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安顿妥当后已经入夜很深,看着病床上阿狸憔悴的睡脸我又陷入了深深自责之中。
几个小时前我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手术室外等待阿狸检查结果,亚索在走廊踱步,凌乱慌张的脚步声惹得劫也心烦意乱,凯隐坐在长条凳子上一言不发,时间格外漫长,我脑中幻想了无数种结果。
阿狸的主治医生终于出来了,她是一位略微肥胖的中年妇女,从那紧锁的眉头和前额上细密的汗珠中,我们发现情况不容乐观,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你们就是她的校友吧,”医生清了清嗓子,“我在电视上见过她,我的女儿也非常喜欢她,整天说着长大要向阿狸一样,成为对抗虚空的英雄。”
“阿狸这么样了?”医生越是扯别的话题,我就越慌张。
“患者全身多处轻微骨折,软组织受伤,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医生叹了口气,“只有虚空怪物才能制造出这种伤,袭击阿狸的这只怪物并不是物理伤害,否则她的伤势要严重得多。”
“你是指魔法伤害?”劫有些疑惑。
“这种自杀式魔法袭击完全摧毁了阿狸体内的魔法元素,也就是说等她伤好了之后就再也不能使用魔法,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普通姑娘。”
医生的话像是尖锥狠狠刺进我的心中,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对阿狸解释。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竟然又不知不觉地哭了,有几滴泪水掉在阿狸脸颊上,它们又从脸颊滑落,只留下一条条很淡且泛着微微光亮的线条后彻底消失在了阿狸的秀发中。
阿狸还在输液,她平日最怕的就是打针之类,她要是清醒的情况下看到医生给她输液指不定又会哭闹成什么样,一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一个鼻涕泡挂在了鼻子上……
劫和凯隐护送着亚索已经动身前往学院,毕竟对抗虚空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了,全能石加里奥也不能勾起我的兴趣,我的注意力全在阿狸身上。
病房中有两个床位,那一张的病人才出院没多久,所以整个房间只有我们几个人,猫猫老师在另一张床上飞快地翻动那一本魔法书,时不时传来“魔力恢复”“痊愈药丸”之类的碎碎念。
雨还在下,白噪音催人入眠,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矛盾的陷阱中,既希望时间可以飞快过去,我们找到了恢复阿狸魔力的方法;又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瞬间。不管我沉迷虚无幻想也好,逃避现实也罢,时间总是“滴答、滴答…”的匆忙流逝。
……
“妮蔻,妮蔻,你醒醒。”阿狸在晃动我的脑袋,“咱们这是这哪里啊?”
“阿,阿狸!”我看到阿狸后有些激动,猛的坐了起来,一夜奇怪睡姿加上突然运动让我很不舒服,“你好些没有,有没有哪些地方不舒服,你昨天帮我挡下了虚空怪物的攻击还记得吗?”
“我只觉得全身都很痛。”阿狸尝试活动了一下肩膀。
昨晚我一直盯着阿狸的输液瓶,从它还剩下小半瓶的时候,我总担心护士睡着了忘记换,那样把空气输进去就坏了,结果还剩下一点儿时候就有人来拔掉了的针头,现在我困得要死。
就在我们二人聊天的时候,一个小护士推着餐车进来了,她眼睛瞪了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你们的猫帮忙点了早点,就是那只粉红色的猫,真的。”
“喵!”悠米老师也跟着进来了,我不知道她把自己伪装成不聪明的猫有何目的。
“哈哈哈,”阿狸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你。”
等护士走后我们想起刚才滑稽的场面又笑了起来,病房满是欢乐。
我们谈论了爵士乐,又一起玩了扑克牌,还用病房中的电视看了几集综艺节目,我俩甚至还给阿狸解释她吃的药丸中有一种清除虚空魔法残留的成分,唯一的副作用就是短时间会丧失魔法…
哪怕我们演技天衣无缝,时间久了也会被阿狸发现,所以我们和阿狸在一起的时候不光要把内心中的欢乐表现出来,还要努力把那看不见的忧伤藏起。
阿狸伤势远比主治医生描述的轻,她在中午时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但我看得出她走的每一步都在经受巨大的痛苦。
“亚索他们这时间已经到达诺克萨斯了吧。”阿狸还在念叨,“你说卡莎明天会参加比赛吗?”
“不会,卡莎是被她父亲给骗去的。”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虚空世界几乎没有法律,就我知道的只有一条,“永远不背叛虚空”,这个“背叛”的定义很宽,虚空之间互相攻击不算背叛;敌人攻击虚空生物,你作为虚空一员袖手旁观也不算背叛,如果你帮助敌人一起攻击虚空生物则算作背叛,虚空生物和非虚空生物两败俱伤后你抢夺战利品也算……
电视中播放着奇闻异事,阿狸突然听到了一条后有些难过。
她指着电视屏幕,“我最喜欢这个舞蹈家了,他竟然摔伤了腿,舞蹈家没有腿以后该这么样啊,如果他的腿好不了,那么我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说者无心,对啊,鸟儿没有翅膀还是鸟儿吗?阿狸若是没有了魔法那她一辈子也不会开心的。
“会好起来的,命运女神不爱开这种玩笑。”猫猫老师像是对屏幕另一边的舞蹈家说,也像是对不知情的阿狸说。
对啊,会好起来的。
今天算是愉快的一天,起码阿狸只是暂时失去了魔法,但夜晚就不是那么愉快了,阿狸失踪了。
睡觉时她还好好的,谁知道等到了夜里两三点就不见了,猫猫老师为了找到恢复魔法的方法已经累得睡着了,眼镜都没有拿下来,我怎么好意思再打扰她,就只好披上一件外套独自出门寻找。
今夜很静,大部分病房都关上了灯,只有依稀几间有微弱灯光,阿狸会去哪里?我找遍了整个医院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到了顶层后觉得寒风阵阵,跑过去一看,果然通往顶层的门被打开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只见阿狸独自一人坐在楼顶石凳上仰望星空。
“你病还没好,不能吹寒风。”我走过去把外套披给了阿狸。
“你看星星多亮啊,”阿狸有些委屈,“我一整天都在病房里,都快憋出新毛病了。”
听完阿狸的话我反而有些理解,有些病人就是闲不住,晚上喜欢在医院乱走,我猜医院里目击的鬼怪一大半都是这种人。
“楼顶多冷啊,跟我回去。”
“不要,”阿狸指着一颗星星,“其实天空一直都是白天,只不过晚上被人拿黑布盖上了,那些星星啊,月亮啊,都是布上的小洞,尽管那个人每天都很认真的把天给盖上,但是那块布总是有偏差,这也造成了月亮、星星有时给你一种和昨天位置不太一样的错觉。”
“回去,如果你想快点好起来的话,到时候咱们又可以回到学院练习走位,补兵。”
“哦。”
……