽管上了药,但他的伤势还是太重了,伤口不断地崩裂,最后引发了大出血,他的喉咙吐出了最后一口鲜血,就永远地垂下了手。
但柏莎还是无法接受克西特已经死亡的事实,她心里的梦想,那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会无法实现呢?
明明已经借了那么多钱,想了一切办法筹集到了10金币的钱,为什么领主大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呢?
是我们做过什么恶事吗?是神对自己的惩罚吗?为什么要让自己受到这样的苦难呢?
葬礼上,风笛的声音停下了,不少人在旁边举着火把,他们沉默着,看着柏莎在克西特的墓前哭泣。
远处一队马蹄声渐渐传来,税务官骑着马来到了葬礼前,后面跟着六个手里拿着长矛的士兵,他们分开人群,让税务官的马到了克西特的墓前。
税务官立即下马,发出了一声哭号,小跑到到克西特的墓碑前痛哭:“我至亲至爱的克西特兄弟!你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傻事啊!哥哥还打算参加你的婚礼,可你怎么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啊!我苦命的朋友!”
周围的村民都被唬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税务官和克西特是亲兄弟。
“你说你想跟领主大人借钱举办婚礼,就好好的跟领主大人说吧,领主大人如此的仁慈,也必然会同意的,可你为什么就要那么鲁莽,拿剑威胁领主大人?杰利柯骑士为了保住领主大人,才对你下手,为什么你们不来找领主大人,他肯定会给克西特派医生的,也不至于就这样死了。”
柏莎难以置信地问:“怎么可能……克西特怎么会威胁领主大人……他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事实就是这样,你可以问问那些士兵,他们当时都在大厅,都是亲眼看到,克西特拿着剑威胁领主大人给他钱,不然杰利柯骑士也不会误杀他了。”税务官说。
“是啊,是啊。”后面的士兵搭腔说,“他就是趁我不注意,拿走了我的剑,然后去逼迫领主大人,把剑都架在了领主大人的脖子上,我们都以为如果不给钱,他就想杀了领主大人,所以骑士大人才会出手的。”
“唉,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遗憾。”税务官从钱袋里拿出三枚银币,放到了克西特墓碑上,“这是我们领主大人的一点心意,算是安葬费了。以后克西特兄弟的父亲,就是我坎培尔的父亲。”
他又转身,对着轮椅上的老人说:“放心,父亲大人,您以后有什么活,就来领主城堡找我,能帮到的,我一定会帮!”
克西特的父亲已经病重,此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目光死死地瞪着坎培尔,却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大多村民都知道这些都是领主他们的谎言,谁真的敢去他的城堡里借钱呢?而且还拔剑去威胁领主,这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坎培尔演了这一场戏,尽管演技如此拙劣,但还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把过错都推到了是克西特想威胁领主,不得已才杀了他。
没有看见,但没有人敢说这不是真相。
那些士兵都是穿着甲胄,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长枪来的,他们可不是穿着丧服来参加葬礼的,这就是一场无声的镇压。
可是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直指税务官坎培尔,“你在说谎。”
“谁?”坎培尔猛地回头。
刘启从人群里站了出来,那些士兵也马上围住了他,刘启像是无视了他们的存在,将士兵们全部推开。
而那些士兵刚想抓住刘启,手上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极寒的冷意,又把手重新缩了回去。
刘启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坎培尔的面前:“税务官大人,你不会忘了是你告诉领主,克西特要娶的人是柏莎小姐,才让领主忽然改变主意,没有收下十金币,而是想要执行那个可笑的初夜权?”
“你在说什么……”坎培尔神色慌张了起来,“什么初夜权?”
“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吧,新婚之前要交钱给领主,把初夜权赎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法律,但它是错的。”刘启眨了一次眼睛,眸子浓郁的红色,像是有火焰在眼睛中燃烧,瞳孔露出摄人的瞳光,锐利如刀,弥漫着杀意。
坎培尔被这双红色的眼睛震慑住了,他仿佛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恶魔,他感受到了最原始的恐惧,如坠冰窟那样,身体变得冰冷无比。
“克西特是带着钱去的吧,用来赎回初夜权的十金币!那些钱在什么地方?哦……我想起来了,是你们捡走了吧,在地上捡起那一枚枚铜币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克西特的愤怒和绝望?他不过是想赎回自己的幸福,你们要让他失去希望,殴打、辱骂,折磨!他真的威胁到领主了吗?那个骑士根本就是想让他死吧?他本期待有美好的生活,你们有什么权力去剥夺其他的幸福?”
“你是……那个东陆人……”坎培尔这时才反应过来,指着刘启说,“你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有什么资格插手这件事!还有,你怎么会知道大厅里的事情?不对,不是这样的……”
坎培尔一时慌张失言,等于承认了刘启的话,这让周围的村民都愤怒地指责起了他和领主。
所有人心里的怒火都被引了出来,开始捡起石头去砸坎培尔和那些士兵们。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刘启转过身,面对村民们大声吼着,“任由他们欺辱一个好人?一个刚刚本该成为新娘的女孩,因为那个根本不合理的贵族权力,是谁给他们的权力?国王还是神明?难道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恶行吗?为什么没有人阻止这一切,对贵族说出一个‘不’字?难道你们每天对神的祈祷,希望自己做善事,能得到好报?难道做了恶事的贵族就能被赦免吗?什么狗屁道理?什么狗屁权力?为什么不反抗呢?把那该死的东西踩在脚下,告诉他们,你们没这个资格!”
“士兵,士兵!抓住他!”坎培尔已经是在嘶吼。
刘启一抬手,地面开裂,几道荆棘一般的尖刺从地面突起,把所有的士兵困在了一个圈里。
“魔法!”柏莎看到后惊呼起来,“你是一位……魔法师……”
刘启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活的像个人吧!把那些不把你们当人的贵族赶出去!他们有什么资格来统治你们?如果你们不愿意做,害怕报复,那就让我来!但如果有愿意追随我的人,就跟在我后面!这是一场战斗,虽然可能会死,但活着这样受苦,又有什么意义呢?辛苦劳作,却要缴纳七成的税务,借款利息让你们变成奴隶,新婚当夜被抢走新娘?谁都有可能是下一个人,或许是你的女儿?你的妹妹?你的妻子?还是你自己?被剥削,被欺压,被杀死,然后随意找个理由,来猫哭耗子,就能得到原谅了吗?凭什么?年复一年的被欺压,然后老死在床上,你们这一辈子,活着的意思什么呢?上天堂?别欺骗自己了,你们现在苟活着,就是想换一个死后世界的安定?还是跟着我,去打败那个城堡里的贵族,让你们现在就可以平等自由的活着自己的土地上!回答我!你们想过什么样子的日子?要当狗,还是要当人!”
“我要当人!”一个村民举着火把,大声地喊了出来。
“当人!”无数的火把都被举了起来,村民们表情带着愤怒,他们想起了领主做过的种种恶行,心里的怒火也全部点燃。
有的回家纷纷拿起了锄头,棍棒,全村的人都汇聚在了一起。
“跟我走!去城堡,拿回本就属于你们东西!”刘启振臂一挥,也高举着最亮的火把,走到了最前面,他的背后村民们举起火把,像是星星之火,也足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